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丫頭多大了？」
「嗯，好像今年還不滿十三。」
「這麼小。」林成峰微微皺眉：「你如今真是長身子的時候，有很多地方需要注意。這樣小的丫頭，自己身子骨都未長全，哪裡懂得替你拿捏分寸。」
「那簡單，以後我上山來，哥哥再替我聽一次脈就好了。」
這法子好是好，但玥瑤是處在青春期的少女，身上的女性特徵已經開始逐步顯現，問脈時若涉及到一些女子特有的問題，林成峰與玥瑤畢竟男女有別，並不是很方便。
但想一想，他們本是同胞兄妹，血脈至親，就算有些尷尬，倒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大的不妥。
林成峰沉吟一會，還是點頭道：「也好。」
玥瑤忽然想起一個問題，道：「哥哥，怎麼對醫術感興趣了呢？」
林成峰微微一滯，隨即苦笑道：「我在這山上，常日無事可做，只有看看書，瞭解煩悶。看得多了，便懂了一些醫理。」
立在旁邊的薛媽媽插嘴道：「是呢，公子這些年看的書，加起來都可以堆成一座高高的小山頭了。」
「是阿。」迅哥也道：「公子平日就喜歡看書，小姐若是在山下尋得好書，可以帶些來給公子看呢。」
玥瑤笑過後，輕輕斂了笑容，道：「哥哥既然研習了許多醫書，不知有沒有法子，能治哥哥的腿？」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氣氛頓時沉冷下來。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玥瑤心裡是有答案的。若是林成峰尋出了法子，早就開始治腿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林成峰廢了雙腿這件事，一直以來都被大家沉沉的掩蓋著，從不談起，林成峰自己也把其視為心中的大痛，諱莫如深。可有的事情，若是不提，就永遠無法得到解決。
「哥哥？」
迅哥看了看林成峰，小聲道：「公子，你有一次不是提過，說一本古籍裡講到的方法或許」
「沒有用的！」林成峰打斷了迅哥的話，眉心擰成了一個結，道：「如果有法子的話，我去早試了。」
玥瑤還是不肯死心，道：「只要有一線希望，都不應該放棄阿。」
其實，玥瑤也很明白，這線希望實在是太過渺茫了。可是在沒有真正絕望之前，總是心存僥倖，期待奇跡的發生。
「如果真的有，我也不會放棄。」林成峰的眼光黯淡下來，語意中都是說不出的滄桑。
頓了頓。
玥瑤道：「哥哥，當年，你究竟是怎麼出的事？」
雖然已經聽林夫人說過了，但她還想聽聽看林成峰怎麼說。畢竟林夫人知道的事情，多半是通過打聽得出的結論，很多具體的細節，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要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成峰說的話才具有最強的可信度。
屋內又再度安靜下來，薛媽媽和迅哥都低了頭，眼角卻在小心的窺探林成峰的表情，耳朵也豎的直直的。
顯然，大家都很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成峰臉色劇變，半響，方慢慢的歎息一聲。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還問來做什麼？」
玥瑤道：「就是因為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哥哥講一講又何妨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林成峰沉默著，嘴角動了動，末了，還是什麼都沒說。
玥瑤問的急了，林成峰索性道：「時候不早了呢，晚風越來越涼了。你今天早些下山吧。」
居然，下逐客令了呢。
林夫人說，當初林成峰被抬回來的時候，對在西北軍中發生的事隻字不提，玥瑤可以理解他不想重新回憶那種痛苦的心情，但過了這麼多年，對於那段往事，林成峰還抱有如此強烈的排斥，卻讓玥瑤有些意外。
「茶涼了呢，我給小姐續上新的。」見氣氛有些僵，薛媽媽起身出去取熱茶壺，走過玥瑤身邊時，小聲道：「小姐，別問了吧。早些年，夫人每問一次都會和公子吵一架。」
還有，這種事阿。
連提都不能提，到底是發生了多麼難以言語的事情，卻讓玥瑤更好奇了。
不過，看林成峰今天這樣的態度，是不可能問出什麼來了。
「哥哥不想說，自然有不能說的道理。我不問就是了。」玥瑤笑了笑，對著林成峰陰沉的臉道：「但求哥哥，不要趕我，好不好？」
見玥瑤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林成峰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摸了摸她的頭：「怎麼會趕你呢。」
玥瑤本來是刻意取悅林成峰的，但聽見他溫柔寵溺的回答，她心頭也不禁湧上淡淡的暖意。她看得出來，林成峰是真心愛護她這個妹妹的。
果然，讓周圍與自己相處的人開心，就是讓自己開心起來的最好方法。
玥瑤又和林成峰聊了一會兒，提到九皇子邀她去康成公主府做客的事。
林成峰靜靜的聽著，末了，道：「九皇子？」
「嗯。」想到林成峰避居多年，應該不認識九皇子，道：「是已故的德妃之子。」
「德妃之子麼？想以前，麗妃還未入宮時，聖上是很愛重這位德妃娘娘的。」林成峰道：「如今聖上年邁，連騎射日的宮宴都不參加了，又破例冊封了大批舊臣。只怕離改換新制已然不遠了。」
沒想到，林成峰和玥瑤想到一塊去了，都認為皇上大封舊臣事有玄機。
玥瑤道：「哥哥，依你所見，若是聖上駕鶴西去，哪位皇子最有機會榮登大統？」
林成峰略有些訝異的看了看玥瑤，沒想到她會對這個問題感興趣，想了想，道：「原本應該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他是皇上嫡長子，身份尊貴，又才德兼備。只可惜，多年前二皇子身染惡疾，不到三十就英年早逝了」
「二皇子？」
這回換玥瑤驚訝了：「我以為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位五皇子呢。」
「五皇子與二皇子雖是一母同胞，卻與二皇子毫無相像之處，為人懦弱，身無長處，聖上應該不會屬意五皇子。」林成峰分析道：「三皇子雖有幾分武略，但其生母只是上陽宮中的一個掃地宮女，其身份過於低賤；四皇子生性放浪，不修邊幅，最不得聖上喜愛；七皇子、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年歲較輕，我卻沒有見過。」
玥瑤道：「七皇子我也沒見過，但聽母親說，這位皇子大婚六年，娶了一位正妻，一位平妻，還納了五六房姬妾，至今都無所出。十一皇子看來活潑好動，不過現下只十一二歲的樣子。」
「七皇子若是不能生育，自然不可繼承大統。十一皇子太小，還未定性，仍然不是好的人選。」林成峰緩緩抬頭，與玥瑤的目光相對，道：「這樣說來，就只剩下九皇子了。」
玥瑤把幾位皇子的情況，又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問道：「像三皇子這樣，母親身份低微，便真的沒有繼位的可能了嗎？」
「一個宮女能生下並養大一個皇子，已是奇跡。尤在當朝還有皇后在位的情況，絕不可能讓這種身份的母親生下的兒子承接大統。五皇子雖不成大器，卻存有還一個仁厚之名，所謂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他仗著皇后的身份，反倒有幾分機會。」林成峰道。
翠竹在旁邊聽著，忽然插嘴說了一句：「還好，麗妃娘娘沒有子嗣，否則琴姨娘更要囂張了。」
說起來，玥瑤也有些奇怪，麗妃入谷多年，不但沒有誕下一個皇子，連公主也沒有生出一個來。
林成峰冷冷道：「那種身份的女人，能憑著皇上的寵愛得到一個妃位已屬不易，是不可能誕下皇嗣的。」
言下之意，宮中對出身低微的妃嬪，竟有著超乎想像的嚴格控制。
只是不知道，這種控制，是出於對皇嗣的血脈高貴純正的考慮，還是後.宮妃嬪在追求權力的過程中互相傾軋的結果。
玥瑤看了一眼林成峰的臉色，見他神色自若，彷彿是在說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知為何，玥瑤腦海中忽然竄出一個奇異的想法，但還不等她捕捉住，那想法就一閃而逝了。
林成峰對玥瑤道：「這樣說來，這位九皇子反而是最有可能的人選。如此，你去康成公主多走動走動，也是好事。」
玥瑤也有此意，遂點了點頭。
「不過，這種猜測，我們能想到，旁人自然也能想到。」林成峰看了玥瑤一眼，提醒道：「你是林府的嫡小姐，你與康成公主交往，代表的是林府。如今九皇子身邊，是火是水，尚不可測。不到確定的時刻，不要做出逾矩的行為。」
也就是，維持關係是必要，卻不要輕易表態支持九皇子。
畢竟，若是站錯隊，可能付出身家性命的代價。
這種事，玥瑤還是知道分寸的。不過，聽了林成峰的話，她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
又聊了一會兒，玥瑤就和翠竹下山去了。
通過這次談話，讓玥瑤發現，她這個哥哥雖然一直避居一處，但他的整個思想和內心並沒真的封閉起來，對於外面的世界，林成峰看似毫不在意，其實一直都在暗中關注著，對於很多事，也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倒是一個遇事時可以請教的人。
第一次，玥瑤覺得他真的像一個可以信賴的哥哥。
過了幾天，康成公主果然送了過府的帖子來了。
木槿和翠竹都很緊張，為了給玥瑤挑像樣的衣服，把她的幾個衣箱都翻了個遍。
玥瑤不禁有些好笑，在一大堆衣服裡，隨手翻了翻，挑出一件繡了白蘭、勾了淡綠蘭草的月白色的廣袖長裙，遞給木槿：「就準備這件？」
「小姐，這件是舊年做好的。」木槿道：「顏色也好素，穿這件會不會太清淡了。」（喜歡本書的書友請收藏，推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