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國浩的一番話,使想著一爭高低的二夫人陳氏頃刻間蔫了下去。大夫人顧氏見自己得到了佟國浩的支持,便也不再與陳氏多費口舌,而是轉頭吩咐道:「綿兒,你先把三小姐等人送回梨香院,告訴青梅和萬媽媽,盯緊那些小丫頭和婆子,誰敢慢待主子立刻處置……」
那個叫綿兒的小丫頭先站出來應了,然後從一個婆子手中接過大紅燈籠,小步走到佟曉月面前行了一個萬福禮:「三小姐,請隨奴婢去吧。」佟曉月聽了忙點了點頭,先拜別了佟國浩和兩位夫人,跟在綿兒的後面,沿著彎彎的青石道,緩步向院子深處走去。
雖然掌燈時分,院子醒目的地方都掛了點燃的燈籠,但並不能驅散夜幕下的所有黑暗。佟曉月在似明似暗的燈籠指引下,覺得先是走過一片草坪,接下來又沿著一座不大不小的人工湖繞了半圈,最後穿過一片小樹林,又走了差不多半刻鐘,才在一處獨立的小院門口停了下來。這時,早有在門口眺望的小丫頭跑進去稟報了。
只一會兒工夫,院門大開,帶頭走出了一個藍衣丫頭和一個青衣婦人,後面跟著兩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綿兒見了上前一步,十分相熟的樣子對前面的人福了福道:「三小姐到了。」
隨著綿兒一聲招呼,佟曉月覺得眼前幾個人的目光同時飄向了自己,口中報著各自的名號,向新主子躬身拜去。佟曉月抬了抬手,先進了院子。綿兒又鸚鵡學舌地把大夫人顧氏的話帶到,然後便獨自提著燈籠離開了梨香院,按原路折回交差去了。這邊青梅提著燈籠頭前帶路,穿過小院前的一片梨樹林,向小樹林後的一排房子走去。
其實梨香院甬道兩邊樹上也掛了幾個燈籠,只是院子比較寬闊,不能看清所有環境。僅用了兩三分鐘的時間,佟曉月便走出了梨樹林,然後是一塊空地,繞過黑黢黢的假山,便看到了後面的一排房子。中間的主屋修得比較高大,兩邊的配房相對矮小。
主房和兩邊的配房門前都掛了燈籠,佟曉月踏上石階,青梅替她撩起門簾。一進屋,頓感一股暖意緩緩襲來。如今已是深秋,北方的夜晚已有寒意,屋裡已開始準備炭盆了。
屋內牆上燃燒的油燈,和桌面上的燭火互相搖曳,把房間裡照得通亮。見佟曉月開始打量新住處,一旁的青梅便做起了嚮導:「小姐,這主屋三間,十分寬敞,主間是小姐休息的地方,左次間是小姐用膳和招待客人的地方,右次間是小姐讀書識字、學畫練琴的地方。而主屋左側的一間配房留給小姐裝雜物,另外一間配房和主屋右側的兩間配房供下人們屋住。」
正說著,一個看門的小丫頭來報:「小姐,你帶進府的衣箱和包裹送到了。」
「小姐,讓青梅先服侍您沐浴吧,老奴帶著粗使的婆子和小丫頭去抬東西吧。」
「我的東西不多,你先把衣箱和包裹送到這裡,然後讓院子裡所有的人到左次間,我想先認一認人,然後有事交待。等一切妥當了,我再去沐浴不遲。」佟曉月想了想,吩咐道。
萬媽媽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頭應了。佟曉月讓青梅帶著自己去左次間等著,沒過一會兒,卸了行李後的萬媽媽帶著一干人等都來到主屋的左側次。佟曉月讓每一個人都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連萬媽媽和青梅也不例外,當然冬兒等從錦州跟過來的人也是如此。
佟曉月讓冬兒先帶個頭,冬兒拔了拔胸脯,道:「奴婢冬兒,十歲,爹爹佟青是老爺在寧遠一帶莊子上的大管事,出關時山中遇匪護主身亡,娘親佟氏現在二夫人身邊服侍。奴婢在出關前服侍二夫人,出關後被二夫人選中,服侍小姐。」
接著是香葉,小丫頭有些結結巴巴道:「奴婢香葉,十一歲,祖籍關內陝南,爹爹是一個茶葉鋪子的掌櫃,兵亂舉家投親,途中被俘。在錦州被二夫人選中,服侍小姐。」
佟曉月還是第一次聽到香葉訴說身世,當她聽說香葉的籍貫和她父親的職務,心中頓疑道:「香葉,你可姓白?」
「小姐,奴婢的確姓白。爹爹經營的茶葉鋪子並不是自家的,而是主人陝南茶王白家的。爹爹是被主人賜了白姓,所以奴婢從出生那一刻起便也姓白。」
香葉聽出了佟曉月的關心,忽然覺得新主子和陝南白家可能有些聯繫,便露出了一絲喜悅。而此時的佟曉月卻停止了追問,擺了擺手,示意下一個人接著自我介紹。
沒等春草站出來介紹自己,一旁的青梅便忍不住強先了一步,道:「小姐,奴婢是大夫人指給小姐的,事事本應該先起個表帥作用,沒想到冬兒妹妹和香葉妹妹比奴婢大方多了,奴婢實在有些慚愧。奴婢青梅,十三歲,娘親方氏是大夫人身邊的陪房,去年病逝,爹爹是大夫人陪嫁莊子上的管事,姐姐青花是大小姐的陪嫁丫頭。」
佟曉月沒想到青梅的背景居然會是這個樣子,以她的年齡,看起來做自己的陪嫁丫頭是不太可能了,而她的娘親雖然和大夫人顧氏關係密切,但如今人已經故去了。大夫人把這樣一個人派到自己身邊,看起來是無害的,也許將來可以變成可以信任的下屬。
等青梅說完了,春草上前一步,抽泣道:「奴婢春草,十歲,父親是明軍小校,戰死沙場,娘親聞訊後亦追隨而去,我隨二娘逃難,途中被俘,在錦州被二夫人選中,服侍小姐。」
接著,大夫人顧氏送過來的粗使丫頭環兒、墜兒也都介紹了自己。等丫頭們介紹完了,楊媽媽和洪、譚兩個粗使婆子也都介紹了自己。最後,萬媽媽走了出來,俯身一禮道:「奴婢萬氏,是大夫人的教養媽媽,也是大小姐的教養媽媽,又被大夫人選中,服侍三小姐。」
「青梅,在我旁邊給萬媽媽設一個座位。」佟曉月聽了萬媽媽話,先吃了一驚。
青梅十分恭敬地搬了一個繡墩,放到佟曉月的下垂首。萬媽媽先告了個「罪兒」,然後欠身而坐,以示對新主子的敬意。待萬媽媽坐定,佟曉月才總結道:「今天讓大家都說兩句,也是為了互相瞭解,盡快熟悉。聽了每個人的簡單介紹,我這裡初步定一下你們手頭的工作。萬媽媽負責督導梨香院上下人等的規矩和禮儀,我也不能例外。冬兒主要負責照管我房裡的東西,並和香葉一起負責我的起居,青梅主要負責總管院子裡外的事情,除了萬媽媽和冬兒,所有人等均需聽從她的調派。春草負責照看妞妞,並和楊媽媽一起負責我房裡的針線活。香葉除了協助冬兒負責我的起居外,還要協助青梅處理好院子裡外的事情。環兒、墜兒和洪婆子、譚婆子負責院子的灑掃、我房裡東西的漿洗和看門。」
等佟曉月分配完了日常工作,留下了青梅、冬兒、香葉和萬媽媽。佟曉月進一步指派道:「青梅和冬兒先去我房裡整理衣箱和包裹裡的東西,香葉服侍我沐浴更衣,萬媽媽,勞煩您派個小丫頭去大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東西,讓大家先墊墊底兒,免得大冷天餓肚子。」
萬媽媽聽了,想了想道:「三小姐,這個時候也快到開晚飯的時間了。要不您先去沐浴吧,估計等你梳洗完,大夫人就會派人來催你去花廳用膳了。至於奴婢們,主子沒用膳,哪有奴才先用的道理。如果小姐以後怕老派人去大廚房麻煩,可以向夫人伸請在梨香院弄個小灶。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像出嫁前的大小姐,如今病弱的二小姐,她們的院子裡都有私灶。夫人每個月把東西排人送過來,如果自己還想吃些可口的,就再添些私房錢採辦便是了。」
「好哇!那勞煩萬媽媽和大夫人說一聲,就說我想在梨香院弄個私灶,這樣既不用天天麻煩大廚房,又可做些自己愛吃的東西,而且還能保證隨時有吃的東西墊肚子。只是這裡沒有爐灶,沒有做飯的家什,也沒有廚娘,得請大夫人一併解決才行……」佟曉月憂慮道。
「奴婢明兒個親自去荷院一趟,一定會幫三小姐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看到萬媽媽胸有成竹的樣子,佟曉月心裡簡直樂開了花,面上卻強忍著喜悅快步向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