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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八 玉殿紅燭冷(2) 文 / 丁染

    不料暄卻低聲笑道:「只怕那燕初此時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先前見你時常庇護他人,倘若我也一朝遇險,你又該如何?」

    阿七微微垂下眼去,心緒煩亂,語氣不禁有些生硬,「這話問得無趣——一頭狐狸,不算計別人便罷了,怎會輕易遇險?」

    暄一雙笑眼,愈發顯得狹長,此刻細細瞅著阿七,「哦?你當真這樣想麼?既這樣說,不如我隨你一道,往山林中做對野狐狸去吧——」

    阿七聽得此言,一顆心便跳得有些不穩——一時竟不敢抬眼看他,探手取過自己的茶盞,湊到唇邊假意啜了兩口。而慌亂之餘,忽又想起身在祁地之時,他曾允諾一回京中便稟明父王,娶自己為妻——如今返京已有半月,卻絕口不再提及此事,可見男子的情話,應是信不得的——思及此間,即便無意留下,阿七心頭仍是添了幾分澀意。

    暄見她眸中晴晦不定,似是動了一番心思,不禁笑著追問:「怎麼,你不肯?」

    阿七躲不過去,隨口敷衍道:「若明年這個時候,你還這樣想,我再答應你不遲。」

    「明年……」暄沉吟道,斂目淡淡一笑,掩去眸底湧起的寒意——這呆女背後的恩主,竟如此張狂?僅一年之期,難道便能興起一番風浪?

    二人各懷心事,一時反倒靜默下來。

    不多時,房門被人輕輕叩響。暄鬆開阿七,喚人進來。周進便進了房中,呈上一張薄箋。

    阿七見身側趙暄眼也不抬,便知他並不避諱自己看到,於是探手替他接過箋子,湊向燈下,展開看時,口中低低念道:「雩襄——」

    此時只聽暄低聲問周進:「還跟了什麼人?」

    周進便答:「當值的侍衛說,一路未見有眼生的人跟著。」

    暄略一點頭,周進仍舊躬身退出房外。

    阿七等了片刻,回眼望著趙暄——卻見他微微瞇著雙目,只管將中指輕輕扣著杯壁。

    阿七便忍不住問道:「雩襄是——」

    「洗硯閣的招牌。」暄笑道。

    阿七木著一張臉,未及多想,脫口又問:「正好比那繡紅閣的芍葯女麼?」

    暄心中一凜——當日自媚九手中逃脫、打探玉娘下落的少年,果然是她——面上卻輕輕笑著,「先時你在繡紅閣,選的可是芍葯媚九?」

    阿七驚覺不妥,但心知眼下已無法瞞過他去,索性如實答道:「不錯,正是媚九姑娘。」

    不想對方卻就此打住話頭,轉而說道:「你是願做蘇將軍的義妹,抑或隋將軍的義女?」

    阿七怔了怔,半晌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皇族禮制森嚴,出身低微的女子,又如何能伴在他身邊作他的正妃?權宜之計,唯有悄悄認了望族男子為兄為父,名分上才算瞞得過去——心底喟歎,卻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默默出神。

    「隋蘇兩家皆是京中望族,二人對此應無異議。你定下選誰,我三日內便上門提親,此事說急倒也不急,」暄淡淡說道,「等你換了世族之女的身份,我提親之後,還需稟明聖上與父王。這些時日太子大婚,宮中已是人仰馬翻,待宮裡准了我的奏請,總要一兩月的光景——」

    阿七已退無可退,只得冷聲打斷:「我幾時說過要嫁你?」

    暄挑了挑眉頭,起身前淡淡丟下一句:「嫁不嫁隨你——不過,三日後便是上陵圍獵——若你不肯早些答應,到時宮裡便要賜婚與我了。」

    阿七一哂,原要隨口譏諷他兩句,無奈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若衍帝指了旁的女子作他的王妃,自己當真放得下他?

    然而即便割捨不下,又能如何?總不能將他恁大一個活人,迷暈了帶走?

    一時間心頭竟是百轉千回——待她回過神來,卻見那趙暄已踱到門邊,竟似要丟下自己開門出去,口中不禁急道:「站住!你要去哪兒?」

    此時暄緩緩轉過身,衝著她壞笑道:「想好了?想好了就隨我來吧——」

    阿七恨得立時自矮几旁爬起,三步並作兩步趕到近前,將手指著趙暄,正要開口,誰知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輕輕一帶便摁在門上。

    阿七又驚又惱,只來得及閉緊雙唇——暄果然低頭吻了下去。

    周進此時仍候在門外廊上,只隔了薄薄一扇門板,而習武之人耳力多優於常人——阿七自然不甘乖乖就範,卻又不能大力掙扎,唯恐被門外的周進聽到,雙頰立時便窘得洇上層層血色。

    暄正是吃準了對方不敢聲張的心思,吻得不緊不慢,帶了三分戲謔。阿七被他擾的心猿意馬,連腦筋也有些不太靈光,突然想起師父早兩年交代過的話來——女人若動了情意,便會蠢上三分——果然不假!

    此時只聽耳側趙暄低低歎道:「今日帶你來,也不知是對是錯?依我的私心,原本是想將你囚著,誰也不給見;可惜,只怕終究囚不住你——」

    一面說著,暄已將阿七鬆了,推開門扇走了出去。門外周進躬身垂首,看不清神色。

    阿七怔了片刻,心頭猶自帶著窘意,拔腳跟上。

    暄與阿七便由一名小童引著,一徑到了後苑。

    阿七四下打量這處園子,比綺桐館的還要大些——與暄走走停停,順著遊廊曲橋,進了憑水而建的一處軒榭。

    軒榭之中,擺滿了江北並不多見的梔子,暗夜裡花開正盛,香氣濃郁。阿七素來不喜梔子,如今週遭數十盆花圍著,不多時便被花香熏得頭昏腦脹,懨懨歪在廊邊圍欄之上。

    正中石桌上一隻鑲金漆盤,盤中亦是折枝梔子。暄向桌旁坐了,自盤中取出一枝,抬眼問那侍立一旁的小童,「可是前些日剛剛送來的麼?」

    小童便恭聲答道:「正是三日前昳公子派人送來的。我們公子喜歡得緊,這兩日入夜便命人擺上,晨間再收回花房,生怕被晌午的日頭曬了。」

    暄聞言輕輕一笑,「果然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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