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年立在一樹繁花之下,阿七這才發現,牆外是王府一處偏院,院中種了許多夜合,初夏花事正盛,碧葉之上一層絨絨的粉霞——怪道隔了老遠,便隱隱聞得清甜花香。
那少年眼見阿七眸光只在自己面上一掠,便只管抬眼向自己頭頂上方望著——心中已有幾分不悅,當下將手指了阿七,開口說道:「還不給我下來!」
阿七自樹冠上微微收了目光,轉而見那少年眉眼間與趙暄有幾分相似,心中倒也有了分寸,無奈此時氣正不順,口中便也不甚客氣:「為何要下去?」
那少年一怔,俯身撿起一顆石子,抬手便擲。阿七閃身躲過,卻險些栽下牆頭,好容易穩住,待要翻身而逃,只聽牆下少年眼底帶著戲謔,「想逃?我知道你是何人——」
那阿七一聽「逃」字,心下先就惱了三分——為何人人都當她鳥雀一般,見了便想捉住,再拿繩子繫上?一面想著,口中說道:「知道又如何?我也知道你是何人!」
少年一愣,故意扳起臉來,「既是知道,還敢如此無禮!」
阿七雖年紀與這少年相仿,眼中卻只當這小皇子如孩童一般,不屑與他多說,當下將手扶著牆頭,準備離開。此時只見周進不知從何處竄出身來,轉眼掠過花牆,伏在少年腳邊施禮:「周進見過殿下——」
趙晅將手一揮,「把他給我抓下來!」
阿七眼見周進面帶難色走到牆邊,倒也不願讓他為難,索性自己慢吞吞溜下牆跟來。與那周進擦肩之時,阿七擰眉問道:「世子命你今日盯著我麼?」
周進恭立不答,面色卻十分不善——自阿七在祁地將他擺過一道,即便過後好言替他免了軍杖,如今見了阿七仍是這副神情。
阿七倒也不再理會,只過去緩緩跪下行禮:「草民見過殿下——」雖言語柔緩,尾音卻帶了一絲散淡。
近處一打量,晅心中便腹誹道:難怪不肯示人,竟是藏了個好的!繼而又暗笑——這男寵,性子竟和王兄自己的有些神似。想到此處,晅將手中折扇虛扇了兩扇,「為何獨自躲在這裡?前頭的戲,好看的很吶——」一面說著,轉身便走。言下之意,自是讓阿七跟著。
阿七躊躇一回——悶了這些時日,無非向那趙暄做做樣子——不肯放我走?小爺便半死不活給你看。不料那趙暄並不接招,反倒比她還要冷淡,連面也少露,如今看來,竟是將她隨手丟在後院,自己卻在前頭逍遙快活!
這麼一想,那阿七惡向膽邊生——前幾日讓吃便吃,讓睡便睡,自己竟是太服帖了,索性給這廝惹出些禍事,潛逃的機會興許還大些。
想到此間,阿七便將周進一指,低聲道:「你!跟我一道過去——」周進果然低眉順眼的跟著二人。
阿七心中便泛起嘀咕——吩咐他跟著,自然是怕他去向那廝報信,自己肯定不能順利過前院去;可惜不知,自己究竟被幾個人暗中盯著?
此時,只聽趙晅在前面邊走邊笑問:「聽王兄說,你原是在洗硯閣的?我為何從未見過?」
阿七跟在後面,聞言卻是心底一驚:洗硯閣?宣王府洗硯閣?
那周進趕緊上來向阿七遞了個眼色,開口替她代答道:「回殿下的話,正是盛義街那家。」
阿七面上一跌——難不成「洗硯閣」竟是個小倌館的名號!只是不知,先時宣王府中可有哪位仁兄在此同名的地方住著,心裡又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