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紅身後跟著三個小丫頭,每個丫頭手裡都端著一個漆金木盤,每個木盤上放著一套衣服,衣服上都罩了一層白色綢布。連罩衣服的布都是光滑的綢面,可以想見林夫人送來的衣服布料會有多麼稀罕了。
翠竹道:「小姐,快掀開看看,看起來很好看呢!」
玥瑤不禁有些好笑,翠竹這丫頭是有透視眼麼,布都沒掀開,就使勁嚷嚷著好看。
「打開吧。」玥瑤道。
端盤子的丫頭依言,依次掀開了盤子上的罩布,露出了三套衣服來。
第一件是白色的廣袖留仙群,共有裡外兩層,裡層是上好的綢面,外層則是半透明的白色薄紗,只用摻了月白色絲線的白線在袖口和裙身下擺繡了一片梅花。遠遠看去,整件衣裙就像沾上了雪地綻開的白梅,十分清雅。
玥瑤輕輕摩挲外層的白紗,道:「這是什麼紗?」
「這是今年南方來的新品,因其質地輕盈飄逸,在暗處看時,彷彿籠了一層月光一樣,得名籠月紗。這款紗的織法很是奇特,只有技藝十分高超的織女用上好的蠶絲才能織出來,在整個織紗過程中,只要織錯一步,整塊紗就廢了。整件衣服,就貴在這層紗上。這款紗在如今京都裡還不多見,不過夫人說了,這樣好看的紗,到了明年一定會流行起來。因此,先制一身來給小姐穿,保證與其它府裡的小姐們穿的都不一樣。」嫣紅道。
「真是很漂亮!」木槿歎道。
「嗯,夫人為小姐定制這幾身衣裳很花了些心思呢。」嫣紅道。
玥瑤輕輕摸了摸衣裙,這衣服雖是很好,但這種純白類型的衣服還是要是清瘦膚白的女子穿才會好看。她如今雖比以前清瘦了許多,但身材還是頗為圓潤,這種兩層的紗裙穿著她身上多半會顯得臃腫。
玥瑤又走到第二件衣服前,那是一件藕荷色的半身襦裙,配了月白色的裡襯,繡了淡雅的白色芙蓉,款式質地都很講究,顏色倒也很襯她的膚色,就是輕薄了一些。
第三件是墨藍色的墜絲長裙,款式十分簡單大方,沒有多餘的配飾,只在衣襟袖口處用銀線繡了一圈密集向上,漸漸疏散的圓點,看起來,很像是灑在夜空裡的繁星。
「小姐,選哪一件呢?」木槿替玥瑤發起愁來:「每一件都很好看呢。」
「肯定是選籠月紗咯,那件看起來既雅致又不失華麗,而且小姐如果穿了這身去,肯定在一群穿紅帶紫的小姐中特別顯眼!」翠竹道。
嫣紅道:「嗯,小姐喜歡哪一件呢?」
玥瑤慢慢的從三個盤子前走過去,又慢慢的走回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最後轉身走到窗邊去。
半響,玥瑤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道:「一定要換衣裳嗎?」
「小姐?」
玥瑤歎了一口氣,道:「選藍色那件。」
嫣紅道:「雖然夫人也說藍色的比較適合小姐,不過小姐,不要一一試一下嗎?」
木槿和翠竹也紛紛過來,鼓動玥瑤試試那件籠月紗。
當玥瑤終於換好衣服的時候,翠竹、木槿和嫣紅終於華麗麗的呆掉了。
這款眾人眼中清麗脫俗的紗裙到了玥瑤身上,變成像一塊單純的白布一樣,累贅的裹著玥瑤,她的粗胳膊和小肚腩清晰可見,完全打破了幾個丫頭之前對籠月紗的幻想。
「早跟你們說過了。」玥瑤換下紗裙,讓木槿把藍色的那套拿去熏香,其餘的收起來放櫃子裡,又對翠竹道:「讓人去燒水吧,我沐浴以後,好重新梳妝。」
趁著這會空隙,玥瑤取出了上次迅哥送來的書本,找出那本歷代史書,翻開起來。
原來只是打算隨便翻看看的玥瑤,在隨手翻了前面幾頁後,就被其中一頁的內容吸引,認真的看了起來。
在這本史書當中,吸引玥瑤注意的是,先秦以前的歷史,與玥瑤前世所在時空所學幾乎完全雷同,但秦末暴亂之後,結束各路諸侯紛爭,問鼎中原的不是劉邦,卻是項羽!
書中寫到:公元二百年,項羽誅劉邦於鴻門,奪懷王玉璽,滅八路諸侯,復楚國號,定都郢城。
然而,楚王朝雖建立了大一統,政權卻並不穩固,不過二世,韓信領軍逼宮,又起暴亂。自此之後掀開的歷史的新篇章,便是玥瑤是完全不知的了。
如今,玥瑤所在的年代是公元六百二十七年,據楚王朝已過了四百多年,粗算起來,大顯朝所在時期應當是玥瑤前世時的那一時空裡的唐朝時代。
大顯朝的開國皇帝秦高宗,據傳是先秦王族遺脈,不過由於年代久遠,具體如何,卻已是不可考究之事。唯一鐵定的事實就是秦家建立了崇尚武力的大顯王朝,如今的明德皇帝已是秦第三世。
玥瑤合上書本,默默沉思了良久。
直到翠竹令人提了浴桶進來,玥瑤才醒過神來,遂起身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林夫人中意的這一件藍色長裙,果然很適合玥瑤,垂墜寬大的裙擺,剛好遮掩了玥瑤身材的缺陷,偏深色系的墨藍色又能使她的身子顯得比平常纖瘦一些。銀線繡出的光點,閃爍俏皮,為整件衣裙增色不少。
因為參加的是晚宴,玥瑤畫了比早間略濃一些的眼線,整體的妝容都更立體了一些。
修容完畢,玥瑤對著銅鏡照了照,此時的鏡中人看起來總算有了幾分清麗,雖然還遠遠談不上美貌,但以她現在的條件,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也許,等她完全瘦下來時,會更好一些。不過減肥非一日之功,再怎麼急也是急不來的。
到了申時中,玥瑤基本梳妝妥當,帶著木槿往德熹堂去了。
玥瑤到時,林夫人正坐在榻上,旁邊站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身姿嬌小,樣貌秀麗。雕花的紅木案几上放著一個描金鑲玉的方形匣子,匣子裡各種珠光寶翠,很是奪目。林夫人正在匣子裡挑著首飾,女孩則期待的立在一旁看著,抬頭看見玥瑤,眼珠轉了轉,忽然發現了什麼似的,驚呼道:「玥瑤妹妹!」
玥瑤道:「玲瓏姐姐。」
林夫人轉過頭,看了看玥瑤裝扮,點點頭道:「你來的可真是巧,我正要給玲瓏挑幾件合適的首飾,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也過來看看吧。」
玲瓏是月姨娘的女兒,月姨娘是林老爺最早抬的一個姨娘,不同於琴姨娘囂張,月姨娘性情很是溫和,對林夫人也頗為尊敬,她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十歲時便早夭了。林夫人對月姨娘的遭遇頗為同情,舊歲時給玲瓏說下了通政使司副史李長垣的長子,雖門第一般,但貴在對方是獨子,今春還考中了武秀才,因而也不失為一門良緣。
只因此事都是林夫人和林老爺做主,玲瓏還未見過對方,因此這次宮宴,林夫人特意破例,帶玲瓏去見一見李家的公子。
許是崇尚武力的原因,大顯朝的民風較為開放,並不會限制年輕男女婚前在公眾場合見面。並且,只要經過父母允許,社會風俗也不會反對男女通過自由認識而相戀。
玥瑤走了過去,見玲瓏眼睛一直盯著匣子下層的一支蝴蝶金釵,似是想要,卻又不敢要的樣子。那蝴蝶兩邊翅膀都是純金打造,上半部分金色翅面鑲了一圈紫玉,下半部分則是兩大塊上好的紅寶石。整枝釵環光彩閃爍,很是華貴。
玥瑤伸手,將那釵子取了出來,對著光仔細瞧了瞧,對林夫人道:「母親,這支釵好漂亮!」
「你可真會挑。」林夫人笑道:「這可是上好的紅寶石,這樣好色澤,又一樣大小的,可是很難得呢。」
林夫人抬頭看了看玥瑤,發上只插了一根玉蘭花狀長的純銀釵子,前面別了一個鑲了一圈細小藍寶石的銀髮簪,耳上綴著一對小小的南珠:「你今日怎麼穿戴的這樣素淨,莫不是早就打聽好了,什麼都不帶,跑過來我這要首飾來了?」
玥瑤笑:「我這點小心思,都被母親猜著了。」
玲瓏看著,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低下頭去。
玥瑤瞧著,走了過去,將金釵乾淨利落的插在玲瓏的髮髻上,退開幾步,對林夫人道:「姐姐今天穿的金絲軟煙羅繡了白色的蝴蝶,很是嬌美,頭上正少了這樣一隻釵來相映成輝,是不是,母親?」
玲瓏又驚又喜,忙道:「這怎麼好呢,這釵這樣貴重。」說著,便作勢要去拔下來。
玥瑤拉住她,回頭對林夫人道:「姐姐就要出閣了,母親就把這釵子給姐姐做壓箱吧。」
「你倒是精,就會用我東西來做人情。」林夫人笑罵著,又打量了玲瓏一番,道:「不過,這釵子玲瓏戴著確實好看。今天要去會李家公子,好歹也要給你撐足這場面,你就戴著吧!」
「母親!」玲瓏嬌嗔著,臉羞的通紅。
到了出門時辰,林夫人照舊帶著玥瑤和玲瓏乘一車,林老爺獨自乘前面的大馬車。
玥瑤正要跟著林夫人上車時,白起走了過來,道:「夫人,老爺說,恐小馬車擠,讓玥瑤小姐去乘大馬車。」
林夫人一臉疑惑看了看林老爺的馬車,又看了看玥瑤,猶豫了一下,回道:「不必了!」說完,就上了馬車,玥瑤和玲瓏依次跟了上去。
白起還要說什麼,林夫人揮手道:「去跟老爺說,時辰晚了不好走,趕緊啟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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