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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95章 疼 文 / 浮波其上

    羅衣陡地睜大了眼睛【羅衣香195章節】。

    她聽到了什麼?

    耳邊忽然嗡聲一片,她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了,雙眼盯著羅玨像是失了魂一樣,面無人色,愣愣的,傻傻的,然而這模樣看在羅玨眼裡卻更加覺得無法將話說出口。

    「你說……什麼?」

    羅衣忽然輕聲問道【羅衣香195章節】。

    四周的聲音恍若是潮水退盡後的海灘,死寂地刺探著人的心。寒鴉聲聲,呼嘯的北風紛至沓來,席捲了一切或感動或憂傷的記憶,混在一起胡亂地攪著,讓她只以為自己整個腦子成了一灘漿糊,什麼都分辨不清。

    可是她明明能很清楚地聽清楚那幾個字,可以很清楚地判斷出羅玨說話的時候嘴巴張合的情況。

    她沒有聽錯,也沒有看錯。

    那麼……

    羅衣輕聲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羅玨靜靜地望著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羅衣,她死了。」

    「你胡說!」

    羅衣忽然歇斯底里一般地大叫道:「你胡說!」

    羅玨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在他的眼睛中,她似乎發現了一種名為「悲憫」的情感。他在告訴著她,他說的都是真的,由不得她不信。他不會用別人的性命來跟她開玩笑,縱使是曾經那麼放浪形骸名聲在外的顧五爺,他骨子裡是極其堅韌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從他口裡說出這樣的玩笑話?

    她記憶裡很清楚地記得,即使是他在顧將軍府中裝成另一種性子來迷惑顧家人,在她娘面前,卻始終是收斂的,懷著一份敬意。這樣的人又豈會拿她娘的性命來開玩笑!

    羅衣目眥欲裂,咄咄逼人地看著羅玨,眼睛很酸。很疼,可是她不敢眨眼,怕錯過羅玨說的任何一句話,錯過羅玨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甚至是錯過他嘴巴張合的一個瞬間。

    然而她還是聽到他說:「我沒有騙你,她死了,安葬的地方,還是我選的。」

    羅玨聲音微微低沉著。也凝視著羅衣。表情也有那麼兩分悲傷。

    他身上還有傷,支撐著自己半坐著勢必有些困難,可是他沒有鬆懈了力道,一直望著羅衣,輕聲地說:「你不要難過……」

    羅衣忽然張了嘴笑起來,笑著笑著。不知怎麼的,臉上就有了濕潤的感覺。

    她馬上伸手抹了一把臉,急促地喘了兩口說:「楚戰!楚戰!你這營帳漏水了!漏水了!」

    楚戰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頓了頓還是說道:「羅衣,是你哭了,和營帳沒有關係。」

    「不是。才不是!」羅衣狠狠地洗了兩口氣,猛地轉頭怒視著楚戰:「是你!都是你!是你的錯!」

    她手指向楚戰,指尖微微發抖,「要不是你把她牽扯進來,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她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楚戰往前跨了一步,深邃的眼睛只望著她,面對她的指責卻一言不發。

    然而他卻輕輕皺了眉頭,望著羅衣的手指,像是有些發呆。

    她凍傷的手上還殘留了痕跡,纖細的手指簡短還有些破皮。縱使自己用的到時候感覺不大疼意,然而在別人看來,總是有兩分觸目驚心。

    他伸了伸手似是想摸一摸她的手,卻被羅衣一下子躲開。

    她一手扶了腰,一手摀住了胸口,半彎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氣,淚珠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串子不斷地往下掉落著,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到地上,就那麼半會兒的功夫竟然就有了一小灘水跡。

    她無法自抑,漸漸地滑坐在了地上,聲音像是破碎了一般,泣不成聲。

    她想起以前無數的日夜。

    梧桐居裡那個睿智而慈祥的女子,那個守著自己丈夫的院子那麼多年的女子,甘於寂寞和平淡,卻始終想為自己的丈夫尋回一絲尊嚴的女子……縱使她懷疑過她,她不信任她,那女子卻始終與自己的親娘一般愛著她。在她求到她面前的時候應承了幫她,甚至在她要離開帝京,她也義無反顧地跟著她一起離開……

    甚至拋下了梧桐居內那漫天飛舞的梧桐葉。

    而如今……她死了?

    一個巧娘還不夠嗎?老天從她身邊奪走的人還不夠嗎!

    羅衣恣意地任由眼淚流著,卻苦苦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憋在喉嚨裡發不出來。

    上一次,有淵離勸慰她,三言兩語就打發了她濃濃的哀傷。這一次,淵離,你在哪裡?

    她伏在了地上,朦朧之中只覺得有人把自己抱了起來摟在懷裡。

    下意識地,她就環上了那人的脖子。

    破碎地從喉嚨中擠出了四個字。

    「淵離,我疼……」

    腰間的力道一下子收緊,她更緊地摟住了這個擁有寬闊臂膀的男人,把腦袋埋進了他懷中。

    哭泣聲一直沒有斷,雖然隔著衣料,可是抱著她的男子卻也知道,自己的前胸怕是已經濕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中的女子才沒有了動靜【羅衣香第195章疼章節】。

    楚戰輕輕抱起她,小心地伸手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了過來面對著自己,粗糲的手指拂過她臉頰。

    羅玨沉默地坐在床上,這時才道:「現在跟她說這件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不會。」楚戰斬釘截鐵地道:「不會。」

    「為什麼?」

    羅玨不解地問:「起初你不是說不要告訴她,她要是主動問了,也盡量瞞著的。為什麼現在卻又……」

    「沒有為什麼,只是覺得,時機到了而已,」

    楚戰看向羅玨,「你從來就告訴我,不要小瞧了她。我現在才知道你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她想法很奇怪,可是每每都能說到點子上。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回來的昨天,她花了一個月訓練的十個人。竟然打敗了從戰字營中挑出來的十個經營。」

    羅玨一怔,楚戰繼續說道:「她是一個訓兵奇才。或許她不能帶兵打仗,但是經她手出來的兵,不論是個人素質還是團隊作戰能力,都比從前翻了一番,甚至是翻了幾番。」

    「楚戰……」羅玨正要說什麼,楚戰打斷他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好好養傷。」

    說完便抱了羅衣起來。將她小小的身軀摟在了懷裡。

    走到帳簾處。他忽然回頭說道:「或許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安排和她成親的事情。」

    羅玨頓時睜大了雙眼。

    楚戰輕聲地說道:「為了讓她留在我身邊,也為了讓她再也不想其他的——羅玨,你還要幫我一個忙。」

    羅玨沉默地看著他。

    良久他說:「你不覺得,自己這般做太卑鄙無恥了一些?縱使是迫在眉睫,逼不得已。借這樣的名頭,總讓人覺得你……」

    「我做事情,從來物盡其用。事盡其用。」楚戰清晰地答道:「走到這一步,只能這樣。」

    羅玨緩緩地低歎出聲,大概是前面強撐著。終究是讓身體有些吃不消,慢慢地躺了下去,對楚戰說道:「你做事情總有你的理由,一件一件都計劃好了。你既然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似乎是有些累了。羅玨擺擺手說:「等她睡過一覺醒來,怕是又會跑來問我那些問題。放心吧,她來前,我會準備好。」

    楚戰凝視他良久,最後終於說道:「多謝。」

    「謝我做什麼……」羅玨望著帳頂,幽幽地歎了口氣說:「我跟你也不過是各取所需,只是她……終究是逃不過棋子的命運,只希望你,能對她好些。」

    楚戰輕聲笑了一下,看向羅玨說道:「你又怎麼知道,只是棋子而已?」

    話畢,他抱著羅衣出了帳子,本守在羅玨帳內的兩人又進了來,隔絕了帳外的冷風。

    不是……棋子嗎?

    羅玨輕聲笑了笑,歎息聲極輕,看著帳頂由一個點發出的六根支撐帳子的大柱,緩緩地自言自語道:「原來人都是會變的,只是你這樣的想法,又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呢……」

    楚戰逕自抱了羅衣到了她的小帳。

    張嬤嬤和珍玉巧玉見到楚戰抱著羅衣都是一驚,以為是羅衣出了什麼事兒。直到楚戰說她不過是哭累了睡著了才鬆了口氣。

    張嬤嬤摸了摸羅衣的額頭,皺眉說道:「小姐額頭有些燙呢。」

    珍玉汲了帕子給羅衣擦臉,也皺眉道:「小姐怎麼哭了,眼睛腫得不行,兩邊的淚痕還那麼明顯……」

    巧玉看了看楚戰的臉色,趕緊撞了下珍玉,小心地給她比了個「噓」的暗號。

    楚戰看了羅衣一會兒,說:「你們照顧好她,我派人去請軍醫來。」

    既然額頭燒,不會是感染了風寒了吧?

    楚戰沉默地低歎了一聲,叫了帳外的守帳兵去請軍醫,自己卻也沒進去。

    他微微閉了眼睛,過了好久,才睜開眼靜靜地看著羅衣的小帳,轉身回了自己的主帳。

    第二日。

    羅衣從床上跌落下來,她渾身沒力氣,被珍玉驚呼著灌了口水,衣裳也沒披一件就要往外跑。

    珍玉忙止住她,又叫了巧玉來。

    「放開……」

    她身體虛弱,說話聲音也沙啞。巧玉抱了她的腰往後拖,說:「小姐還是趕緊休息著的好,昨晚小姐病了,好不容易灌了藥下去……」

    「我要出去!」

    羅衣有氣無力地吼了一聲,珍玉和巧玉對視一眼,正想一個拖住羅衣,一個去找張嬤嬤再請示將軍的意思,卻感覺到羅衣忽然怔住。

    抬頭一看,帳簾處站著的,正是戰字營主帥,將軍楚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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