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因她的失蹤而鬧的沸沸揚揚,她卻在深山中一住半個月。山中沒什麼娛樂,除了侍衛,也沒個丫鬟可以說話,每天早晚欣賞著山中景致,在附近散散步,勤練飛刀。
這天暮晚時分,薛軼成突然說道:「請侯夫人準備一下,今晚離開這兒。」
「我宮裡的丫鬟怎麼辦?」雖說蕭文璿不至於拿兩個丫鬟的命來洩氣,但局勢已經不好,留著她們在那兒總是不放心。
「侯爺沒有交代。」薛軼成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她一邊收拾著衣裳等物,一邊問:「怎麼離開這兒?去哪兒?汊」
「朝廷連續搜尋了這麼久始終沒有找到侯夫人,都以為侯夫人早已遠離京城,安全返回了錦州。侯爺說為以防萬一,要我們繞道,已經安排了人來接應。」
她總共沒多少件衣裳,其他東西都不必管,收拾完還有些空餘時間,她便打量起薛軼成。
薛軼成注意到她的目光,疑惑不解,猶豫半天才張口問:「夫人有什麼吩咐嗎?朕」
她輕笑:「小姐知道你來這兒嗎?」
薛軼成搖頭:「侯爺只說讓我去辦事,對誰都不能講出實情,小姐也不行。」
「跟著小姐是不是很辛苦?她是侯門千金,自小教養慣了,沒少讓你受氣吧?」她故意說著這樣的話來試探他。
「不,能服侍小姐是卑職的榮幸,怎麼會辛苦。」薛軼成趕緊否認,停頓了一下又說:「小姐雖是侯門千金,但……」
「什麼?」她笑著追問。
薛軼成頓顯尷尬,眼神閃爍著,低聲回道:「小姐並不嬌縱,其實很能為別人考慮,只是一般人不知道。」
或許吧,若是衛若萱真的那麼嬌縱任性,當初不滿意徐少棠,大可騙了薛軼成私奔。或許是考慮到老太太,考慮到衛肆渢,也想過侯府,總之是留下來了。
天色暗了。
取來暖裘裹在身上,登上停侯在洞口的馬車,為了掩人耳目,這馬車極其的樸素簡陋,薛軼成帶著兩個人全是家僕打扮。衛肆渢撥來的人不止這幾個,其他人都隱在暗處,以防萬一。
馬車啟動,走的不快,順著山路走了一個時辰,這才出了山,到了大路。往前沒走多遠,是一處三岔口,有座茶寮。茶寮的燈光在寒冷的夜色裡格外的溫暖,想不到這樣冷清的夜裡,茶寮裡生意卻不錯,停著一輛精美馬車,前後簇擁的隨從。
薛軼成將馬車趕到茶寮邊上的暗影裡,扶她下來:「夫人,上前面的車。」
她順著望去,覺得那馬車的樣式似曾相識,這樣的排場,又是從京城裡出來,定然是位官員顯貴。
車門一開,裡面的華美周全不亞於侯府最好的馬車。她往裡面一坐,看到小桌上擺著一副棋局,又有一本打開的書。正猜思著主人身份,車門又開了,一個可謂不陌生的人登了上來。
「原來是公子!」沒錯,這輛馬車的主人是莫臨秋!
莫臨秋含笑點頭,關了車門,在她一側撿個繡墩坐了,輕拍車壁:「出發!」
她想起那會兒薛軼成說的話,繞道!原來是藉著莫臨秋的掩護,從京城抵達賀州,再由賀州借到繞回錦州。只是,雖是同盟,但這個敏感時期,衛肆渢豈能輕易放心的讓她去賀州?萬一恩國公向蕭文璿學,「盛情」將她留在賀州怎麼辦?
莫臨秋打開榻座下面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條大毛氈遞給她:「很晚了,夫人若是累了就暫且斜躺著歇歇。這回因事遷延,離京已經很晚,家父十分掛念,匆促我早些返回,這一路不能多停。另則,侯爺十分擔心夫人身體,也盡早見到夫人。」
她接了氈子搭在身上,倚靠在高枕上,調整個舒適的姿勢躺好。車內掛著燈,一方小空間被照的一絲不漏,她跟這莫臨秋統算起來也是第三回見面,哪能輕輕鬆鬆的在對方的注視下安睡呢。
沉寂了一會兒,她問道:「宮裡怎麼樣了?」
「皇上自然不會承認侯夫人是在宮中丟的,可架不住流言四起,加之衛侯爺為此氣怒攻心大病不起,別說民間,便是朝中也有人質疑皇上啊。皇上為此很惱怒,卻也沒有過多舉動。」莫臨秋忽然笑問:「皇上之病不是與先皇類似嗎?那皇上應該最忌激動,如今出了這事,不知多少人在暗地裡擔憂呢。」
她在心裡左右想著,沒有再說話,不知不覺睡著了。
「夫人,夫人醒醒。」
依稀聽見輕柔的嗓音在耳邊喊,睜開眼睛,卻看到莫臨秋溫柔俊美的臉,滿含著笑近在咫尺。恍惚了一下,這才想起身處何地,忙坐了起來。
莫臨秋退開,笑道:「原本還擔心夫人不習慣,看到夫人睡的如此香甜,倒放心了。這會兒已經辰時了,前面兩里有座縣城,只是為了趕路就不停留了。我命人去買些飲食,等吃過了便趕路,夫人要不要先下去活動活動?」
「好,多謝公子。」本來彼此應該有些生疏或尷尬,哪知莫臨秋不但溫柔細心,還一副理所應當,這份功力可不是人人都做得來,還做得那般自然。
莫臨秋先下了車,有人送上來一盆水,她在車中簡單洗臉,重新梳理了頭髮,然後才下去。
車隊停在林中小路,避人耳目,她緩緩踱步,活動著四肢。沒多久,前去縣城的人回來了,擺出了八菜一湯,著實不容易。吃過之後,稍作歇息,便繼續趕路了。
一路上幾乎都是這樣,除非在夜晚經過城鎮,否則皆不停留。
轉眼在路上走了四五天。
這天正與莫臨秋下棋,莫臨秋說:「還有兩天的路程就到賀州了。」
「公子一定很想家。」這些天只有他做伴,即便是一天聊幾句,也瞭解了很多以往不知的情況。
恩國公已經六十多歲,女兒多,好不容易到了晚年才得了莫臨秋這個兒子,十分重視。莫臨秋與衛肆渢年歲相當,身份尊貴,同樣妻妾成群,稍稍不同的則是,莫臨秋已有兒女。怪不得面對她這個孕婦,總有些特別的細心,那是因為有經驗了吧。
「是想家,夫人難道不想家嗎?」莫臨秋笑著坦言:「不過,這一路有夫人做伴,也不失為一件暢快之事,孤身一人在途中,那才真的寂寞冷清。」
「是啊。」她笑著附言。
莫臨秋注視著她在燈下的笑顏,臉上仍是一如既往溫柔微笑:「我本想邀夫人前往賀州做客,觀賞勝景,以答謝上次錦州做客所受的招待,可惜……」
聞言望著他,微微皺眉間便猜到了。
果然,當天夜裡馬車在途中突然停了,薛軼成隔著馬車說道:「莫公子,我家侯爺派了人來接侯夫人。」
紫翎並未睡著,聽到動靜就坐了起來。
莫臨秋取來暖裘為她披上,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與夫人道別了,一路珍重。若往後有機會,請來賀州,我做東道。」
「承蒙公子盛情,又一路辛苦照顧我,若有機會,一定去。」道了別,她下了馬車,迎面的冷風令她壓低了頭。
「侯夫人,請。」薛軼成領著,將她帶到另一輛馬車旁。
車門打開,她剛要上去,車內卻伸出一隻手,順著手望上去,一時愣了。
「怎麼,不認識了?」衛肆渢低笑,直接攬著他的腰將她帶上來,關了車門,便令出發。
「你怎麼來了?」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確定不是幻覺,他是真的來了。
「不放心,實在想你,乾脆就親自來了。反正我如今『重病臥床』,出來也不難。」衛肆渢仔仔細細的端詳著她的臉,她的一顰一笑,手指不停的摩挲著她的肌膚,彷彿以此便能慰藉相思之苦。
紫翎又何嘗不是呢。她所做的便是緊緊抱著他,以此便得到了空前強大的力量,面對什麼都不再擔憂害怕了。
一旁的馬車上,莫臨秋目送著她上車,儘管離得遠,但依稀看到她微變的表情,便猜出了車內的人。對方不露面,他便佯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