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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四十一 禍起青宮(4) 文 / 丁染

    打眼看時,女子作尋常宮人裝扮,秋香色羅裙,雙環望仙髻,卻是眉目低垂,面上一襲薄紗。

    此時卞四湊近了低聲道:「這是東宮典藥褚姑娘。」

    季長會意,趕忙命人請卞四與那女子往外書房去。

    阿七猶自守著趙暄,聽得侍女通傳,心知是卞四請了東宮醫女。本想避上一避,忽而憶起趙暄曾對自己提及,忠平侯趙瑭向東宮新薦一名醫女,莫不與卞四請的,正是同一女子?心下有幾分好奇,便不曾迴避,只往簾後略站了站。衣不解帶坐了半宿,起身時難免有些暈眩,又覺額角無端跳了兩跳。

    少頃,玉羅引了卞四與那醫女進來。幾名侍女上前挽起紗帳。卞四候在帳外,因向在側的阿七說道:「這位便是典藥褚姑娘。」

    阿七隻覺額角跳得愈發厲害,卻面帶淺笑,恭聲道:「有勞姑娘。」

    那醫女仍是低眉斂眉,亦不除下面紗,只略點一點頭,便往榻邊坐了,將左右脈息皆探過一遍。

    一時診畢,卞四向那醫女道:「藍大人與邱先生在外廳,姑娘請外間稍坐。」

    阿七卻忽而說道:「在下還有一事想請教姑娘——」

    醫女腳步微頓。只聽阿七又道:「勞煩卞公子與邱先生稍候片刻。」

    卞四聽出阿七要單獨留這醫女說話,一時只當阿七憂心趙暄的傷勢被醫女看出端倪,倒也未曾疑心別的,便先行出去。

    阿七請那醫女往矮屏後坐了,低問道:「依姑娘看,殿下的傷勢,可要緊麼?」

    「不敢有瞞公子,殿下此番的病灶,起勢極凶,倒也少見。」醫女略略垂了眼瞼,亦是輕聲回道:「既已如此,許或命中應有此劫。三兩日之內,切切不可大意;若過了這三兩日,便得好了。」一面說著,微微抬眼,將阿七望了一望——面前的少年容色蒼白,眸底憂懼,絕非假意。

    阿七亦是深望著女子,半晌,低低又道:「若是捱不過這三兩日呢?」

    醫女復又垂下眼去,「公子一望便知是心生七竅之人,若是如此,且看醫緣罷了——」

    阿七將心一橫,沉聲吩咐玉羅:「姐姐且帶她們都下去。」

    玉羅頗有幾分訝異,倒也依言照做。

    天色漸沉,窗外風聲漸起,似是急雨欲來。阿七不管是否隔牆有耳,亦顧不得那趙暄是睡是醒,怔怔望著腳邊的琺琅彩瓷盆,只覺心底揣了這滿滿一盆冰,口中緩緩道:「若能求了亓公子,便不必看這醫緣了吧?」

    對面的女子身形一僵,低頭不語。

    阿七抬眼望去,只見得女子峨眉微顰,瞧不見面上的神色。當下問道:「亓公子在何處?」

    「公子不必再問。」女子言語極淡,起身向著阿七輕輕一福,正要離去,衣袖卻被阿七扯住。

    「湫姐姐——」少年低聲道,「若能見到亓公子,賠上阿七一條性命,也不值幾何。」

    「公子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倒枉費旁人一番心意!」湫檀心底苦澀,咬牙低聲道,「若在奴婢手上,此傷尚有八分治得。既是如此,公子不妨一賭,何苦搭進一條命去?」

    「莫說八分——」阿七輕輕一笑,「便是萬中之一,阿七亦不敢賭。」

    湫檀雖不知阿七為何滯在宸王府,卻也猜出阿七已存異心,背棄師命——若此時落入遠硯之手,恐是凶多吉少。因而苦笑道:「亓公子此時尚在京中。公子若敢回去見白先生,不妨自去問他。」語畢,回身便走。

    「多謝湫姐姐。」阿七手上一鬆,欲言又止,向著湫檀的背影,低聲道了一句:「若有人問起,姐姐直說便是,阿七不敢拖累姐姐。」

    「公子可靜候一日。若明日過午,殿下仍不得好轉,再去不遲。」那湫檀一面說著,腳下片刻未停,逕自離去。

    阿七怔怔坐在原處——趙暄這齣戲,沸沸揚揚,為的卻是哪般?自己如何去求修澤替他診治?而湫檀竟被送入東宮,此事與趙瑭又有何關聯?

    心思繁亂,一時也不得理順。忽聽身側有人輕喚「姑娘」,阿七唬了一跳,回過神來,卻見篆兒不知何時進了房中。

    「姑娘,方才外間褚姑娘已與藍大人議過殿下的傷勢,只說仍按藍大人原先的意思診治。」篆兒絮絮回道,又打量阿七的神色,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便遲疑道,「卞公子想見見姑娘——」

    阿七恍若未聞,低聲吩咐篆兒:「如今殿下這樣,我心裡亂得很,身邊除了你,也沒個得力的人。你去外面,不拘吩咐哪個小廝,往寧王爺的別院去,尋一個叫索布達的祁女,只說是殿下的意思,讓她過這邊府裡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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