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姑娘名諱?這是要往哪裡去?」我一邊快速地打量了一下車內四周的華麗陳設,一邊暗自揣度著馬車主人的身份。
「我姓白,名字中有一個馨字,以後就叫我馨兒好了。這一次是隨兄長前往寧遠恭順王府探親的。你呢?」車內的小姑娘在自報家門後,好奇地望著我。
「我姓楊,單名一個秀字。聽說姑娘姓白?可是巧了,我外祖家也是姓白!」穿到楊家幾個月,曾聽母親白氏說過,白姓人家在中原一帶繁衍,族支甚多。
「白姓在這一帶也算是一個大姓了,但不知你娘家祖籍何處?」小姑娘聽了我的話後認真地盤問起來,可能是很想知道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人會不會和她有更進一層的關係。
「我娘祖輩本是陝南人,到了外公這一帶才流落他鄉的。」我半藏半露地搭訕著。
「什麼?陝南人?我和兄長就是從陝南來的呢!家鄉民亂鬧騰得實在厲害,有個叫李自成的,不僅聚眾鬧事,而且殺官越貨。爹爹怕衙門彈壓不住,讓我和兄長先去親戚家暫避。想來用不了多久,我娘也會來的。我家在陝南是做茶葉生意的,你聽說過紫陽茶吧?」
古代的陝南是綠茶的重要產地,許多茶農為制貢品而「男廢耕,女廢織」。曾有詩云:「自昔關南春獨早,清明已煮紫陽茶」,讚的就是作為貢品、聞名遐邇的紫陽茶。
「難道你爹是紫陽茶的茶商?」沒想到在自己危難之時,還能遇到商界精英。在家裡,小虎不是一直笑我是個財迷麼?可惜沒機會受教於頂級操盤手,真是「禍兮福之所倚」呀!
「正是。要不是災害連年,世道紛亂,我爹也不會有了退隱的心思。不過爹爹說了:『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當今之世,奇才必得。』不然,表姨家怎會出了個恭順王?等天下大定之日,我們是要重振家業的……」小姑娘談到將來時,滿懷期望的雙眸神采奕奕。
小姑娘談性很濃,我一邊認真的聽著,一邊默默的想著心事。身上漸感疲倦,只要上身略微挪動,疼痛就會從前胸和手臂處傳來,腿部倒還好些。也不知過了久,馬車忽然停了。
白馨撩起布簾一角,大聲向外問道:「可是到了今晚夜宿的地方了?」
「小姐說得沒錯,少爺先下了車,去了路邊的那家客棧。要不要小春扶您先下來?」外面有個丫頭應答著。白馨看了看我,馬上回道:「先等等吧,等少爺回來再說。」
「是!」外面立刻又安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馬車外又傳來一個少年男子的聲音,他指揮著車伕把幾輛馬車拉到客棧後院,然後來到我和白馨所在的馬車外,朗聲問道:「妹妹累了吧?今晚住宿的客棧選好了!聽說車裡的那位姑娘已經醒了,她能走動麼?」
「秀兒,你能走麼?大夫說你的腿部只有輕微的擦傷,但上身受傷嚴重,一挪動怕是會痛得受不了。」白馨想扶我下去,又怕拉動我的傷口,正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事——」用眼神示意白馨不必擔心。這時外面的丫頭掀起車簾,我看到馬車旁有個寬大的籐椅等在一邊,想是為我這個受傷的病人準備的,心裡很是感懷白家人的熱心腸。
白馨想了想,沒有上前來扶我,先自己下了車。隨後,我定了定神,向車門處挪動。腳一落地,有一絲痛疼,還有幾分酸軟。可能是和雙喜在山上狂走時弄傷了腳底板,加上這幾天都待在車裡的關係。還好,就那麼幾步,我挪到車門口時,已痛得額角見汗了。
「秀兒,可是痛得厲害?表姨夫是個武將,府裡定有極好的紅傷藥,你先忍一忍!」白馨不敢扶我,看我踩了踏腳凳下了車後,馬上一招手,籐椅立馬移到我身後,我順勢坐了下去。店小二在前面引路,白家一行人緊緊跟著。
走在最前面的是白馨的胞兄白峻,一身白色綢衫的少年。聽說只有十歲,難怪背影不夠高大,但看起來卻有幾分矯健。他的左側跟著一個侍衛打扮的大漢,右側跟著一個小廝,白馨帶著一個大丫頭跟在白峻的後面。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婆子則跟著我坐的籐椅。
穿堂過院,一路走著,發現這家客棧院落不小,人流熙熙攘攘,看似十分興隆。最後,我們一行人在一處偏靜房舍前停了下來。我和白馨的住處比較寬敞,裡外間各有下榻的地方。我們進了裡間,兩個丫頭趕忙跟進來侍候。等一切安頓好了,白峻走進來問:「想吃些什麼?一會兒讓小二端進來。我帶著小廝們就住在隔壁,如有什麼需要讓婆子傳一聲便是。」
白馨指著我笑著向白峻介紹道:「剛才下車後走得急,也沒來得及引見。哥哥救了人,卻不知道是誰?等到了王府被表姨表姨夫問起來,難免讓人唐突。這位姑娘姓楊,單名一個秀字,她的母家祖上也是陝南人。說不停祖上可能還和我家同宗呢!」
白峻聽後,連忙讓我解惑:「楊姑娘,可是在翼州一帶居住,怎會在深山中見到你?」
我上前輕輕一輯道:「感謝白公子救命之恩,我本隨爹爹進山狩獵,因貪玩走散了。」我沒有說出實情,而白峻聽了卻有些驚訝:「你的年齡和我妹子相仿,居然敢上山狩獵?」
「家父身手好,我想跟著學些本事,是我自己逞能,不然也不會落得身受重傷,流落荒野!」一想到自己不知身在何處,以及和雙喜雙雙失蹤的後果,心裡頓感不安起來。
「我們從翼州出來已走了多日,再走些日子就到寧遠了。我和妹妹出來帶的人手不多,實在無力來幫你尋訪親人。你傷勢沉重,還是先隨我們去寧遠吧。等你的病好了,我再求表姨夫派人尋訪你的家人,你看如何?」白峻的一番話,生生把我接下來想說的話壓了下去。
晚飯擺到了白馨的房間,白峻也過來相陪。三個人說說笑笑,一頓飯吃得很輕鬆。等殘羹撤下後,白峻讓小廝取來一個包袱,我一看,正是前些日子進山時背的。
「楊姑娘,當時這個包袱還背在你身上,要不是急著救你,也不會擅自作主替你取下來。沒想到包袱還挺沉的,難怪你會行動不便,被灰狼咬傷。不過,那隻狼最終還是死在你的身旁,可見你身手不凡。」白峻一邊指著那沉重包袱,一邊好奇地探尋道。
「狼是如何死的,我並不知道!」包袱就在我面前,我卻無法解釋當時的情形。可是,我的解釋也沒法讓白峻信服,他聽了我的話後,莞爾一笑,一雙清眸透著幾分懷疑:「楊姑娘過謙了!如果你沒有好身手,包袱中的熊掌又是如何獵得的?」
「我哪有那樣的好身手,熊掌是我意外獲得的。這次多虧白公子的仗義相救,這一對熊前掌,算是我的一點心意。」我忍著臂彎處的痛從包袱中拿出熊掌遞了過去,白峻遲疑了一下,便讓身邊的小廝收了。
「楊姑娘,雖然我生在商賈之家,但從小酷愛騎射。等你病好後,可以互相切磋!在這裡,我先謝過你送的厚禮。時候不早了,妹妹帶著楊姑娘早些安歇吧。」白峻說完就帶著小廝等男僕去了隔壁。
這一夜,我和白馨躺在同一張大床上,白馨很快進入了夢香,而我卻怎麼也睡不著。最後,也不知我數了多少只綿羊,沉重的眼皮才慢慢落下。正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聞到一股奇香,頓感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