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見玥瑤跟著林夫人上了馬車,只得返回去回了林老爺。
上了馬車,林夫人一直沒說話,過了許久,直到聽到前面的馬車緩緩前行,才看了玥瑤一眼,道:「你父親是怎麼回事?」
早先玥瑤公然頂撞林老爺被扇了一耳光的事在林府上下傳的沸沸揚揚,玲瓏也有所耳聞,今日見到玥瑤與往日裡那個萎縮膽小的嫡妹很不一樣,心下正是好奇,此時聽聞林夫人問話,面上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卻悄悄豎起耳朵來聽。
玥瑤也不想一直找理由騙林夫人,道:「沒什麼事,只是早間父親提起那日我打了琴姨娘的事,所以有些不高興。」
「什麼?」玲瓏猛的轉頭看著玥瑤:「妹妹,妹妹打了琴姨娘?」
琴姨娘在林府,一向是仗著林老爺的寵愛而囂張跋扈,任意妄為。林夫人身份尊貴,性情卻跟泥捏的似得,凡事總是一味的忍讓,以前的玥瑤常日跟在林夫人身邊,也學得一副小心怯懦的性子。不知道的外人看了,只怕還會以為林夫人母女才是身居庶位的。
玲瓏怎麼也想不到,如今的玥瑤竟變得這樣大膽,不但敢頂撞老爺,甚至還敢打琴姨娘,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反覆打量她。
玥瑤道:「是琴姨娘她太放肆了。」
林夫人默默歎了一口氣,轉過頭去,不再問了。
很快,馬車就駛到了通往皇宮的主幹道,此時的街道已設了路障,有專門羽林衛和宮人在關卡負責登記和查驗。
林府的馬車在關口停了停,負責登記的太監記錄了林老爺的名諱和官品,又有宮女輕輕叩了叩林夫人等人坐的馬車,掀開車簾例行查驗了一番,退了開去。
到了皇宮前的廣場上,已停了許多貴族的馬車。按大顯朝的慣例,貴族王室的馬車圍簾一律用黃色的絲穗,武官的使用紅色絲穗,文官則用白色絲穗。在平日正常情況下,王室馬車要給武官讓道;而在宮宴或慶典節日時,武官就要給王室讓道;至於文官,則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給前兩者讓道。
此時廣場上,有許多宮人在車流間穿梭著,為陸續前來的權貴們拉馬車,停放到專門設定的位置。
林夫人乘的這輛小馬車,車廂圍著黃色絲穗,很快就有眼尖的宮人上來,恭敬的拉走了馬車。林老爺乘的馬車,綴著紅色絲穗,好一會兒都沒人上來招呼。
林夫人領著玥瑤和玲瓏在廣場站了一會兒,遠遠看見入口駛來了一輛圍著紅絲穗的雕欄方形大馬車,四馬拉乘,十分闊氣。原本正走走過要替林老爺拉馬車的小太監見了,忙掉了個頭,往大馬車那裡跑過去,卻被林老爺揪著衣領子一把拉了回來:「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什麼叫先來後到。」
那小太監道:「將軍有所不知,那是平西大將軍的馬車。將軍且等等,小的馬上就給將軍拉馬車。」說著,忙對著林老爺作揖,求林老爺放開他。
林老爺把那小太監拽的緊緊的:「平西大將軍又如何,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那小太監依依呀呀的掙扎了一會兒,見已有別的宮人過去拉了那輛馬車,不由露出失望之極的表情,沉沉歎了口氣:「將軍放我下來吧,我來幫您拉車。」
「哼!」林老爺鬆開了手,道:「不過是平定西南邊陲的小族罷了,當初我平定西北匈奴的時候,他還不知在哪個角落裡討飯呢!」
「英雄不問出處,老爺說得這是什麼話。」林夫人淡淡瞥了林老爺一眼,帶著玥瑤和玲瓏,朝那輛方形大馬車迎了過去。
馬車後座藍色的門簾掀開,一個身材壯實,身穿輕薄戎裝的中年男子走了下來,長的方臉濃眉,個子不高,相貌也很普通。玥瑤略有些意外,沒想到威名赫赫的平西大將軍是這樣的形貌。
雲逸天看見林夫人,臉上立時堆起了笑意,忙走了過來,微微彎了彎腰,道:「郡主。」
「昔日陵安一別,已是多年,今日再見,將軍倒是越發英武了!」
「呵,郡主說笑了。不過是這些年,在滇中多殺了幾個蠻族罷了!這幾年,我每每想回京來,卻總是抽不開身。去歲中秋,我派副使入京時,聞聽郡主身子不大好,不知如今可好些了麼?」雲逸天關切的看著林夫人。
林夫人微笑道:「沒有大礙,不過是一些老毛病了。」說完,眼睛又朝馬車上看了看,始終不見有人下來,問道:「雲公子沒有隨將軍一起嗎?」
雲逸天臉色,一縷尷尬的神色一縱而逝:「小兒這些年一直替我把持邊防,我進京時,恐蜀中無人,因而這次沒有帶他來。」
見林夫人臉上閃過失望神色,雲逸天忙道:「阿,不過我讓他明年開春進京來參加武試,到時還要勞煩郡主多多照看一二。」
「那是自然,將軍不必客氣。」林夫人臉色稍緩,將玥瑤拉到前來,道:「還不過來見過你雲伯伯。」
最怕這種直接面對長輩的相看方式,真是有夠讓人不自在的。但箭在弦上,哪容玥瑤退縮,只得硬著頭皮上去恭敬的福了一福:「雲伯伯。」
估計是玥瑤沒能將淑女的溫婉和將門之女的大氣充分的表現出來,雲逸天打量了她半響,『呵呵』乾笑著,卻想不出什麼讚美玥瑤的客套話,只道:「好,好。」復又乾笑。
玥瑤一陣無語,看來她精心打扮的外表,還是沒有給雲逸天留下多好的印象。這也難怪,她如今雖比以前好看許多,但也只是跟她自己比,若是與旁人相比,只怕她現在連身邊的玲瓏都比不過。
玥瑤索性抬起頭,認真的打量雲逸天。
果然,雲逸天停了乾笑,問她:「你看什麼?」
「沒想到,人人稱道的平西大將軍是這樣一個人。」玥瑤輕輕晃了晃腦袋道。
雲逸天來了興趣,問:「哦,你以為,我是什麼樣呢?」
「我以前常聽人說起,平西大將軍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智勇雙全。母親也常跟我,將軍能忍貧賤,能安富貴,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因此,我一直以為大將軍應該像我父親那樣,長得高大英武。沒想道,將軍卻是如此的---」頓了頓,玥瑤道:「---其貌不揚。」
「玥兒!」林夫人臉色微變,輕輕拉了拉玥瑤。
雲逸天一怔,隨即笑道:「所以,你失望了吧?」
玥瑤搖了搖頭,道:「大將軍讓我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英雄。不論出身門第,不論身姿儀表,真正的將者只論胸中是否懷揣利器,能否平亂天下,扭轉乾坤!」
「哈哈哈!」雲逸天爽朗的大笑起來,對林夫人道:「說的好!不虧是郡主的教出來的女兒,氣度見識果然與尋常女兒家不同呢。」再看玥瑤,眼光裡便有了幾分讚許之色。
林夫人笑著拍了拍玥瑤:「這丫頭,都是被我給慣壞了,一點女兒家的矜持都沒有。」眼見馬屁拍成功了,玥瑤也不戀戰,不動聲色的站回林夫人身後。
「咳咳!!」
林老爺站在不遠處,輕咳了幾聲,道:「時辰不早了,入宮門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玄凌門已開,權貴們正陸續解劍入內。林夫人對著雲逸天笑著示意了一下,心照不宣的分開來,各往宮門走去。
玥瑤跟著林夫人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拉住林夫人道:「母親,還沒見著許嬤嬤呢?」說著望了望停放馬車的地方,道:「我去找找吧。」
林老爺忽然回頭道:「僕婦的馬車停在另外一邊,現在人多混雜的,你過去了怎麼好找,讓白起去吧。」
林夫人和玥瑤都不由得一愣,相互對視一眼,又滿腹狐疑的看了看林老爺。林老爺差了白起去找許嬤嬤,自己徑直往宮門口去,卻是再沒回頭看她倆。
玲瓏笑了笑,道:「母親,妹妹,進去吧。」
林夫人領著玥瑤和玲瓏,隨著人流過了玄凌門,繞過御花園,來到芳菲苑。
一進芳菲苑,進入眼簾的就是一大片箐箐的草地,中央一條小溪穿過,將草地一分為二。兩邊的草地中央,分別有一大極大的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平台。平台上,佈置著上百桌的圓形宴席。中間,有一座的圓拱橋跨過小溪連接兩座平台,拱橋寬而坡緩,向上隆起的中部平坦寬闊。
溪流的最前方,匯成一泓澄澈的湖水,流入一座半開放式的水榭,雕樑畫棟,極為精美。水榭前面掛著一大塊略透的滾雪細紗,隱約能看見裡陳設著兩個寬大的楠木寶座,中間寬大的案几上,放著一架三足金鼎香爐,正燃著徐徐上升的清香。
這就是大顯朝專門用來舉辦宮宴的地方,草地四周種滿了各色秋菊,花型飽滿,顏色艷麗。圍著平台周圍,有一連串的白石燈座,橋下的溪水上漂浮著大朵的或開或閉的石製假芙蓉。
左右兩邊的平台以溪水為界,將王族勳爵和文武官員相隔離開來。
此時還未入席,眾人多聚集在草地上,與相熟的世家交好互相問候、交談。
林夫人正與相熟的夫人說著話,也不大顧得上玲瓏和玥瑤。玲瓏站在玥瑤身旁,四處觀望著,臉上既興奮又期待,蠢蠢欲動拉著玥瑤越走越遠。
玥瑤輕輕拍了拍她,道:「等許嬤嬤來,姐姐又不認得李公子。」
玲瓏臉頓時羞的通紅,找了個話題和玥瑤東拉西扯起來,不再亂走。
日頭完全落下時,夕陽餘暉灑滿了整個天空。
有宮人出來,提著火燭,開始將苑內的宮燈,包括溪面上的芙蓉花燈座一一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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