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宅子的幾個人見了我們車馬一行,忙趕著上前施禮,白竣見了便問道:「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今兒個有些晚了,還是先頭前帶路吧!」老院工聽了,忙閃到一旁,而那對上了年紀的夫妻則帶著小女孩,提著燈籠走到車馬的前面,引著我們直奔後院走去。
天色已晚,一輪明月爬上了樹梢,院子裡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甬道兩邊的景色若隱若現的。一路奔波勞累,卻沒有掃了我的興致。此時,我極有心情地打量著這座新宅。
如今,已是隆冬時節,院子也是一片蕭索景象。車馬一行進了大門,繞過高大的影壁牆,首先展現在我們面前的卻是一塊草坪。我們沿著旁邊的甬道走過去,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的假山、涼亭、噴水池,以及這些景物後面影影綽綽立著的一排房子,而此時車馬卻轉了方向,向靠近院牆的那片小樹林走去。說是小樹林,不過是這裡的樹木多些罷了。
穿過小樹林,就繞到那排房子後面去了。走不多時,我便看到了垂花門和兩邊的抄手遊廊,車馬在這裡停了下來。這時,趕車的家丁在那名老男僕的帶領下,留在了外院安置。而那名婦人則帶著身邊的小女孩把我們引入垂花門。想是古代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二門」指的便是這垂花門了。
我們穿堂而過,繞過插屏,展現在眼前的是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了。後院還算寬敞,坐北朝南的三間正房一邊一個耳房,東西兩側便是廂房了。白竣指著東廂房對白馨道:「妹子,我住這裡。你們的房間在正房後面。」說著,便親自帶路,我們及丫頭、婆子們一行人繞過正房,看到了最裡面的一排房子。
白竣指著東側的兩間對白馨道:「妹子,你就住最東側的那一間吧。小春和小秋住你隔壁,也方便使喚。」小春和小秋聽後趕忙應了。這時,白竣又轉向了我道:「秀兒,你就住最西側那間屋子吧。冬蓮和張媽媽住在你隔壁。」那個叫冬蓮的小女孩上前施禮也應了下來。
接著,白竣又簡單吩咐了幾句,就去了前院督促卸行李和箱籠。而我們則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等著。沒過多久,馬車上的東西就被搬到了後院。由於只是暫住,所以除了一些常用之物分發到居住的房間外,幾個箱籠裡的東西並沒有動,而是專門選了一個房間集中放置。
我倒是沒想等什麼東西,因為我受傷被救後一共就一個小包袱。可是,坐等了一會兒,張婆子和冬蓮卻一人提了一個包裹進來了。張婆子一邊示意冬蓮放下東西,一邊施禮後開口解釋道:「楊姑娘,這兩個包裹是少爺讓我們拿過來的。一個包裹裡面裝著您受傷前進山帶的東西,另一個包裹裡面裝著專門給您備下的日常衣物和頭面首飾。少爺還說了,等書箱裡的書整理出來了,就讓楊姑娘自己去正房旁邊的耳房裡挑去,那裡暫當書房了。」
我忙起身道了謝,張婆子讓冬蓮留下來,幫我收拾東西。等了一會兒,見我沒什麼別的要求,就退身出去了。我拿起自己的包裹看也不看就塞到了櫃子裡,打開白竣吩咐張婆子準備的包裹,卻發現了不少漂亮的衣裙,還有一個首飾盒子,裡面裝了粉、黃、紫等不同顏色的絹花、幾根頭繩、一支玉簪、一對珍珠耳環、一副翡翠手鐲、一串紅豆的手珠,還有一個繡著梔子花的荷包。我好奇地打開荷包,發現裡面竟裝著兩個銀元寶、七八個銀稞子和上百個銅錢。
一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發了一筆小財,我就開心得不得了。這時,我發現冬蓮也盯著我手裡的荷包,眼睛亮晶晶的。我一狠心,從荷包中數出了十個銅板,給了身邊的冬蓮。冬蓮忙躬身一揖,接了過去。看著她兩眼彎彎、一張粉紅的小臉笑開了花,我卻掩飾著一臉的無奈問道:「你多大了?家裡還有什麼人?怎麼會留這裡?」
冬蓮聽了恭恭敬敬地回道:「奴婢過年就九歲了,爹娘在一次戰亂中雙雙丟了性命,我隨外公外婆來到了這裡,這座宅子的主子匆匆回了關內,我們在關內已沒什麼親人了,所以外公外婆就肯請主子留下來和看門的趙公公一起守宅子。管家賣宅子時剛好遇到了少爺,我們幾個一起就被少爺買下來了。少爺說了,以後就讓我跟著楊姑娘了。」
「跟著我?我跟著誰還不知道呢!」我心裡一陣腹議後,忙又笑瞇瞇地問道:「那個在院中給我們帶路的媽媽就是你外婆?那個旁邊上了年紀的就是你外公?看院門的又是誰?這一次,少爺一共留下來幾個人?」
「五個,剛才沒給少爺小姐引路的那位是趙公公,他看著院門呢。還有一位黃媽媽,當時正在廚房灶上做飯看火,所以就沒跟著迎出來。」冬蓮口齒伶俐地回答了我的問題,一看就是一個不笨的,接著又極有眼力見兒地問:「楊姑娘,要不要先洗漱?熱水已經備好了!」
我一聽忙點頭應了,一時間,冬蓮引我進了裡屋後面的一個小房間,那裡已擺上了一個大浴桶和澡豆、香胰子、毛巾等洗漱之物。我把冬蓮趕了出去,進入泡有蘭草的浴湯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笨手笨腳的穿上新衣服,慨歎事先備下的這身好看的粉色衣裙設計得太過繁瑣,遠沒有一路走來的短衣襟、小打扮利落省事兒。
等我洗好出來後,發現臥室裡多了一個人。冬蓮見我出來了,連忙拉著那個年長的媽媽躬身行禮道:「楊姑娘,這就是我外婆,人稱李媽媽。」李婆子面容清瘦,抬頭望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道:「楊姑娘,飯菜已備好了,少爺說晚飯開到花廳裡,讓小的過來傳個話。」
「好的,我一會兒就到。」李婆子聽了後,忙走進浴間善後。而冬蓮則扶我坐到梳裝台前,打開首飾盒。我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戴,只是向火盆處靠了靠,希望頭髮快點幹。
又過了一會兒,張媽媽也來催了。沒辦法,我只好讓冬蓮取了一條四方絲巾,包在頭上,後背卻披散著頭髮,又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風,然後便抱著小手爐出門了。
再有一個月就是新年了,北方的氣候很冷。一出門,我便噴嚏不斷,還沒走幾步路,冷風就一個勁兒地往脖子裡灌。走了一會兒路,覺得自己都快被凍僵了,卻還不見到花廳。當時真想轉身回去,心中暗惱古人在家裡吃個飯都要這樣費事。等走到花廳,發現白竣和白馨早已到了。看見我姍姍來遲,凍得小臉通紅的樣子,這對兄妹反倒笑了起來:「難道秀兒不是北方人麼?怎麼這樣怕冷,連鼻涕都快流出來了!」
我被他們嘲笑後,頓感不自在起來。於是,紅著臉小聲嘟囔著:「誰知道吃飯還要走這麼遠的路?你們這樣笑話我,就不怕一會兒被我傳染麼?」
「『傳染』是什麼意思?」白馨沒聽清我前面說的是什麼,倒是把這兩個字聽仔細了。我看著她揚起小臉,好奇的睜大杏眼,尋問的目光飄了過來,忙停下來答道:「我現在已經傷風了,如果和我一起吃飯,怕是也會像我一樣流鼻涕、頭暈,渾身不舒服。」
「什麼?你又生病了?」白竣一臉擔心地看了看我,忙轉頭吩咐身邊的小全子,「今兒太晚了,明早去請大夫來給楊姑娘看看。」見小全子躬身應了,白竣的目光又轉向了張婆子道:「一會兒叫廚房的黃媽媽熬兩碗薑湯來,飯後給你家小姐和楊姑娘送去。」
張婆子應了後正要轉身去廚房,白竣又忙吩咐道:「在楊姑娘生病期間,她的飯菜就直接送到房裡吧。」一聽不用每天走這麼遠的路到花廳吃飯,我萬分高興,但又想到從此不知要喝多久的苦藥,又感到十分倒霉。沒想到穿到古代才短几個月,自己卻快變成一個病瘺子了。俗話說:身體是吃、喝、玩、樂的本錢,這樣的小身板,怎麼可能在危險中溜之大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