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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提問 文 / llj275

    八年後,浙北雁城(前世緣今生定1章節)。

    在雁城北側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叫崔衙弄的弄堂,弄堂由青條石砌成,也不知道經過了幾代人的腳底板磨擦,條石表面的石紋已被磨平成了滑溜溜的光石板,下雨天穿著釘鞋走在這條石板路上肯定是一種噩夢(前世緣今生定1章節)。

    弄堂的兩面均是鱗次櫛比的兩層樓民居,走進弄堂不到五十米,就會聽到一陣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循著朗讀聲走去在弄堂北側處可以看到一個朝南的院落,院落掩映在一片竹林中,院門上一塊匾額,上書:竹林書屋。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乎?人而不仁,如樂乎?……」在竹林書屋東面的一間講堂裡,一個頜下留有三綹灰色鬍鬚的先生棒著一本《論語》,坐在那兒正搖頭晃腦地讀得入神。

    底下坐著十幾個五到七歲的小孩,大都是男孩,其中兩個是紮著朝天小髮髻的女孩子。此時孩子們也都跟著先生一齊念,不光和先生一樣搖頭晃腦,還前後左右地搖晃著身子,放在現代被人看到估計會以為這些小孩都吃錯藥了。

    這是一間私塾,三開間二層樓,樓下三間正屋,中間客廳裡供奉著孔聖人的像,像兩邊是一副對聯,上聯:業精於勤,漫貪嬉戲思鴻鋯;

    下聯:學以致用,莫把聰明付蠹蟲。孔聖人的像前放著一隻香爐,香爐裡插著三支早已燃盡只剩下最底下一截香蒂頭。

    東西房均是講堂。樓上兩間是先生一家子的臥室和起居室,另一間是給那些路遠晚上不能回家的學生睡的客房。

    私塾前面是一個庭院,庭院中間一條用小青磚鋪成人字花形的走道,走道兩旁左面是花卉,眼下正是冬天,花圃裡殘留著菊花的莖幹和枯葉;右側種著各種蔬菜,青菜、蘿蔔、捲心菜和蔥蒜不等,在冬日的陽光映照下生長得生機勃勃。

    私塾的後門臨著護城河,這河圍著小城逶迤而行一圈,在西城門外匯入京杭大運河。

    私塾的後門有一間小偏房是廚房,出廚房不遠處有石階下到河裡,石階很寬,可以容四五個人蹲下洗滌,所以一到夏天,這裡就是孩子們抓小魚小蝦戲水的好地方。

    「魯榮明,你來解一下我剛才讀的這一句是什麼意思?」一直陶醉在孔聖人文章中的先生突然叫著下面最大的一個小孩子問道(前世緣今生定第一章提問內容)。

    竹林書屋的這位先生姓任,叫任志遠,字伯安,雁城人,從小讀書過目不望,博聞廣記,做得一手好八股,當年在十里八鄉也算得上是個小神童。

    無奈任神童腦子雖好但時運不濟,他是光緒二十三年雁城院試案首,被錄為廩生,次年參加歲考取得二等甲第,不巧的是光緒二十六年鄉試時他父親突然去世,他因服父喪無法參加,本想四年後再展宏圖,誰知光緒三十年,朝廷宣佈實行新政,取消了科考。三年後,慈禧太后和光緒帝幾乎同時駕崩(1908年),清王朝在風雨飄渺中搖搖欲墜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可能重新開考?由此他就絕了中舉做官的念頭。

    為了養家餬口,兩年前他將自家的這所小小院子做了竹林書屋,自己則做了塾師,專收蒙童進館教授。館裡設有兩個班,分為《啟蒙》和《初成》兩個班,《啟蒙》班招收的童生是剛進學的,先識方塊字,認了一千個左右的字後就跟著先生熟讀《論語》《千字文》《三字經》等文章;《初成》班的學生是由《啟蒙》班升上去的,教授四書五經和古文、學寫作文和吟詩作對。館裡的先生則只有他一個,上午給《初成》班授課,下午就授《啟蒙》班。

    因為科舉已經廢除,學八股文顯然沒用,這位任先生跟著也對傳統的教學內容作了一些改進,今年在《初成》班裡加上了一門算術,這讓學生學成後也算是有了一門技術,這也算是與時俱進,因此很受雁城士紳的歡迎,送小孩入館的也越來越多了,現在館裡一共有二十名學生,《啟蒙》班八名,《初成》班十二名。

    「呃?……」聽到任先生突然提問,正在笑嘻嘻地用草棍捅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同桌鼻孔的魯榮明嚇得哆嗦了一下,手裡的草棒立即掉到了地上。

    這是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濃眉大眼虎頭虎腦,穿著一身舊的灰色棉袍,腦袋上扣一頂瓜皮帽,腦後一根細細的小辮子,辮梢上纏著的黑色頭繩還打了一個蝴蝶結,隨著腦袋的轉動,那黑蝴蝶就跟著在他背上飛舞(前世緣今生定1章節)。

    先生這一聲喊,無異於一聲晴天霹靂在塾室裡炸響,所有或熟睡中或昏昏欲睡或開小差的小孩子同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拎起精神,兩眼瞪得溜溜圓地望望先生,轉而又幸災樂禍地望著正愣怔在那裡的魯榮明。

    「站起來!」任先生皺了下眉,用放在講台上一把削得非常光滑的竹尺在桌子上「啪」地一聲抽了一下,然後遙指著呆若木雞的魯榮明。

    魯榮明趕緊跳了起來,就像屁股上著火了一般。因為動作過猛,把板凳也帶翻了,屋內立刻響起了一陣低低的笑聲。

    「魯榮明,你剛才跟著念的什麼聽清了嗎?」任先生的嘴角稍稍向上彎了一下,接著臉色一板問道。

    「聽……聽清了。」魯榮明結結巴巴地回答,心裡直打怵。這位任先生長相雖然不凶,但給你吃起「筍夾肉」(用竹尺打手心)來毫不手軟,所以塾裡的學生只要一看到他揮動竹尺就害怕。

    「那好,你來解一下吧。」任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呃……這個……」魯榮明剛才只顧著專心對付同桌魏文晉的鼻孔,根本沒有聽課,此時哪裡能答得出來,只好站在那裡乾瞪眼,面孔漲得通紅,鼻尖上慢慢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夷狄……是夷狄之有君啦……」隔著一條走道就是那兩個女孩子,稍長一些的那個終於看不下去了,就輕輕提醒道。

    魯榮明困惑地看了看那女孩,皺眉思索了一下,半晌才吸口氣,遲遲曖曖地答:「嗯,那個……是『夷……夷狄之有君,不如,不如諸……夏之亡也』這句話是吧?」他偷偷瞄了眼先生,沒看到先生發怒,大著膽子接著說:「嗯,這個……聖人說的是……是……是尚未開化的國家雖然有君主但卻沒有禮儀,所以……嗯……所以還不如雖然滅亡卻有禮的夏國(前世緣今生定1章節)。」說完鬆開了緊緊攥著的拳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兩隻手心裡全是汗。

    任先生聽了,捋著三撇老鼠鬍鬚微微點頭:「嗯,那麼,聖人是在什麼情況下才說這句話的呢?」

    「呃,先生,這個……我怎麼知道呢?那時我還沒出世呢?「魯榮明苦著臉說,塾室裡立該響起一陣哄笑。

    「啪!」任先生板著臉用竹尺又重重抽了一下講台:「有什麼好笑?你們有誰知道嗎?」

    此話一出,一大半的孩子都立刻低下了頭,盼著最好地下有個洞讓自己鑽進去。

    可是,下面卻偏偏有一隻手舉了起來。

    「咦,張丹桂,你知道答案?」先生驚訝地說。

    兩個小女孩裡年歲稍長的那個站起來,點了點頭。這兩個女孩都是北門財主張大官人家的孫女,兩人是堂姐妹,姐姐叫張丹桂,妹妹叫張丹婷。

    這張桂丹七歲左右,是張大官人長子張雲生的女兒,丹鳳眼櫻桃嘴,膚如凝脂腮肌似血,加上穿著一件粉色右棉衽袍子,襯著她的雪白肌膚,端地是一個美人坯子。

    張丹桂不僅人長得美,且冰雪聰明,站起來後並不怯場,大大方方地朗聲說:「聖人當時處於周王室衰弱,天下大亂諸侯國林立的春秋時代,面對著禮崩樂壞的局面,聖人才會說出這句話,意思就是文化禮儀高於一切,說雖然有些國家有國君但卻沒有文化禮儀,這還不如那些雖然國家滅亡了但文化禮儀還在的國家。」

    「哇,說得太好了!」仍然站在那裡的魯榮明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不由忘情地喝起采來。

    他忽然覺察到了來自前方冰冷的寒氣,不由立刻收了口,怯怯地望了望鐵著一張臉正瞪著他的先生一眼,低下了頭(前世緣今生定1章節)。

    其它學生聽了張丹桂的回答也都用佩服的目光看著她,這讓張丹桂心裡很是得意,她故意不看大家,只是象只驕傲的孔雀般向上伸了伸脖子。

    「嗯,好,說得太好了。看來你上午把先生佈置的作業認真預習過了。好了,張丹桂,你坐下吧。」先生語氣和緩地用竹尺點了點她,然後提高聲音,「好了,誰也不准開小差,再有誰被先生發現開小差做小動作的就罰他抄一遍《三字經》!」

    此話一出,下面小孩子們的臉色全都變了色,任先生似乎很滿意這個效果,微微笑了一下,「嗯,接著跟著我念,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魯榮明眼巴巴望著先生,指望他會讓自己坐下來,但這位先生似乎完全忘了底下的他還站著,只顧低頭念著子曰。

    沒辦法,他只好拉著一張苦瓜臉,站在那裡拿起書本,倒著兩隻已經酸麻的腳,變腔變調地跟著念:「子曰……」

    因為竹林書屋鄰近雁城有名的富商魯啟公家,因此,收入館的大都是魯家的子孫,這魯榮明就是其中的一個。

    魯榮明不是魯啟公的親孫子,他家只是魯啟公的一家遠房親戚,他父親在魯啟公開在雁城的一家米行裡做帳房先生,他是家裡的長子,下面還有兩個妹妹。

    父親魯昌軒對這個長子期望很高,本來在他五歲時就要送他進蒙學,但魯榮明家住在北城外,而蒙館大都在城裡,母親憐他年紀太小舍不得放他出來,這一耽擱就是三年。

    今年,他父親終於不顧母親的反對將他送入了城裡這位任先生的塾館,進了學這魯榮明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同一批進學中年紀最大的,站在童生們中間如同鶴立雞群般讓他渾身不自在,好在先生說了,如果他能很快背熟《論語》《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的話他就能升到《初成》班,那時他在班裡就不會顯得那麼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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