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院子裡遇到一個小廝打扮的陌生人,他托我把這封信捎過來,說是您家少爺正等著看呢!」店小二看了看我和張婆子,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放到了桌子上,見沒什麼吩咐,就道了聲「請慢用」,然後,十分禮貌地退出了房間。
我拿起桌子上的這封信,仔細看了看,發現牛皮紙的信封上沒有一個字,封口處卻已貼了封條。張婆子和我一樣十分好奇,自語道:「冀州一帶,不曾聽小主子說過有相熟的人呢?」
「張媽媽,這封信您先替白公子收著吧。」憑直覺,我覺得這封信很可能會與白馨的失蹤有關。不早不晚,一封神神秘秘的信會這樣送過來,實在讓人不能不展開聯想。
「楊姑娘,要不要派人先把信送給少爺?」張婆子看著粗手大腳的,人卻十分機靈。當然,白竣最好能盡快收到這封信,可是,如今這兩套客房,除了我和張婆子,就剩下兩個鏢師留守,實在是無人可派。就算為了一封信不管不顧,也得知道白竣等人現在何處呀?!
「張媽媽,您可有什麼辦法?」為了不落下埋怨,我只能多問這一句。張婆子聽了一時語塞,臉憋得通紅,急得搓著手,半天才蚊子似地說道:「我一個粗人,哪有什麼好點子。」
看著張婆子扭捏成這樣,我忙安慰道:「知道您是為白小姐擔心,現在白公子帶著人還在外面找著呢,也許用不了多久,白小姐就被大家找到了。就算暫時還沒有消息,晚上小秋也一定會回來的,因為她不像白公子和高侍衛身懷絕技,還可以晚上守在外面……」
張婆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一時之間,屋子裡又靜了下來,看到盤子裡的點心,我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來,不管那麼多了,我沖張婆子笑了笑,先拿起一塊點心放到嘴裡,大嚼起來,然後是一塊接著一塊,張婆子看我吃得這樣急,忙替我倒了一杯茶。
頃刻間,半盤子點心已進了我的肚子。肚子裡有底了,我才開始感到不好意思起來,因為只我一個人在屋子裡狼吞虎嚥,而一旁的張婆子卻只是瞧著我,並沒有動手拿點心。我喝了幾口茶,順了順氣,把餘下的半盤子點心推到張婆子面前,一臉歉意地說道:「張媽媽,您怎麼不吃?剛才讓您見笑了,中午也沒吃什麼東西,還是先墊墊底兒,可不能把胃餓壞了!」
「多謝楊姑娘,我拿幾塊點心去隔壁吃就行了。我家小姐在時,也沒拿您當下人待,可不敢背地裡失了禮數。」看到張婆子如此多禮,我對自己目前的身份更加尷尬。我算什麼?不過一個窮獵戶的女兒,無意中被白氏兄妹救下了,可非親非故的這樣留下來並不妥當,我雖然不是家生子,也沒賣到白府做奴婢,可長此以往怕也逃不過小春、小秋那樣侍候人的命。既然現在還無條件離開,就只能先忍著,努力和周圍的人搞好關係,見機行事了。
人人都說「大樹底下好乘涼」,我卻不這麼認為。俗話說:樹大根深、盤根錯節,如果一不小心,也許還沒靠上大樹,自己反倒早被大樹延伸的根須遠遠絆倒了。真不想參合到這些七七八八的事兒中,所以對我來說只有睡覺才是最輕鬆、最愜意的一件事了。
張婆子見我吃飽後並沒有進裡屋,而是在門口散步,就端了盤子起身道:「楊姑娘,我先回隔壁看看,過會子再來陪您說話。」我忙點頭應道:「張媽媽,這裡我守著,您放心去吧。」過了好大一會兒,我才看到店小二慢騰騰地走進隔壁,一會兒功夫又端著空盤子離開了。
剛吃完飯就睡覺會窩食的,我在門口堅持溜躂了近半個鐘頭,就又回到外間屋子的榻上打起瞌睡來。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掀動門簾走了進來,我恍惚中問了一聲:「可是張媽媽?」
「楊姑娘,正是老身!怕您無聊,陪您說說話。」張婆子拿著納了一半的鞋底,陪我坐到了榻邊的腳凳上。看她似有話想說話的樣子,我馬上坐直了身子,討好地笑道:「張媽媽,您的手可真巧,什麼時候也教教我。」
「楊姑娘在家,不曾做過這些?」張婆子聽了我的話先是有些好奇,但很快又像反應過來什麼似的瞇著眼睛笑道:「可見我老糊塗了,想是您在家也是嬌養的,身邊有人幫忙,不用自己動針線?不像我們窮人家的女兒,許多人要靠手藝混飯吃呢。」
天呢,我再次被誤會了。就像白竣懷疑我身懷絕技一樣,張婆子也不肯相信她的小主子會對一個窮人家的女孩兒如此禮遇,想是以為我生在殷實人家,才會得主子另眼相待吧。
張婆子是何許人也?不久前和小秋的那次進餐中得知,張婆子本是白馨乳娘的姐姐,丈夫早年病逝,守著一個兒子過活。有一年黃河決堤,她住的村子被淹了,由於娘倆跑得快,才撿了一條命。後來,張婆子帶著兒子小石頭投靠了妹妹,她被安排到白府當粗使婆子,而小石頭則被放到白家的一個茶葉鋪子裡當小夥計。白馨和乳娘的關係很好,所以也不拿張婆子當外人看待,向管家白孚要了來放到自己院子裡。可惜,白馨的乳娘是個短命的,服侍了白馨幾年,就得急病死了。作乳娘的妹妹雖說死了,但張婆子卻憑著忠厚老實、手腳勤快,依然被白馨留在身邊。
平日裡白馨待張婆子比乳娘差多了,卻也沒怎麼給她沒臉,有個大事小情也不避著她。雖說張婆子只是個粗使婆子,但多了一層乳娘姐姐的關係,又穩穩地跟了白馨幾年,也是不能小看的。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張婆子聊天,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張婆子和我閒聊了一會兒後,忽然話鋒一轉道:「楊姑娘,您說這一次,我們小姐能逢凶化吉吧?其實,我猜看熱鬧的事兒可能又是小春攛掇的,平日裡那妮子就不是個安穩的,老是鼓動著小姐私自出府遊玩。如今出門在外的,不比家鄉地熟人親,出了事也無人幫襯。小秋雖是一個厚道的,可是,小姐眼裡就單單只有一個小春,這次出了這樣的事兒,小秋又沒有呆在小姐身邊,怕是難逃責罰了。姑娘是我家少爺和小姐看重的人,到時候,還請您替小秋說幾句,救救小秋那丫頭。您想呀,要不是小春在小姐面前賣好,拉著小姐急急地擠進去看熱鬧,小秋怎麼可能會落了後?多一個人在小姐身邊,也許就不會出現意外了。」
小春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不得而知,但張婆子維護小秋,卻是一語道破。我只是一個外人,無事還要躲三分,怎好參與到白家丫頭、婆子們的爭端中。聽了張婆子的話,我也只能是出言安慰,閒聊了大半個鐘頭,張婆子看我又有些昏昏然,就很有眼色的起身告退。
我知道她也惦記著隔壁,想去看一眼,就笑著要起身送她,剛要挑門簾,卻見簾子已被掀起,一時進來了小秋和小全子兩個人。小全子看到張婆子後,便一臉疲憊地說道:「剛才我還去隔壁找張大嬸呢,卻是原來留在了楊姑娘這兒。」
「找我什麼事?小姐有消息了?」張婆子一臉期盼的表情,一看便知她心裡的那份急切。我也把目光落到小全子身上,或許是看出了我們的心思,小全子忙擺手道:「還沒呢!少爺打發我們先回來看看,吃點東西再去換他,煩勞張大嬸叫些吃食來。」
「我這就去!」看著張婆子要出去,我忙拉了拉她的衣襟道:「張媽媽,不是還有一封少爺的信麼?」張婆子聽了立時用手拍了拍腦袋:「看我這記性!」說罷,從身上取了那封神秘的牛皮信封,遞給了小全子,一邊又解釋了收信的經過。小全子聽了,也顧不上吃東西了,拿著信直接出了門。這邊,張婆子去找店小二張羅飯菜,小秋則一臉愁雲的出去幫忙,過了沒多大一會兒,茶點先上來了,張婆子讓小秋先墊墊底,自己則守在門口張望,等小全子回來好上飯菜,等了快一個鐘頭了,終於把小全子盼回來了,可是,這次回來的不只是小全子,還有白竣、高侍衛,以及那四個幫忙找白馨的鏢師,也跟著一起回來了。難道是白竣從那封信上得了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