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飛馳過後,四周漸漸安靜下來,耳邊沒有了廝殺聲和叫罵聲。這時縱馬之人也放鬆了手裡的韁繩,任那匹棗紅馬打著響鼻緩緩前行。我無力地斜靠在那人的身上,鼻子裡充斥著那人衣袖上沾染的血腥味,下意識地用手狠掐了自己一把,一陣痛感迅速地從腿部襲來,讓我幾盡恍惚的意識又開始清醒起來:「我還活著!那麼救我的人——」待我要側過身去細看時,一個熟悉的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卻在我耳畔響起:「你,還好吧?」
「李謙?表哥——」怎麼會是他?我努力坐直身子,身後的李謙彷彿感受到了我的掙扎,一邊忙扶我坐好,一邊似有若無地安慰道:「這裡沒有山賊了。」
「白馨呢?」我很想問一問白竣的情形,沒想到衝口而出的卻是白馨。
「不知道,當時情況十分混亂。在你引來了山賊圍攻時,我才發現你居然沒有撤離。我派護衛護送你和二舅母一同離開,為什麼你竟沒有走?二舅母她還好吧?」李謙反問道。
「二娘已經安全離開了。如果一切順利,估計明日午時左右就能回到義父的莊子上了。」我沒有回答他關於自己不肯離開的緣由,而是慼慼然地問他下一步做何打算。
「先走出這片樹林,沿著原來的山道奔向關外。以一匹馬的腳力,掌燈時分就能走出這座大山了。我們現在先下馬休息一會兒,也讓馬自個遛遛兒尋些嫩草吃。」李謙把馬帶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先甩開腳蹬跳下了坐騎,然後又把我抱了下來。
「我們不去救白家和佟家其餘的人了?」我心有不甘地下了馬,首先映入眼瞼的是李謙臉上和身上遍佈的血跡。不知為什麼,居然忍不住一陣反胃,竟然嘔吐起來。
一會兒工夫待我吐過了,守在身邊的李謙默默地從腰間解下他的水袋,先晃了晃後便遞到了我的面前。我接了水袋立刻背過身去不再看他,獨自朝大樹背後走去。
靠著大樹坐定,我才低頭細看身上的衣裙,竟也是血跡斑斑,噁心的感覺又回來了。我什麼時候竟也「暈血」了?在與山賊惡鬥時,拿著滴血的單刀不也沒有畏懼麼?
我一邊暗自鄙視著自己,一邊側身回望了一眼。見李謙拉著馬向不遠處的一片灌木叢走去,便飛快地脫下沾有血跡的衣裙,露出以前晨練時常穿的那一套短襟箭袖來。又從脫下的衣裙處撕下一塊沒有沾血的衣襟,沾著水袋中的水,胡亂的擦了一把臉。
待一切收拾妥當了,我才把水袋裡的水倒入嘴中,漱了漱口。
「月兒,快過來吃梨。」這時樹後傳來李謙的招喚。我直起身來提著水袋繞過大樹,看到面前的李謙居然換了一身皂衣,手裡拿著兩個包子大的山梨。
「你的臉!」看到我又一副變顏變色的模樣,李謙先是打了個愣神兒,便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把兩個梨快速地塞給我,然後接過水袋跑到一邊去了。
李謙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臉上的血跡已經不見了。在我看向他的目光略感舒服後,他便開口道:「時候不早了,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
「我們不去救白家和佟家其餘的人了?」我遲疑著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
李謙也不說話,待扶我上馬坐穩後,便飛身坐到了我的後面,伸出手臂緊扣韁繩,雙腿夾緊馬腹。一時間棗紅馬張開四蹄,一路飛馳,不到一個小時便跑出了這片樹林。
待我們再次走上寬闊的山道時,太陽已轉到我們的頭頂,這時李謙才開口說話:「月兒,我們遇到山賊是在隅中,可是現在已是日中時分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事情已隔一個時辰,再做什麼都於事無補了。何況我們兩人一騎,再遇到山賊,還不知要怎樣應付呢。一想到此,我便鼻子發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李謙似乎察覺到了我極度低落的情緒,手臂微微一緊,摟著我附耳勸道:「別難過,說不定其中的一些人已經逃脫了。」見我還是不言不語,便也不肯再勸,只是催動坐騎。
快到掌燈時分,我們終於走出山林,看到了不遠處殘缺的城牆,李謙指著前方道:「月兒,那道牆裡還是大明地界,但跨過那道殘壁,我們再趕一夜的路,便到靠近錦州的那座小鎮了。」
「難道這一次,你就是從這條路跟隨義父入關的麼?你到底是什麼人?」看著李謙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見我如此發問,李謙「嘿嘿」一笑卻不作答,而是聚攏雙臂,抖動韁繩,縱馬躍過那片殘壁,帶著我向錦州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