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瞳在樓上嗎?」樓下吵鬧了半天終於有個聲音大聲說道,「趕快下樓來,要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了【炊煙入眼181章節】。」
因為不知這個王艷瞳是不是真如傳說中的那般武功高強還有喪心病狂,不同的嗓音同樣的話語叫喊了多時卻也沒有人上樓來。
王艷瞳安之若素的坐著,直到一個聽起來就讓人想到那將朽欲摧的枯木一般的嗓音忽然說道,「施主,現在事情未能確定,休得這般無禮。」
「樹娘。」王艷瞳伸出手握了握趙煙樹一直捏得緊緊的手,笑道,「你放心,若是有什麼,區區會告知於你的。」
「嗯。」趙煙樹點點頭,任由紅色廣袖的溫軟緩緩的從自己的手上劃過,淺笑著看著他轉過了屏風。
關門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低低的一步一步的下樓的腳步聲。趙煙樹有些怔怔的看著屏風上畫著的幾桿修長似在搖曳的翠竹。
「長老!」王艷瞳下樓來,對眼前突然間同仇敵愾的眾人視而不見,只是看著站在眾人最前面的無相住持,頷首道,「區區聽得這裡鬧了這些時辰,不知是因何事?」
一聽他問完,立刻便有人大叫道,「王艷瞳你這兇手還在這裡假惺惺的想否認什麼?今日當著無相住持的面趕快認罪也好送到雙層堡去早些發落替何門主報仇。」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趕快認罪吧!可憐何家天仙一般的娘子哭得淚人似的。」
「阿彌陀佛,王施主!」無相道了一聲佛號,說道,「原是羅錦門的何施主於今日突然仙逝於心成客棧之內,且是受人所害之固。」
何陽顯?饒是先前聽見樓下吵擾的眾人不停的說著有了心裡準備,猛然間聽見這個消息被人證實之時趙煙樹還是有些吃驚。不曾想到那個在幾日前還仇恨著自己的人怎麼突然之間就沒了性命,更不曾想到這件事會和王艷瞳有什麼關係。
王艷瞳有著怎樣的能力她是知道的,若是他真的想做些什麼,只怕很早之前羅錦門就已經不復存在了,如何會現在才刻意的去要了那人的性命,且還是這般滿城風雨的方式?
不曾理會眾人的叫嚷,甚至不曾抬頭看一眼,王艷瞳只是以著詢問的語氣問無相住持道:
「何門主武藝高強,不知是受何人所害竟會遭此劫難?」
「阿彌陀佛!」無相又道,「何施主是受毒物所累,距離此時已過兩個時辰,何人所為至今不能確定。」
毒物嗎?趙煙樹皺眉,這樣更是不可能了,王艷瞳何時會和毒藥扯上關係?
「大師,這等兇手跟他廢話什麼?」見有著無相撐腰,立刻又有人說道,「直接讓他還何門主的名來便是。」
趙煙樹想起那個時候在同道大會上的時候羅錦門還是一副孤立無援的情形,現在不過才過了幾日就已經風水輪流轉,大家都轉了個方向幫著羅錦門說話了,果然真是應了蘇娘子所說,江湖人已經無聊到了這個程度嗎?
「就是,把兇手送去給殷堡主,待他交出那個鑰匙之後就為何門主報仇雪恨。」
看來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趙煙樹無奈苦笑,她都快要忘記這一茬了。
王艷瞳又問道:「不知這件事如何就和區區有了聯繫?」
無相依舊是以他那枯木一般沙啞著的嗓音為王艷瞳講述他所知道的前因還有目前的情形,「何施主雖是兩個時辰前仙逝,但是據傳原是昨日巳時左右中的毒,而且據說那個時候王施主曾在那邊出現。」
「這樣嗎?」王艷瞳想起昨日經過的那道院牆,點頭說道,「小子昨日確實曾經過何門主所住的心成客棧的院牆之外,而且時辰確也是長老所言的巳時左右【炊煙入眼181章節】。」
「這個······」無相不曾想他會這般磊落的承認,便道,「不知王施主何故經過?」
「大師。」早有人看不慣王艷瞳一直不曾把所有人放在眼裡的傲慢態度,見他如此風華本就有那自命不凡的妒忌之人懷恨,此時見他又滿不在乎的說出這樣的話語更是憤怒不已,「既然他都已經承認了,就直接給何門主報仇便是,何必聽他這麼多的廢話?」
王艷瞳有些無奈的苦笑一下,面對著無相微頷首說道:「恐怕區區現在再說些什麼也只當狡辯而已,不過若說何門主一事,區區不曾扯謊,確是今日才剛知曉的。」
「賊人還在狡辯,大師莫要聽他花言巧語騙了去。」
「阿彌陀佛!」見眾人又開始吵鬧,無相轉身對眾人說道,「眾位施主請稍安勿躁,老衲雖說不理江湖俗事,但是江湖規矩也是知曉的,若是這位王施主和羅錦門確實有著殺人的舊仇,這事如何也就不在眾位所能言語的範圍之內了。」
「這個······」這些人都是因那所謂的鑰匙之固,整日裡守在空月客棧正愁找不到正當的理由一馬當先摔先找那王艷瞳的麻煩好得些好處,現在突然間出了這樣的事故,一個個正是中了下懷,什麼江湖規矩早被拋到那看不見蹤影的密冊身旁去了。
好半響終於有人反應過來說道:「大師說的是,不過之前從來就不曾聽說過這個籍籍無名的王艷瞳曾和何門主有著什麼仇恨,若是真有個什麼前仇舊恨就現在說出來,真是合了江湖規矩大夥兒立刻就回頭去幫何家娘子料理何門主的後事,再不提起報仇一事。」
「阿彌陀佛!」無相回身對王艷瞳道,「非是老衲不信王施主所言之事,只是因為此事有著人證,老衲正巧路過江寧遇著此事便受殷堡主和程施主所托前來處理,須得謹慎待之,王施主還請諒解!」
「大師。」有人不滿道,「你怎麼一直對個兇手如此客氣,難不成之前和他有著交情想包庇此人?」
「阿彌陀佛!」無相道,「老衲受人所托自然不會包庇,只因王施主的人品如何老衲瞭解一二,原不是無辜傷人之輩。」
王艷瞳道:「長老但問無妨,區區定當實言。」
無相問道:「王公子此前可曾和何門主有著冤仇?」
王艷瞳想了想,坦然道:「確實曾有著不快的地方,不過應該不至於到取人性命的地步。」
他說的坦然,此時倒是沒有多少人在起哄了——從王艷瞳從客棧走出來到現在也不過一盞茶的時辰,他卻已經連著放棄了兩次可以對自己有利的機會。先是毫不猶豫的承認自己在昨日巳時左右經過心成客棧的院牆外,現在又毫不猶豫的說出這樣明顯於自己不利的話語。雖然不知無相住持和他是怎樣的關係,但是都看的出來無相住持是一直在給他辯解的機會的,依照無相住持在江湖上的地位,若是真要替他說些什麼,別人再有什麼舉動也需先考慮一二。
正當場上寂靜之時,忽然有人大呼道:
「王艷瞳根本不是什麼平常百姓,原是磐石山莊出來的弟子。」
一言激起千層浪,才剛平息下去的吵嚷聲立刻又喧鬧起來。
趙煙樹立在窗前一直看著樓下的情形,突然間聽見有人在這樣的時刻說起這樣的事實,本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但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然便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磐石山莊?」有人反應道,「就是那個隱居世外的隱秘之所?」
「是啊!聽說近日已經有著磐石山莊的人現身江湖,可能是有著重出江湖的打算。」
「真的嗎?那江湖上應該會有福了,聽說磐石山莊盡出正義之士,若是有著這樣的武藝高強之人住持正義,江湖上應該能換得一些安寧了。」
「但是這個王艷瞳真是磐石山莊的人嗎?若真是如此,才一出現就成了殺人兇手,難道江湖上對磐石山莊的傳言儘是謠傳?」
「王施主。」無相道,「此時怕是一時難以決斷,你·····」
「無妨。」王艷瞳依然說的淡然,好像眾人幾乎震飛了屋簷的討論也和他沒有什麼關係,只是說道,「小子不欲於長老為難,也知此事突然,一時難以說清,長老若是有著什麼安排,區區依言便是。」
本來就不曾想過要逃跑或者毫無理由的反抗什麼,可是現在看來,卻是連辯解的機會也沒有了。
「阿彌陀佛!」無相道,「如此就勞煩王施主隨老衲走這一趟,待玉君施主處理好了逝者後事再做決斷。」
趙煙樹立在窗前眼睜睜的看著王艷瞳跟隨著眾人離開,心裡忽然間好似被人狠狠的撞擊成碎片,想做些什麼,卻又只能更緊的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這樣找不到理由突然之間想要流淚的感覺,便是那個時候被何陽顯當成魚肉一般擺在圓桌上的時候也不曾有過。
王艷瞳走下台階,在即將消失在院牆的拐角之處時,忽然就那樣淡然的回過來看向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窗子裡一直不曾言語的那道纖細的月白色的身影,然後像是在平日裡,耀眼得就像這冬日裡的陽光一般,笑了一下。
摒棄了滿目的雪白,摒棄了入耳的吵鬧聲響,摒棄了身上難得的融融暖意。趙煙樹立在窗前,半響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