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寧遠衛,城池並不高大,青磚鋪建的城牆還不足10米。可是,在這裡卻歷經了大大小小十數次戰爭的洗禮,刀光劍影、鼓角爭鳴。孫承宗、袁崇煥、祖大壽、洪承疇、吳三桂、努爾哈赤、皇太極等明清戰場上的風雲人物,都曾與這座古城的命運息息相關。如果這次來寧遠如同現代生活中的旅遊觀光,也許我會撫今追昔一番,可是,如今卻要身臨其境,並隨時可能被捲入到這座古戰場的戰事之中,怎能不讓人心驚肉跳、拔腿想逃?!
「想什麼呢?碗裡的米飯都快被你攪成泥了!」身旁的白馨給了我一個爆栗,我頓時感受到了某人不善的目光在我臉上飄來飄去。為了防備再次被襲擊,我忙停止了神遊,抬眼笑道:「沒什麼,我正想著那寧遠衛是個什麼樣子,城內可有什麼好玩的去處呢?」
白馨聽了也笑了起來:「剛才還怕得不行,勸大家明天不要進城,這會子偏又起了那頑皮的心思。想是這段時間悶在房裡太久了,也想上街透透氣?我也正想著去哪兒逛逛呢!」
我低下頭繼續完成「民以食為天」的重任,心裡一邊感慨白馨「少年不識愁滋味」,一邊感歎自己生不逢時。都什麼時候了,我哪還有什麼逛街的心思?不過是想找機會先熟悉一下寧遠城,看看有幾個城門,有哪些街道和胡同,萬一戰鬥打響了,藏身或逃跑也有個章程。
好吧,我先把這些飯粒兒當作敵人好了,吃一個夠本,吃兩個賺一個。看來這家客棧是真得沒人了,連好好的陳米也能做得這麼難吃。正當我無奈地扒著碗裡的米飯,忽聽桌對面有人叫了一聲「秀兒」。他不是一直叫我「楊姑娘」的麼,怎麼忽然改口了?
一定是這飯菜太難吃,大腦營養跟不上,少叫一個字也許還能省點兒力氣。我一抬頭,正對上白竣瞥過來的不良眼神,看他雙眉緊蹙,緊繃著小臉滿眼嗔怪道:「秀兒,去了寧遠,我們就先暫時到新買的小院落腳,如今這兵荒馬亂的,還是留在內院比較好。馨兒也不許到街上去,難道上次被擄的事這麼快就忘了麼?你們要是實在悶了,就找些事情做……」
「白公子,我身上的傷也好了,不能這樣白吃飯不做事。要不等進了城,您就調我到張媽媽身邊學學廚房裡的事吧,比如說做菜調羹、採買柴米什麼的,也讓我長長見識。」我一副老實受教的樣子,心裡卻打起了小九九。如果跟著張媽媽,外出採買的機會自然會有,而且,如果能夠多學幾樣古代家常菜,再和現代的吃食巧妙融合起來,將來開個飯館什麼的,說不定還能一炮而紅呢。我越想越美,連眼前的飯菜也不覺得那麼難吃了。
許是白竣看著我一臉溫順、虛心受教的樣子,以為我已深刻體會到了他的用心和好意,頓時臉色也柔和起來,炯炯的目光中多了三分笑意道:「張媽媽的廚藝還是不錯的,你有心學就讓她教你好了。到時候,我和妹子可是要親自檢驗的,如果過不了關,就罰你和小秋做針線,聽馨兒說,你平時是最不耐做針線了。」聽得一旁剛剛還失望的白馨也來了精神。
什麼叫不耐做針線?我根本就不會做呀!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己對繡花什麼的也不感興趣。因為現代生活中,自己的頸椎不好,連簡單的十字繡也不敢多碰,怕坐久了脖子酸麻。每每看到小秋利用空閒,一針一線認真繡出來的精美荷包,裝的卻是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心裡就覺得是糟蹋了繡者的勞動成果,這要是換作現代,豈不早變成價值不菲的工藝品了!
我撇了撇嘴,想要對付幾句,但終究還是忍住了。看我吃鱉的樣子,白竣眼裡的笑意更深了,而白馨也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在一邊逗趣道:「哥哥,要不別讓她和張媽媽學廚藝了,和小秋做針線好了,讓她先給我繡一個荷包,看看能不能帶著出去。」
白竣也忙要求道:「那就給我也繡一個吧!」看見他那微微泛紅的小臉上,一雙亮晶晶的眸子中彷彿多了幾分期盼,我心中一動。難道面前的這個小男孩想要早戀?不可能,他才多大,過了年也才只有十一週歲,而穿越過來的我就更小了,比他還小三四歲呢!
我暗暗做了一番深刻的檢討後,渾身又自在起來:「那個,繡荷包的事,能不能換成做點心?我不懂繡活兒,但是對吃食很感興趣。孔老夫子不也曾說過要『因材施教』的麼?」
「你連字也認不得幾個,居然還看過《論語》?」白竣聽了我的抱怨後,又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探究。而一旁的白馨也好奇地問道:「哥哥,《論語》是一本什麼樣的書?我在家進學也有一年多了,怎麼先生沒有提過?」
「這個麼——」白竣想了想後答道:「你進學的時間還短,又因為是個女孩子,所以先生才不曾提。這一次遠行,我隨身帶來的書箱中就有《論語》。如果你想看,我回頭找給你便是了。」白馨聽後點了點頭,就撂下書的事,連荷包的事也不提了。
白竣看了我一眼,卻接著說道:「雖說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愛好,但一個女孩子卻不懂女紅,長大了會被別人笑話的。你喜歡到廚房做事,等到了寧遠城就先跟著張媽媽吧。但荷包也必須要繡出來,如果兩個月內繡不出一個荷包,那麼馨兒就不要教她識字了。」
最後這一句話,說得白馨連連點頭,笑瞇瞇一臉討打的樣子,讓我感到十分惱火。我知道白馨一直想聽我講故事,卻又懶得教我識字,因為我不認識的字實在是太多了,每天她都在抱怨,怎麼會認識我這樣一個文盲,教我識字比陝南家中教她讀書的先生還累!
我苦著一張臉,瞅瞅兩位boss得意的神情,耷拉著腦袋無奈地算計著一天可以利用的時間。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外,還要繡荷包、學廚藝、講故事、讀書識字。如果餘下時間,除了要預備突發事件外,就是如何想辦法溜出去瞭解一下寧遠城了。
飯後沒多久,外邊就響起了鑼聲和梆子聲,一更天了,白竣又陪我們坐了坐,起身去了隔壁。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車伕套好了車馬,白竣指揮著下人擺放好箱籠和包裹,我們一行人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向寧遠進發了。緊趕慢趕,在日頭擦黑兒時,我們終於進了城,又行了一個多小時的路,在落更之前,趕到了白竣在城郊置辦的小院子。許是早已得了吩咐,院落的大門口,一個看門的老院工和一對上了年紀的男女帶著一個小女孩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