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搖頭笑道:「這個放心。我自有分寸。前些日子向你提到舍弟蘇岑,可還記得?」
阮暮錦詫異道:「不是說岑公子春上已隨軍開赴北地……」
「誰說不是呢,本來就走了的,誰想得了新任津州府尹的舉薦,奉命跟著南巡了!這可不就是天注定的姻緣?」
阮暮錦這才帶了幾分赧色:「話雖如此,只是暮錦帶罪之身,岑公子又是官家……」
程夫人正色道:「所以才要先對你講明。阿岑自幼習武,將來也必在軍中。他也算略通文墨,不是那等孔武匹夫。到時相看之後若真的中意,只怕日後隨他駐鎮邊疆,風餐露宿,會吃不少苦頭。不過,當真若是遠離了這是非之地,看似吃苦,實則也是大幸。」
阮暮錦仍是無法釋懷:「姐姐真心待我,我自然明白。只是岑公子年紀輕輕便得了府尹大人賞識,日後必定前程似錦。若是尋個官家女子,也能添些助益,不像我……」
「既然連姓氏都已更改,」程夫人打斷她,「如今你便是我族中遠親,那些前塵舊事,不提也罷。當日宣王對我蘇家有恩,幸而無人知曉;如今若能聯姻,便算是阿岑報了恩,完成了家父臨終所托。」
阮暮錦聽聞,立時起身跪在塌前。程夫人趕緊要攙她起身,她卻執意不肯:「姐姐且聽我講完——既然如此,只要岑公子不嫌棄,我此番便隨他去,今世做牛做馬也是甘願。他日父兄若得翻身——」
程夫人用帕子摀住她的嘴,低聲道:「我都知曉,你不必多說。快起來吧,讓下人看見不成樣子。」
阮暮錦聽她如此說,趕緊起身。
程夫人拉了她坐下,又笑道:「若說媒人,這府尹陳大人也算一位。若不是他,阿岑現在早就去了北地,哪還有機會讓你二人相看?說起這位陳書禾大人,也是京中人士。大約你先前在那邊也早有耳聞吧?與阿岑倒是舊識,年紀相若。京中才子,遠近聞名呢!」程夫人說得興起,沒留神阮暮錦神色稍變,仍是繼續道:「只是沒想到,突然間便得了聖上如此的隆寵,平步青雲,連阿岑今次也多虧他提攜。如此看來,果然是聖意難辨。」
阮暮錦低頭不語。剛好這時前面有家丁來傳,說是程老爺請夫人到前廊涼亭見客。阮暮錦便借這當口起身告辭。
一出得邊廳,阮暮錦摒退了身邊跟著的丫鬟,沿著花蔭一徑走去,只覺心跳如鼓,腳步虛浮。回頭見那丫鬟一路分花拂柳的漸漸走遠,便歪坐在路邊假山山石上。周圍雀鳥啁啁啾啾,花香浮浮沉沉,明明是滿園生機,落入她眼中,卻是死灰一片。
書禾,書禾,難道真的是你?
「陳書禾——」銀牙暗咬,待要落下淚來,眸光中卻生出一絲陰狠決絕,手中花枝應聲而斷。
不遠處矮牆之外,茂密的花樹枝椏上,青衣少年將這一幕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