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澤沉默不語,手下走筆如飛。湫檀亦只是跪著。半晌,修澤將信箋封好,擲在案頭,「我並未趕你。」
湫檀聽修澤的語氣,竟是無波無瀾,更是灰了心意,垂首輕輕笑道:「初時跟著公子,只當公子醫者之心,必是仁厚,不想到頭來卻是如此!湫檀便依了公子的意思,倒也不必替他們教習醫女,只將湫檀送入宮中便是——」
修澤淡淡道:「你這是何苦。跟著我,總不及跟著明苡——他日事態平息,明苡也不會為難與你。」
湫檀只覺心中痛楚如鈍刀削切一般,明知無望,仍是淒然笑道:「若湫檀只願守在公子身邊呢?」
修澤便道,「那也無妨,去留隨你。讓明苡另尋他人便是。」
「有無湫檀,公子全然無意;只是那七公子,卻萬萬不可進宮——公子可是此意?」湫檀含淚問道。
想這湫檀素來恭順,現下卻出言頂撞,修澤看她一眼,心中已有幾分瞭然,於是冷冷說道:「讓明苡過來。」
湫檀便不再多說,起身自去尋那明苡。
卻說明苡見湫檀雙目微紅來尋自己,先便暗自掂量一番——方才卻是為了試探亓修澤,有意提及阿七;修澤向來不問世事,卻因了這阿七,幾番破例,心中便有了計較。
隨那湫檀到了書房,明苡先告罪道:「湫姑娘自小跟著公子,自是情意綿厚,方才卻是明苡疏忽了。此事不如等崔先生回來,再做計較——只是不知,崔先生幾時回來?」
「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修澤已是面露不耐,言語間卻毫不掩飾,「既然湫檀不肯隨你去,便也罷了。你們如何安排,與我無關,獨獨阿七,卻是不可。」
修澤說得如此直白坦蕩,明苡反倒不好再追問因由,只喏喏應了,與那湫檀一起退出書房。
走得離書房稍遠些,明苡便有意對湫檀說道:「這七哥兒還真是討人疼,非但是白先生,如今竟連亓公子,都對他如此袒護。」
湫檀跟在明苡身側,只垂頭不語。
明苡便輕輕一歎,接著說道:「你的心思,姐姐將將才明白,若是早些知道,便不會如此行事。」
湫檀聽她絮絮說著,卻恍然想起,浦兒與自己說過,阿七臨行時曾留書一封給繼滄,而前些時日又無意中聽到繼滄求修澤為阮暮錦診病;現今想來,只怕是阿七將阮暮錦交由繼滄照顧在先,而修澤知曉是阿七所托,方才答應為暮錦診治。一念自此,湫檀更覺心中淒然——修澤性情淡漠,自己悉心侍奉多年,他也不曾放在心上,誰知竟偏偏中意一個少年!
正自失神,卻聽見明苡喚了自己幾聲,便趕緊回過神來,低聲說道:「湫檀倒耽誤了明姑娘的大事。」
明苡便歎道:「罷了,左右我便是費心勞力的命數,反倒裡外不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