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徑走著,只聽前頭鶯歌燕語,隨風傳來,漸次清晰。將將繞過一處遊廊,便見身側月洞門內走出個人來,語氣亦是散淡,「殿下帶著我的人,這是要到何處去?」
阿七出來走走,心境倒好了許多,面上掛了傻笑,一時來不及斂去,正正對上那廝要笑不笑的一張臉孔。阿七隻恨自己方才出門忘了帶把折扇,如今也好略遮一遮——可歎她幾日來苦心端的架子,正經算是白費!
暄眸光輕收,他不曾見那阿七如此笑過——笑靨粲然,防備全無,倒似帶著孩童的傻氣。
此時便聽趙晅笑道:「獨樂豈有眾樂樂哉?王兄為何將小公子藏在後院?莫不是怕被人搶了去?依我看王兄竟是過慮了——前頭好美色的雖多,好男色的正經沒幾個!」
暄也不在意,當即笑著說道:「前院人多眼雜,非但是她,連殿下也不要過去才好!」言罷,眼風掃過身後,「帶殿下先去花廳用茶——」
身後便有一名明麗女子走上前來,盈盈一禮。
晅生性亦算隨和,且在趙暄面前向來隨意無拘,此時掠一眼面前的女子,容色算是可心,便也不再強人所難。晅將手指著那女子,眼角卻瞟著阿七,口中笑道:「又進了新的婢子?園中這許多花紅柳綠,真不知王兄鎮日裡如何應付得了——」一面說著,當真跟了那女子自去。
這廂阿七猶自遙遙聽那趙晅笑問侍女名姓年歲,暄便對周進說道:「帶回去。」言罷抬腳便要走。
阿七氣焰已矮了三分,顧不得周進就在眼前,只恨聲道:「休想再將我關在後面,那裡悶得很!」
暄微微駐了步子,掩去眼底的笑謔,「先時你又不肯說,我怎知道?還以為你樂得清靜呢!」見那阿七吃癟,便轉而吩咐周進,「即刻命人將公子的東西搬縑緗苑去。」
阿七聞言,不及多想,先便冷嗤出聲——縑緗、緗縑,取這麼一個酸腐名字,必是書房所在了,這廝竟也讀書?豈不辱沒斯文!
暄心下自是明白,便將眉梢一挑:「還有心思笑我?」
阿七忽而腦中一個激靈,目瞪口呆——這廝現今又住在何處?難不成竟是宿在書房?抬頭果見趙暄唇角噙了一絲壞笑,緩緩近了身前,明晃晃的日頭底下,瞇眼盯著自己。
阿七心中立時恨個不住——北去祁地,宿在同一氈帳倒還罷了,自己只管遠遠躲著寢帳,席地一躺便是;如今若是一室,豈不隨他宰割!小爺可是打定主意要走的人,豈會白白讓你這廝得了便宜——回過神來,先解了當務之急方是正經,口中便忙不迭道:「後院雖說悶了些,倒還清靜。依我看,竟不必麻煩了!」
暄似笑非笑:「怕是來不及了,周進動作快得很——」
阿七隻得退後兩步,向欄杆上一坐,當下打定主意,勉力擠出一絲甜笑:「聽聞寧王爺在城郊有處宅子,景色極好,花木甚多,你哪日閒了,帶我去瞧瞧可好?」
此時暄便笑問:「你想哪日?」
阿七也不含糊:「今日便使得!」
「今日不可,前頭戲台還沒拆呢!」暄笑著將手拉她起來,「耐心等個三兩日吧。」一面說著,拉了她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