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寒的冬季終於結束,天地間又迎來了萬物復甦的初春。
自從司馬離與綺麗兩人離開以後,白姬在畢圭苑中依舊如常的生活著,袁氏的身孕已經有七個多月了,她的小腹高高的隆起,每日都由玉珠帶著她在東院之中散步。這也是白姬的安排,為了鍛煉袁氏的體力,白姬要求她必須每天進行適當的運動,不能閒居著什麼也不幹。
這一日,白姬煉好丹藥以後,便跟著袁氏一路在院中踱步,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穿得暖暖的袁氏此時身上已經出了一些熱汗,白姬便讓玉珠和阿初領著她先回臥房換衣,白姬自己則是照常慢悠悠的走到了飄香渠,每天來這裡看看幾乎是白姬必做的功課。清露和葵鶯也被白姬打發了回去,由於白姬時常單獨來此小憩片刻,所以她二人也習慣了先一步返回東院,讓主子一個人好生靜靜。
她依舊斜躺在墊了一層毛皮的玉台之上,看著飄香渠中的積雪已經漸漸的融化,滿園的花草結出了新芽,這是大地復甦的時間,白姬看著這一切,眼中笑意盈盈。此時,四周靜謐得令人能夠安然入睡,只有流水潺潺的聲音,宛如仙境。
然而,這樣的和諧卻很快就被一陣嘈雜聲給打斷,腳步聲越來越近,白姬的視線裡出現了十餘個女子,除了走在最前頭的一個少女之外,另外的女子都是侍女打扮。那最前面的少女一襲大紅的襦裙,因為是初春,天氣還有些微微的寒意,她的頸部裹了一層鬆軟靚麗的狐皮,頭上的玉釵與珠翠都是上好的珍品。光這一身穿著便知道貴氣逼人。
那少女走入了飄香渠以後,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間玉台之上的白姬,她不避不讓,直直的衝著白姬走了過去,少女的腳步很是輕快,不一會兒就已經來到了白姬的面前。這也使得白姬越發清楚的看清了她的相貌:這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臉盤圓潤,濃眉大眼,嘴唇也顯得稍微大了些,五官生得一般。雖然一身的華貴,卻也沒有為她增色多少,看上去沒有女子的婉約柔美。但卻顯得英姿颯爽,比李氏看上去更像一個習武之人。
就在白姬打量著少女的同時,這少女也細細的看著白姬:雖然天氣依然寒冷。但白姬卻穿得很是單薄,一襲素雅的乳白織錦繡裙,頭上只是簡單的別了一支翡翠的玉釵,看上去極為素樸,但她容貌精緻,明眸善睞,僅僅是素樸的穿著打扮。也令別的女子看了黯然失色,雖然體態略顯稚嫩。卻已經是傾國傾城,世間罕有。
紅衣少女盯著白姬看了一陣,待她收回目光時,眼神裡流露出的卻是鄙夷與不善:「喂,你這個小丫頭,起來,我要在這裡歇息。」
少女的聲音很是尖利粗暴,加之她說的話也很是失禮,但白姬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她也收回了打量著少女的目光,輕聲拒絕道:「我還打算再待一會兒,你且稍待片刻。」
紅衣少女聽了這話,濃密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她自然是對白姬的態度很是不滿:「你,你可知道我是誰?居然敢不讓我?」
白姬平淡的看著她:少女的穿著打扮很是不俗,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這裡是畢圭苑的內苑,不可能會有外姓的人進來,唯一的可能就是董卓的姬妾,董卓的家人除了董旻、董璜等人住在外苑,絕大部分都在長安。看著少女如此氣勢,倒是極有可能是董卓新納的妾室……只有新來的人,白姬才會沒見過。沒想到董卓這麼快又納了新的妾室,此前他對離兒說的那些話振振有辭,卻這麼快就找了新人……而且,這個少女的相貌,若以凡間的眼光來看,倒也算不得多麼出眾,真不明白董卓這人怎麼想的。
「不知道你是誰。」
白姬如實而告,卻令那紅衣少女如噎在喉,她的表情顯得越來越憤懣,身後的十幾個侍女看著白姬的眼神也都很是不善,似乎在譏諷白姬的「無知」。
白姬隨即又補充了一句:「……莫非是相國大人新納的妾室?」
這句話令那紅衣少女惱羞成怒,她怒聲斥道:「你這小丫頭,竟敢如此無禮!」
話音剛落,少女手中已經拿出了一截細長的皮鞭,揚手就朝著白姬打了過來。
這少女雖然看得出來是個練家子,但一眼就是嬌生慣養的小姐,學武多半只是憑著個人興趣,並沒有下功夫去苦練,所以她的鞭法很是普通,速度也不快。白姬雖然躲不過董璜那樣武將出身之人的拳腳,但要躲過這個「繡花枕頭」的鞭子倒也不難,她早已看清了鞭子的起落,身子一側就躲閃開了。
那紅衣少女沒有想到白姬居然能避開她怒氣沖沖的一鞭,她冷冷一笑:「看不出來你這小丫頭除了相貌生得標誌,身手倒也挺敏捷的。」
白姬並沒有生氣,她平和的對紅衣少女說道:「這裡是相國大人的內苑,不宜起衝突,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趕緊離開吧。」
紅衣少女啐了一口:「你還不跟我計較?你有那個資格嗎?簡直找死!」
隨即,她朝左右的侍女喝道:「還愣著作甚?給我過去把她抓住!」
白姬沒有想到這個紅衣少女居然如此不依不饒,那十幾個侍女聽了紅衣少女的話以後,便朝著白姬撲了過來,白姬雖然身手比一般的女子敏捷,但也僅此一點過人之處了。十幾個人一起把她圍了起來,她連掙扎都沒有幾下就被侍女們抓住了手腳胳膊,架著押到了紅衣少女的面前來。
那紅衣少女饒有興趣的又看了看白姬,用她那冰冷的手指撫過白姬柔嫩的小臉:「果然是天姿國色,而且年紀還那麼小……祖父倒是真的有眼光。」
白姬看著紅衣少女這氣勢,覺得她一點都不像董卓的妾室:即便是李氏那樣的習武之人,也不敢光天化日就在內苑裡讓侍女來抓自己。能有如此膽量的人。只怕絕不是董卓的妾室那麼簡單。
「你是誰?能不能告訴我?」白姬好奇的看著紅衣少女,開口問道。她的聲音清冷卻又清脆,似乎一點都不為自己的境地而擔憂。
紅衣少女看著白姬一臉淡然的模樣,心中暗自狠笑道:過一會兒一定讓你痛哭求饒。她得意洋洋的看著白姬,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揚聲說道:「我叫董芸。是當朝相國的親孫女!」
「相國大人的孫女?」
白姬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心中卻是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相貌雖然不怎麼樣,卻能如此耀武揚威,敢情居然是董卓的血親。
「但是。相國大人的親屬不是都在長安嗎?怎麼會有孫女來到雒陽呢?」
董芸身後的一個侍女輕蔑的看著白姬,白姬完美的玉容可以令女子心生妒忌,但如今落到董芸手中。再生得漂亮又有何用?她鄙夷的說道:「我們小姐敬慕祖父,一開春便從長安趕了過來,就是要多陪陪小姐的相國祖父。」
「哦……」白姬看了看董芸。讚賞道:「孝心可嘉呢。」
董芸一聲冷笑,說道:「不要你這個時候來拍馬屁,一兩句好話就想讓本小姐放過你的不敬?」
白姬歎了口氣:「那你想要怎樣做?」
她的語氣依舊平和無奇,讓董芸心中很是不快。
董芸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尤物,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她隨即對身後的侍女們開口問道:「你們說說看,這個人不過是我祖父的妾室。剛才居然敢如此無禮,我是不是該好好的懲罰一下這種人?」
侍女們雞啄米一般的直點頭:「小姐說的是。」
董芸冷冷的笑問:「那……你們說說看。我該如何懲罰她呢?」
這個董芸是董卓的大孫女,其父親是董卓最疼愛的一個兒子,卻早夭,不到二十歲就得病過世,所幸還留下了一條血脈,就是董芸。所以董芸雖然是董卓的孫女,卻是自小就在董卓的身邊長大,直到後來董卓軍務繁忙,時常不能回府,才漸漸的生疏了起來。董芸一直其祖母撫養——其祖母是董卓三十多年納娶的妾室,也正是真正的「白兒」身邊的一個丫鬟,就憑著這一點,那個妾室雖然如今也年過半百,卻很是受董卓尊敬,在涼州的董卓府中地位相當於正妻,只是因為上了年紀,所以沒跟著董卓一起來到雒陽,而是留在了長安。董芸從小由祖母養育,有些少年老成,但她天資聰穎,很能討得長輩歡心,很是得董卓寵溺,她也完美的繼承了董卓的一個特點:殘忍、暴虐。從小她在長輩面前討巧賣乖,但在下人面前卻是另外一張嘴臉,折磨起身邊的侍女可以用盡各種方法,讓人生不如死。所以,儘管她才不滿十六歲,但身邊的下人沒有不怕她的。董卓等人雖然多少有些耳聞,但因為太過於寵愛這個孫女,加之這個時代下人本就沒地位,所以一向聽之任之,也助長了董芸的暴戾性子。平日裡一遇到不合她心意的下人,就動用私刑,今日,白姬惹惱了她,自然在眾下人眼中,也是難逃厄運了。
其中一個侍女陰笑著,對董芸說道:「這個小賤人不過是長了一張狐狸精一樣的臉,才勾著了相國大人,小姐,你可聽說過妲己和褒姒的事情?」
董芸點頭:「嗯,聽說過。」
「小姐,這樣相貌的女人留在相國身邊可是個禍患呀。」
「沒錯,這種狐狸精,算什麼東西,居然敢勾引我的祖父。」
董芸厭惡的看著白姬,其實,董芸厭惡的不僅是白姬,董卓身邊的姬妾,尤其是生得貌美年輕的,她都厭惡,一方面是因為她從小由其祖母撫養,看到了祖母時常在董卓找到新的美妾時,暗中哀歎自己人老珠黃,難入董卓的眼;另一方面,她雖然是董卓的孫女,身份尊貴,但相貌卻只是中人之姿,在美人如雲的董府裡,她已經被許多祖父的姬妾比了下去,這令她很是羞憤,所以只能仗著自己的身份去欺凌別人,在涼州的時候,別的姬妾幾乎都不敢正面遇到這個小煞星。即使有人哭著去給董卓告密,董卓也只是說「她是孤的孫女,你們何必去跟一個孩子計較?」,久而久之,眾人對董芸也就敬而遠之了。
「小姐,既然您都明白了,那奴婢也就不多說了……」
「你的意思是……」
董芸看著白姬,充滿惡意的一笑:「讓本小姐今日替祖父,殺了這個禍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