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出來,積雪融化,反而比落雪時更冷。紫翎在屋內呆著沒外出,怕染了風寒麻煩,她也不怕悶,繼續畫著小冊子。
連著兩天衛肆渢沒有入宮,後宮裡的女人們也很平靜,蕭文璿也沒有使用密道,他開始像先皇學習,光明正大將她召到養心殿,所幸只是每早問安呆上一個時辰。只要他沒有過分舉動,她也不惱怒生事,安安穩穩等待衛肆渢的計劃。
這天從養心殿出來,陽光暖暖的照著很舒服。
「夫人,雪化的差不多了,天氣很好,適合在外面走走呢。進宮這麼些天,我還沒去過御花園呢。」春杏說。
相思笑道:「總是有機會的。夫人,等午飯再去吧,園子裡花草多,寒氣重,正午後陽光把寒氣驅散了,就不怕著涼了。汊」
「嗯。」她也知道現在身體不好,大約是那次劫難傷了底子,寒冬裡泡了太久的河水,把身體弄弱了,這回懷孕明顯比上次嬌弱,她不敢大意。
午飯後,她躺在暖榻上小歇了一會兒,然後前往御花園。
不過是隨便走走,活動身體,曬曬太陽,卻不料走到梅林時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滿是氣惱的發洩著。當明白了對方是誰,立刻擺手令身後的人停下,依稀聽見那邊的話音裡提到「潘太妃」,心下疑惑朕。
她輕聲對跟隨的兩個宮女說道:「我有點兒渴了,去取碗清淡的雞湯來,再回秋水閣將我常用的小手爐拿來。這兒有我的兩個丫鬟照料,不會有事。」
「是。」兩個宮女領命去了。
她又讓相思春杏在這兒看著,循聲往梅林深處走,將身子藏起來,聽那邊的話音。在梅樹掩映的山石邊,一身紅裳的琇常在壓根沒想到會有人來,說話的聲音毫無掩飾,她刻意離的近,聽了個一字不漏。
琇常在正慍怒又不可置信的質問宮女:「你到底是怎麼打聽到的?准不准?」
「小主,事兒不難打聽,自從皇上下旨侯夫人的飲食份例如同皇后,宮人們私下裡都議論呢。一般人不過說皇上將侯夫人當做救命的菩薩,但是以前曾在潘太妃宮裡當過差的人則說,這其中另有文章。這回奴婢特意細問了,據說潘太妃對侯夫人惱怒,是因為清影水榭的事兒沒達成目的,想不到侯夫人那麼快就離開了。」
「清影水榭?那天、皇上去了那兒。」琇常在記得清楚,那天她聽說皇上喝醉了,一問得知皇上去了清影水榭,還把身邊兒服侍的人都支走了。她還為此高興,哪知趕去時水榭裡根本沒人。
事後她也得知潘太妃帶著人去游賞過水榭,沒在意,這會兒再想,竟是另有暗情。難道……皇上和侯夫人有私情?!
宮女又說:「小主有所不知,近來宮裡宮外都起了流言了,竟有些人傳言皇上根本沒病,是故意要留著侯夫人。有人說是皇上與衛侯爺起了間隙,拿侯夫人做人質呢。又有人說皇上早在做王爺時就對侯夫人有心,這是找借口跟衛侯爺搶妻呢……」
「什麼?真有這樣的傳言?」猜測是一回事,說出來是另一回事,可把琇常在嚇住了。
「私底下有人這麼傳。」
琇常在又想起前兩天養心殿的事,皇上聽了侯夫人的話,將她的事推給了皇后。對外誰都不見,卻每天必見侯夫人,一呆就是大半個時辰,其他各項特列更不必說。正所謂空穴不來風,傳言未必是假,皇上指不定是真的……
紫翎聽到了這些何嘗不驚訝,離開梅林,在附近的亭子裡坐了,細細想著那些所謂的傳言。無風不起浪,或許蕭文璿是做的過火,但那樣的傳言豈是人人敢傳的?只怕、是衛肆渢放出來的。
又想到衛肆渢曾說的話,她立刻猜到,下一步定是生病了。
她只猜得到其一,猜不到全部。
翌日清晨,衛肆渢奉詔入宮。
她正等著他過來,哪知卻突然見春杏急匆匆的跑進來,焦灼稟道:「夫人,剛剛有個小太監說侯爺吐血昏倒了。」
「什麼?!」乍一聽她滿眼驚訝,連忙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侯爺在養心殿。」春杏也是聽說,並不知內情。
她立刻趕往養心殿,一面走一面在心裡猜測:這難道是衛肆渢所謂的「生病」?
「侯夫人,衛侯爺在偏殿中,御醫正在為侯爺診視。」小太監見她來,在前引路。
她一進去就看見蕭文璿坐在那兒,殿內還站著幾位大臣,一旁的暖榻上躺著衛肆渢,嘴角尚血跡,整個人昏迷著,御醫正在診脈。儘管猜測著衛肆渢是做戲,然而這架勢太逼真了,她是真的很擔心。
「御醫,侯爺怎麼樣?」她焦急的詢問,沒一點兒像演戲。
御醫回道:「啟稟皇上,侯夫人,衛侯爺此刻脈象平穩,已無大礙,方才吐血,大概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時氣血翻騰,氣怒攻心。」
「哦?」蕭文璿淡淡頷首,看了眼紫翎,起身:「讓侯爺好好兒歇歇吧。」
那幾位大臣跟著蕭文璿離開。
「相思春杏,在門口看著。」紫翎吩咐了,這才坐在榻邊,擦拭了他嘴角的血跡,握著他的手,試探著輕聲喊:「侯爺?肆渢?」
衛肆渢的手一緊,握住了她的手,睜開了眼睛一笑。
她頓時鬆了口氣,警惕的朝外望了望,壓低聲音問他:「你剛才是怎麼回事?沒事了嗎?」
「別緊張,演戲而已,總得像。」衛肆渢輕輕拍拍她的手,考慮到不是說話的地方,沒有細講,只是說:「沒事了。你陪我一會兒。」
「嗯。」就算是演戲,可吐血是貨真價實,雖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但總是傷身。想著就吩咐相思去準備參湯。
隔了一會兒,蕭文璿派人來問情況,得知他好了些,又請他過去說話。
她沒走,留在偏殿聽情況。
等了小半個時辰,衛肆渢出來了,她忙迎上去,不待她張口,衛肆渢攜了她的手說:「去秋水閣吧。」
回到秋水閣,她讓相思春杏留在外面,這才細問她在養心殿發生的事。
衛肆渢笑道:「皇上召我入宮,果然是要我返回錦州,我就直言,說要帶你一起走。他自然不同意。我提到宮外的一些流言,與他起了爭執,然後就吐血昏倒了。當時有幾位大人在場,我演的不錯,他們全都沒起疑,或者說即便起疑也找不出破綻。那會兒他又召見我,看似退了一步,說待冬天過完,天氣和暖,允許我接你回去。不過是拖延法,都了那時他自然另有說辭。」
她聽明白了,也明白了他將會採取的計劃,的確,只有那樣才能順理成章。
「你哪天走?」從內心來講,她是信任他的能力。
「明天。」說著將她擁在懷裡,低喃承諾:「放心,很快我就會來接你,未免意外,不要和後宮那些女人走的太近,防止節外生枝。」
「我會小心的,只是,你真能很快來接我?」她想,他定然有一項很重要的安排沒說。
衛肆渢輕笑:「你這麼聰敏,不妨在空閒的時候想想,我會怎麼做。」停頓了一下,又關問起她的飲食起居,說些閒話,留在宮中陪她吃了午飯,看她小歇了才離開。
當夜,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滿腦子想著他的安排,又想到他明天的離開。安靜中,忽然聽到輕微的聲響,是密道啟動的聲音。
她坐了起來,看到帳子上映出的身影,已經習以為常:「皇上難道又失眠嗎?」
蕭文璿輕笑,在床沿坐下:「他今天似乎很刻意,好像故意要爭執,即便是親眼目睹,我仍是不敢相信他吐了血。看來他是真的很在乎你,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你如願以償,他明天就要走了,往後我就是你的人質了。」涼涼的說著,她微挑了笑:「對於宮內外的流言,你不至於毫無耳聞吧?這對皇上而言可不好。」
「一點流言而已,又如何呢?便是滿城風雨,我也不會順應他的意。」蕭文璿料準是衛肆渢放的風聲,想以此對他施壓,他怎麼會上當呢。
她卻明白,這只是衛肆渢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