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近前,趙晅先開口笑道:「今日不但要恭喜七皇叔娶得佳人,一併還要與暄王兄踐行,明晨怕是不得見了!」
「哦?」趙琛疑惑道,「皇上不能親臨,特命朝中百官明日為世子送行,再三叮囑我等不可缺席,殿下這是——」
趙晅便對趙暄苦笑道:「母妃今早只說身上不適,怕是春上舊疾又要復發,父皇便命我每日辰時去景沅殿探視。還望王兄見諒!」
「殿下何必說這些見外話——」趙暄將手一揮,又不耐道:「走便走了,最煩見那些枯老頭子,不回家頤養天年,鎮日裡只會在廟堂之上吵吵鬧鬧,嘮嘮叨叨——明日更不知要耽擱到幾時了!」一面說著,一面往前廳走。
趙晅向來羨慕趙暄秉性隨意,便也趕緊笑著跟上:「我也是同樣的想法,不過豈敢讓父皇知道?」接著又道,「來時可巧遇到隋將軍進宮面聖,許是再議明日啟程之事。王兄此去,路途遙遠,怕有月餘不得見了。」
趙瑭便笑道:「當日聽聞皇上派世子前去迎親,我倒吃了一驚。好在隋將軍向來行事穩重,我等也可放心些!」
此時趙晅方注意到一直跟在皇叔身後的錦衣男子——只因趙暄趙瑭等人結識的狎朋暱友甚多,三教九流,甚或優伶娼妓,故而先前也未曾留意。不料打眼一望,卻見此人舉手投足間,全然不似常人氣度。不禁開口問道:「這位是——」
趙琛便將遠硯引至趙晅身前。一番寒暄過後,趙晅撫掌笑道:「我如今只見過兩名男子,風姿能與暄王兄一較——」
趙暄獨自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口中懶懶道:「只因殿下久居宮中,閱人太少的緣故!」
回頭卻說那阿七,與蘇岑在靖州城郊一處破廟之中宿了一晚,次日清晨,佯裝藥力未解,無力行走,爬上馬背便賴著不肯下來。蘇岑竟也懶怠與她計較,自牽了馬,緩緩向靖州城城內走去。二人至此算是達成共識——蘇岑自是不能放了阿七,阿七也咬死不肯多說一句,蘇岑便應允若是一路乖乖跟著自己,便也不為難她。
阿七明知自己不是蘇岑的對手,心中又料定他必是一路北行,如此權當暫時多了一個保鏢,好過自己趕路。便裝作是被迫跟著蘇岑北上,暗中卻計劃到了京中再設法逃走。
天光尚早。靖州城沿街各處商舖將將開門灑掃。阿七騎在馬上,腦中片刻不得停歇。路過鬧市一家客棧,店面看著甚是闊氣,阿七抬手指了那招牌,口中道:「有間客棧!」
蘇岑頭也不抬,冷聲道:「怎樣?」一面說著,卻牽了馬往客棧走去。
阿七抬頭又瞄一眼那招牌,其上確書「有間客棧」四個大字,不禁腹誹一番,少不得跳下馬來,跟著蘇岑進去。
小二趕緊過來招呼,見阿七身著錦袍,而蘇岑則一身布衫,理所當然認為阿七是主,又因實在不是飯點,便朝阿七慇勤笑道:「這位小公子,可是要住店?」
阿七也不含糊:「店裡有什麼特色酒菜,儘管上來——」說罷乜斜一眼蘇岑,「二狗,那踏雪金貴的很,你自去後院給本少爺拴好了——」話音未落,便被身旁的蘇岑一把提起後襟,丟到身後。那小二直看得目瞪口呆,只見蘇岑淡淡開口道:「一間上房。」
小二見蘇岑面色不善,又委實看不出二人是何關係,口上趕緊應了,將蘇岑領至樓上房間。阿七悻悻跟在後面。
二人進得房去,小二便自去準備茶水。
阿七仍覺頭重腳輕,便自去桌邊坐下歇著。只見那蘇岑將行李向桌上一擲,開始寬衣解帶。
阿七輕嗤一聲,將眼別向窗外。
蘇岑隨手將脫下的灰布短衫丟到一旁,又去行囊裡翻出一件石青外袍換上。
一時小二送了熱水過來。見阿七兀自坐著不動,蘇岑便向桌邊坐了,擰眉道:「還不快些?」
阿七不解道:「怎麼?」
蘇岑便道:「倒茶!再將這身錦袍換了!」
阿七恨恨起身,倒了茶水過來,口中道:「我出門向來不帶行李,只此一身。你昨日不也翻過了麼!」
蘇岑想想確是如此,便起身開了房門,向樓下喊道:「小二——」
即刻便見那小二忙不迭的爬上樓來,「客官有何吩咐?」
蘇岑將一塊碎銀錠擲在他手中,遙遙指著阿七,「照他的身量,速去買套小廝的衫子過來。」
小二將眼向阿七一望——只見阿七歪坐在靠窗的太師椅上,正自斟了一杯茶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應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