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斷來路……微怔過後,阿七無聲輕念——心中酸澀,卻只垂眼低笑,「殿下與女子調笑,向來都是如此拐彎抹角麼?」
暄早便料到她會是這般情形,淡淡說道,「往後若不肯說出心底所想,記得閉口不答便是,不必顧左右而言他。」
「那祁女,今日起便送與你做侍女。你可喚她——布蘇。」見她默然無語,暄繼而低聲道,「她聽得懂你的話。她的母親,曾是一名京中女子——」
阿七靜靜坐著,散發籠在臉側。暄不知她是否在聽,便不再繼續,只溫言道:「再過兩個時辰,便要啟程趕路——你若睡不著,想去何處,季長會命人帶你去……蘇將軍,今夜正在軍中。」
暄說著,不再看她,俯過身去。
阿七望著他背上的瘀傷,心中淒然——這個男子,果然不可親近,若是時日一久,只怕自己便如失了翎羽的鳥雀,再也無力遠去。
阿七黯然起身,走出營帳。即便初夏,祁地的夜風,仍是寒涼。將手臂揚起,風自指尖穿過,帶著幾分凜冽——鷹隼在空中低旋之時,羽翼間,是否便如這般?
阿七靜靜立在風口,將斗篷領間收得緊些。知曉必有人暗中跟隨,雖不會現於自己眼前,心中仍有一絲膩煩。
而明知蘇岑此時正在此間某處,亦無意去尋他。
尋了他,又能如何?將青潭歸還?將往日所言重述一番?唯有搖頭輕笑。
如是走走停停,心思恍惚,突然駐下腳步,卻是到了那鷹戶的篷車跟前。
那男子仍是坐在荒草之上,抬頭望著阿七,暗夜中,眸子如曜石一般。
阿七亦是望著男子,在他對面坐下,半晌,低聲說道:「與我說說這獵隼吧——」
「……上佳的獵隼,俱是出於海東——」男子果然開口說道,聲音低沉,「由此向東向北去,海東遠在數千里之外。海東有海,與汪洋相接。太陽初升之時,便是照在海東。而那裡,卻比這祁地更要冰寒。」
「你,亦是從海東而來?」
「我只是,去過。」
「今日見你,王使可是喚你格律?」
「正是格律。」
阿七輕輕看他一眼,「雪隼,當真難馴麼?曾聽人說,即便馴服,亦是不敢帶至山地林中。」
格律靜靜說道:「不錯,在這荒原之間,雪隼看得到鷹戶,便不敢脫逃。若是回歸山林,必是不肯再聽召喚。」
阿七點頭輕歎:「如此說來,果然難馴。若將這十數隻猛禽,安然帶回京中,格律兄亦是要隨之南下了?」
「這全要看殿下的意思。」
阿七知他意指趙暄,卻有些理不清頭緒,便望著他的眼睛,突然笑問:「白日裡我選下的兩隻雪隼,可是難捨舊主,願與你同行?」
格律果然答道:「實不相瞞,公子所選的兩隻雪隼,平素與格律形影不離,便如格律的兄弟血肉一般。」
「那好。我與那兩隻隼也算一見結緣,白日裡見它們乖的很,」阿七笑容輕巧,「許是你在近前的緣故。不如你便一直跟著我們。」一面說著,便要起身。
此時只見格律抬手按下阿七,向身側皮囊之中,取出一片白色隼羽,雙手遞至她面前,「公子可將這隼羽收下。」
阿七望著那纖細尾羽,內中實無可做手腳之處,於是笑道:「烏勒身份低微,又非勇士,如何當得起?」
格律便說道:「在祁人眼中,勇士自然便是身份高貴之人。」
阿七更是失笑:「可惜烏勒並無英勇之舉——」
「公子為人有膽識,亦有擔當,自是便配得上它。」言罷抬手便將那羽毛插在阿七發間,繼而便不再言語。
阿七亦不多言,起身逕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