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回來了!」聽到門外的張婆子一聲招呼,小秋立刻放下手中的點心,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掀了門簾出去了。我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門。
這時,我看到張婆子、小秋、小全子帶著兩名鏢師恭候在隔壁的客房門口,而不遠處的白竣緊繃著臉、一身戾氣的帶著幾名彪形大漢急急走來。
許是看到了我在門口張望,白竣走近時略停了停腳步,緩聲吩咐道:「小秋,你陪著楊姑娘先回房間吧。張媽媽,你去叫些酒菜來,鏢局裡的師傅們也累了大半天了。小全子,你隨我來侍候著。」
聽了白竣的吩咐,下人們自然是各司其職。小全子陪著主子去隔壁,張婆子去了飯廳找店小二上酒菜,小秋則陪著我回了房間。
小秋見四下無人,便拉著我的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口中嗚咽道:「楊姑娘救我!」這一跪卻把我嚇得不輕,我急忙用力想拉起小秋,這一使勁兒,卻帶動了胳膊上的傷口,頓時痛得「呀」的一聲,倒是讓小秋似有驚覺,淚眼迷離地看向我的手臂。
「還不快起來,這樣讓別人看了去,豈不又生事端?我的身上有傷,也吃不上勁兒……」小秋聽了我的話,似有猶豫,我趁機用力再次拉她,小秋看我痛得直冒汗,忙順勢站了起來,不安地問道:「可是又動了傷口?都是我不好!心裡一急,就忘了分寸。」
我拉起她坐到榻邊,用帕子替她擦去了面上的眼淚,幽幽地歎道:「小秋姐姐,您這又是何必呢?我不過是個外人,如今還受著府上的恩惠呢,自己都是七災八難的,哪還有能力幫上忙?想是白公子為妹子失蹤的事兒心裡堵得慌,如果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您也不必放在心上,等白小姐平安回來了,一片蓋頂的烏雲不就散了麼?您還有什麼擔心和發愁的?」
聽了我的話,小秋剛剛止住的悲切又湧了上來,她一邊用帕子擦著眼睛,一邊哽咽道:「少爺見我好好的,而小姐和小春卻不見了,心中有氣。他氣我當時為什麼不好好守著小姐,自己一個人只顧著看熱鬧?其實,我是力氣小、動作慢,沒跟上小姐她們,並不是有意的。我猜想這一次小姐和小春回來,看到同去的我安然無恙,而她們卻受了苦,心裡一定會不舒服的。少爺說了,如果小姐不能安全回來,就把我賣到妓院去,讓我一生都記得這次的過失,如果小姐安全回來了,就讓小姐發落我,或打或賣,隨小姐出氣。這一次,我把小姐和少爺都得罪了,哪裡還有活路?楊姑娘,您說我該怎麼辦?嗚、嗚……」
遷怒,絕對是遷怒!居然還想把小秋賣到妓院去,這個白竣也真夠狠的。還好,我沒跟著一起去逛街,如果當時被白馨拉去一起湊熱鬧,如果我像小秋一樣安然無恙,單單白馨和小春失蹤了,白竣的心裡也會不舒服吧?即便白馨回來,想必心中也會有些疙瘩吧?
「小秋姐姐,快別哭了,免得讓白少爺見了更加不喜。白小姐必能安全回來的,到時候白少爺見了高高興興的,哪還會記起自己曾經發怒時說過的話呀?您就安心等小姐吧!」我正勸著,忽然聽到張婆子的聲音,「楊姑娘,少爺問您餓不餓,要不要也叫一份吃食?」
「張媽媽,我不餓,您先打盆冷水來吧。」我陪著小秋走到外間屋子,張婆子看到小秋又紅又腫的眼睛,也沒問什麼,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沒一會兒,端了一盆水進來,小秋就著冷水洗了臉,張婆子幫她重新上了妝,眼睛周圍略上了些粉,遮住了哭過的痕跡。
看小秋打扮妥當了,張婆子的目光從小秋的臉上移了過來,看向我說道:「少爺那邊剛剛開席,正陪著幾名鏢師用飯呢,小全子在跟前侍候著。少爺聽說您下午只吃了些點心,就打發我過來問問,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叫店小二再準備些來,讓我和小秋陪著您用。」
我看了看小秋,對張婆子說道:「那就再上些飯菜,大家一起用吧!」我倒還好,可張婆子和小秋日活動量比我大得多,除了早餐,這大半天下來也只是吃了一些點心,想來她們是有些餓了吧?
張婆子聽了我的話後,去院子的前廳找了店小二,很快一桌子飯菜就擺在了外間,我拉著小秋和張婆子一起坐下來用餐,張婆子見小秋忸怩了一會兒坐下了,就默默地坐到了小秋的旁邊。這一次,三個人一起吃飯,卻靜悄悄的,沒一個人說話,真正做到了「食不言」。
吃完這頓飯,已是黃昏,屋子裡漸漸暗下來。撤了殘羹,店小二又端來一壺香茶,張婆子去了隔壁伺候,小秋留下來陪著我發呆。大約到了掌燈時分,張婆子陪著白竣過來了。
「白小姐可有了消息?」我猜測那封信一定有古怪,但還是忍不住問上一句。白竣清冷的面容略顯疲憊,目光如刀帶著恨意道:「有消息了,今晚就去接妹子回來。楊姑娘如果身體不適或累了,就早些安歇,如果還有精神,就等我妹子回來,一起給她壓驚吧。」
我知他心裡不快,有心再問,卻又怕對方惱了,於是好心安慰道:「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想白公子這一次接白小姐回來,定是費盡了心思,但我想,只要是白小姐能夠平平安安,今日失去的,它日可以想辦法再拿回來……」
聽了我的話,白竣的臉瞬間變了顏色,劍眉倒立,一時梗著脖子凜聲問道:「你都知道些什麼?怎知此番去接馨兒,會有所失?」
天呢,他不會是把我當成奸細了吧?!我可是只憑著直覺說了幾句模稜兩可的話,怎麼就有人會偏要應景印證呢?此時的我,真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幹嗎在多疑的人面前顯擺呢?況且自己確實什麼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白竣接了那封信後就急急趕回來,準備接妹妹卻又表現出一副心情不好,要找人算帳的樣子,如果不是接受了什麼不平等條約,怎麼這樣?
房間裡的燈芯被張婆子挑得很亮,白竣在失態中不由自主地又上前了兩步,他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恐怕就差揪著我的衣服發怒了吧?渾身散發的冷氣比空調還冷!或許是我想錯了,也許對方只是一個驕傲的人,陪妹子逛街,人卻在眼皮子底下丟了,不要說還是一個有些見識,又身藏功夫的人,就算平常百姓家,這樣的失誤也是極沒臉面的事兒吧?
想到這兒,我提了提神,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緩緩答道:「白公子多慮了!剛才見您心事重重的,本想安慰幾句,沒成想越說越亂,還把您氣著了。其實,希望您還是那個灑脫、陽光的樣子,白小姐見了也會開心些!至於,我在慌亂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介懷。不是孔老夫子也說了麼: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白竣看了看我,頹然轉身,向門外走去,口中喃喃道:「是我粗心,如果不是放心讓妹子帶著兩個婢子擠進人群看熱鬧,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誰成想,大白天的,居然也敢擄人?而且居然還是有預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