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一縷陽光透過窗紙射進屋內時，我已向往常一樣把自己收拾妥當了。沒想到秋紅和冬蓮一起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冬蓮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可是秋紅卻是第一次看到我這短襟箭袖、月白束身的樣子，一時竟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秋紅是佟二夫人身邊有些體面的大丫頭，想必也見過些許世面，並沒有像小丫頭那樣多嘴多舌，只是問了句「要不要人跟著」。我笑著對秋紅道：「我只想一個人走走。」
冬蓮見了忙解釋道：「楊姑娘有早睡早起的習慣，她很喜歡清晨的花園。因為怕被早上的露水打濕了衣裙，所以每當她早上去逛園子時，就愛穿成這樣子，行走方便。」
冬蓮隱藏了我去花園踢腳出拳、持柳練劍的秘密，小心幫我遮掩。看秋紅也沒有追問不休，我便獨自去了花園。走在樹蔭婆娑的小路上，我盡情地感受著微風中夾帶的絲絲暖意。
這樣的悠閒就要過去了，我沒有向從前那樣急著跑進花園深入，而是沿著小路慢慢地走著，想好好看看這座園子。沒想到迎面碰上了比我起得還早的李媽媽。
今天的李媽媽手中並沒拿掃院子的工具，看來是路過的。我笑著打了聲招呼就打算擦肩而過，這一刻李媽媽卻攔住了我。她整理了一下洗得發白的衣襟，謹慎而恭敬地說道：「昨晚，冬蓮跑去找我，說是少爺讓她隨姑娘一起去佟府。她心中有些不願意，我知道她是擔心我和她外祖父。昨兒個我已經罵了她，讓她安心跟著姑娘去佟府做事。我們這一把年紀的人，除了巴望著她的日子過得好，還能求什麼？還望姑娘以後多照應她些，可憐她自小沒了爹娘……」說著，竟低下頭去用袖子擦起眼角來。
我知道她心裡必定是捨不得冬蓮這個外孫女的，可是又不能把寧遠焚城一事說出來。其實，我很想讓她們一家三口都去佟府，但是我知道白竣第一個就不會答應。退一步來說，即使白竣答應了，佟府也不會答應。再退一步來說，即使佟府答應了，也不見得會帶人出關。
「李媽媽，有些話也不方便和您說。但是請您相信少爺，讓冬蓮去佟府是為了她好。」看了李媽媽的樣子，我心裡也頓時難受起來。
「我明白的！」李媽媽聽了忙哽咽著說道。
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為面前的這位老人做些事兒，於是便隱晦地說：「李媽媽，想必您也知道，如今大明正在和關外的韃子打仗。一旦破城，必是一番殺戮，如果守軍誓與城池共存亡，也必會毀了這座城。除非明軍打勝仗，守得住這座寧遠城。我們都盼著明軍打勝仗。如果，我是說如果城破了，那麼，李媽媽就去關外找孔府或是佟府吧。您一定要記住，少爺和大小姐投的府上主人姓孔，名諱為有德，府第叫恭順王府。如果您找不到孔府，就找佟府。佟府這一脈的主人名諱為國浩，您不要找楊秀兒或者冬蓮，因為我們可能更名，只要說找佟家二小姐佟淑芸，就一定能見到我們。今兒抽空，我讓冬蓮給您送些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謝謝姑娘！」我見李媽媽應了，便沿著小路繼續前行，拐到花園深處後，先練了一套健身操，算是熱身，接著又打了一套太極拳，最後以樹枝當劍，練了一套太極劍法。書譜中有云：太極一出，萬拳臣服；拳劍合一，所向披靡。太極的奧妙是「不拘招式、靈活多變、伺機而動」。我練了半年多，卻還沒有領會一分一毫。
我無法奢求太多，只好當作健身的一種方式。這一日的健身功課做完了，待轉身要打道回府時，卻發現白竣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觀望著。他見我走過來，便笑道：「你練了半年，還是有些進步的。至少我感覺你的身手比從前更敏捷了。你沒有與人對壘的經歷，所以拘泥於一招一式，本想以後找機會和你陪練，可惜你又不再白府了。你沒有打通任督二脈，所以目前練得只是身形和招式。其實，我想等你再練半年，就教你打坐，疏通真氣。」
「那麼，現在你能不能教我簡單打坐的方法？」我滿心盼望道。
「時間趕得太急了。不過我這裡有一本書，你可以拿回去照著做，一會兒我先示範給你看，順便教你簡單的打坐方法。今天我所教你的打坐能幫你強身健體，至於你練習後能否打通二脈，增加內力，這要看你是否練得準確，最好有人在一旁不時地指點你……」
白竣一邊說著，一邊席地盤坐，雙掌自然覆置大腿上，兩肩松垂，舌抵上顎，口目輕閉。我學著他的樣子，而他則起身指導我怎樣運氣，打坐時需要注意哪些問題。等我按他的要求完成打坐要領後，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
我心裡很感激白竣為我所做的一切，便好心地提醒道：「聽說李自成的大軍勢如破竹，潼關危機。而韃子又繞道關內，怕是不久的將來在陝西會有一場硬仗。如果白老爺和夫人不先一步離開，恐怕會有危險。還望公子早做打算才好！」
「其實，這件事一直讓我寢食難安。唯今之計，也只有等我到了王府再求表姨夫幫忙尋找了。」白竣目光一暗，憂慮的神情毫不掩飾。
「如果有一天，我說是如果，你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一定不要客氣。在白家的這段日子，我很輕鬆，也很開心。我希望你以後萬事順意，開心到老——」我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話來安慰他，只是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是那麼無力。
這也許是我在古代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初戀。我默默地走到白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頭，以示安慰，而此時的白竣，卻反手把我摟到懷裡。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秀兒，我喜歡你，但又不想委屈你。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邊，就只能作妾。我希望你有一個更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