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前院,文竹便看到一位裝扮得體威儀從容的老夫人,她站在那裡,身後的兩個丫鬟並不似一般下人那般低垂著腦袋,而是目不斜視的同老夫人一般盯著眼前的三個女子。
「跟我回去!」那老夫人看著面前的趙琦貞,聲音裡帶著威嚴與不滿。
「婆婆……」趙琦貞不敢放肆,上前行禮。
賈麗娘也跟著上前行禮,「任老夫人,呂家賈氏給您請安了!」
一向機靈的桂凌霜,躲在賈麗娘的身後,似乎對這位老夫人也是極為忌憚,行了一禮,只輕道,「七伯母!」
任老夫人先是瞪了一眼桂凌霜,語氣帶了幾分凌厲,「你婆婆不管你那是你家的事,莫要帶壞了我家琦貞!」
而後便又瞥了一眼賈麗娘,對於這個知府家的長媳,也只是客氣的「嗯」了一聲,拉了趙琦貞就出門,趙琦貞不發言,回頭委屈的看了一眼眾人,似乎是在告別。
桂凌霜氣的咬牙,卻不敢再說話,似乎對這位老夫人極為忌憚,偏過頭去,只裝作沒有聽見。
賈麗娘卻是硬著頭皮幾步向前攔在二人的面前,「老夫人,今兒是我邀琦貞出門,還請您莫責怪她!」
任老太太冷冷的哼了一聲,方道,「你是呂家長媳,我又怎麼敢怪你,這是我任家的家事,還請呂大奶奶讓步,我要帶琦貞回去!」
眼看雙方戰火將起,文竹不由得想起了段家的老太太,相比段老太太的不屑而言。這一位的臉上更多了幾分不滿。而趙琦貞的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恐,只有一副看似乖巧的神情。
而且,眼前的這位明明是趙琦貞的婆婆,可為何竟與段老太太一般年紀?難不成琦貞的夫君年紀極大?還是這老太太老來得子?
說來趙琦貞到了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她就能找過來,這位老夫人真不是吃素的!
不敢輕視,文竹仔細打量這位老夫人。穿著蟹殼青紋樣緞面對襟披風,棕綠雲紋的繡金緞面蔽膝黃櫨馬面裙,眼睛微微瞇著,明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卻是不怒自威。
意外的是,老夫人的頭上的戴著一支赤金鳳凰步搖,一晃一晃。在陽光下一閃一閃,極是耀眼。
「恭喜任老夫人,有這樣一個好媳婦!」文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眾人不由詫異的轉過頭來。
任老夫人似乎不太相信,輕道。「你說什麼?」
上前行了一禮,文竹又道,「段家莊氏給任老夫人請安!呂大奶奶請琦貞過來說的是募捐之事,此次的募捐雖是廣仁寺發起,但宣揚佛法開壇講經的卻是京城有名的慧真大師,以往文竹在京中時,有幸跟著四皇妃募捐義診,也得了慧真大師的讚揚,說是積福的善事。這次琦貞聽說此事。便發了宏願,要借這次的善事給老夫人積福增壽,也算是給老夫人的壽禮!您說,您是不是得了一個好媳婦?」
任老夫人一愣,對於這事兒她之前倒有聽過,但不過是施粥捐銀子罷了。便沒有放在心上。今兒媳婦出門也沒有說清楚啊!
她臉上一紅一白,只覺得有些尷尬,正想著怎麼回話,就聽文竹又道,「琦貞說您疼她,因著昨兒個她沒有睡好,所以今兒您便不讓她出門,她不想言而無信,又唯恐您擔心,這才偷偷的溜出來的!」
賈麗娘已經全明白了,連忙上前捧場,「老夫人莫急,琦貞剛剛已經在屋子裡小睡了一會,想來並無大礙!」
桂凌霜也硬著頭皮道,「七伯母,您就放心吧!」
「婆婆,您就讓我留下吧,說不定這事兒做的好,得了好名聲,對相公的仕途也有所助益!」趙琦貞已經喜笑顏開,全然沒有剛剛的委屈之色。
倒是任老夫人歎了口氣,裝模作樣的囑咐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帶你回去了!你自個兒也要注意,莫要累著!」
看著任老夫人不情不願的出了院子上了馬車,眾人一番恭送後,這才都鬆了口氣!
重新上了茶點,眾人又回屋子坐下。
「真真是多虧了文竹!」賈麗娘喝著茉莉花茶,臉上帶了幾分輕鬆的道,她作為呂家的長媳,這個老太太都不給幾分面子。
桂凌霜接道,「可不是,不然琦貞又慘了,至少一個月不能出門!」
「不過是拿著四皇妃的名號嚇唬人罷了,她老人家雖然順著咱們的意思,但你也要心裡有數,莫要再跟她頂撞!」文竹心有餘悸,她的話雖捧了任家,卻也不過是用權勢壓人罷了。
若是被人知道,也是不小的罪過,但她也相信,任老夫人自恃甚高,才不會傻的真去到處宣揚。
「哎,你們放心吧,她雖嘴上厲害,其實不過就是禁個足罷了,她多年無出,我相公也不過是她寫在名下的嫡子,又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她怎麼也要顧忌我相公的!」趙琦貞似乎渾不在意,「不過今兒文竹的話倒是拍了她的馬屁,別看她不說話,可是高興的很呢,想來這幾日我的日子又好過了!」
眾人都笑起來,趙琦貞雖然立規矩立的辛苦,但看起來這個婆婆倒不曾對她動過什麼心眼。
「行了,別說這些了,先說說正事兒吧!」賈麗娘打斷了眾人的閒聊,說起了募捐之事,但對於剛剛的事情,她對文竹的看法又有不同,不由的就將文竹視作了主事之人。
直到午後,眾人才一同告辭。
臨走時,賈麗娘握著文竹的手道,「我和凌霜都是當家主母,凌霜又是不是個細緻的性子,琦貞出門艱難,這事兒還得文竹辛苦!」
文竹點點頭。「自是盡力而為!」
「有事情便派人給我個消息,我雖忙,卻也算半個地主了,這城裡的事兒還沒有什麼難的!」有了賈麗娘的話。文竹便放下了心,盡心操辦起來。
不過幾日的功夫,銀糧都到了位。由華神醫帶頭,城裡幾位有名的大夫也在廣仁寺附近設了個義診。
一切極為順利,但文竹卻是瘦了一圈。
五月初一,天氣已經熱了起來,西安府裡的難民依然如故。
段明熙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清晨的太陽剛剛露了個頭,馬車就從黑虎巷中駛了出來。
一路之上沒有幾個行人,只是到了廣仁寺的附近。馬車才停到了一個偏僻的巷子裡。
「奶奶,小心著些!」水蓮輕輕將文竹扶下馬車,又將帷帽給文竹戴上,卻又勸道,「那邊難民極多。您還是乘馬車進去吧?」
文竹輕輕搖頭,清瘦的臉上帶了幾分憂色,「這會子正是清晨,又不是初一十五的燒香之日,恐怕此時很多人還在睡著,馬車過去,必然要驚擾。你放心,我戴著帷帽呢!」
雖說募捐施粥之事繁瑣,卻自有人去辦。文竹不過是見幾位長者,或是與那糧商、藥商見個面談談,並沒有什麼需要她親自動手之事。
因此,文竹除了每日抄足一個時辰的字,便是隔上三日過來拜佛燒香了。
「小的先過去走一遭,也算給奶奶開路!」見文竹頷首。錫砂便將馬兒拴在路旁的柳樹上,轉身向廣仁寺走去。
這邊文竹繫好的帷帽,主僕二人抬腳也出了巷子,到得拐彎處,一棵大樹鬱鬱蔥蔥的遮住了視線。
剛繞過大樹,猛然一個小和尚衝著自己的方向跑了過來,水蓮一把將文竹拉到一旁。
那小和尚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穿著一件灰色的衲衣,抱著一大捆乾柴,跑的如風如火。
「哎喲!」看到文竹在前面,那小和尚連忙收腳,不想卻腳下一拌,跌倒在地,發出痛苦的聲音。
「你個小和尚,這是做什麼去?竟著急成這樣,差點撞到我家奶奶!」
小和尚見了眼睛一紅,便要哭出來,卻是生生忍住,一本正經的道,「這位、這位女施主,貧僧正要搬了柴火去粥棚,那邊催的急呢,請兩位女施主原諒則個!」
「行了,你且去吧,莫要誤了施粥才好!」文竹拉了拉水蓮,這小和尚是去做善事,不過年紀太小,不夠沉穩,若是被師傅得知,恐怕還要受罰的。
那小和尚聽了心裡一喜,便站起身來,將地上散落的乾柴撿起。
只是那捆綁乾柴的稻草已斷,竟是怎麼都抱不起來,小和尚著急起來,眼裡又泛起了淚光。
「水蓮,你且幫他送過去吧,我在這裡等著!」文竹看了不忍。
「哎,也就是我家奶奶心善!」水蓮將乾柴撿起,又不放心的看著文竹,「奶奶且莫亂跑,只在這樹下等我,我即刻回來!」
眼見著水蓮跟著小和尚走開,文竹回頭,這才發現,錫砂把馬車停到了一個死巷裡,巷子裡的民屋似乎很多年沒人住過了,都上了鎖,上面落滿了灰塵。
而眼前的路,一面是通向廣仁寺前的廣場台階,一面是通向廣場外圍的粥棚。
從這巷子出來,不用穿過那一大片坐滿了難民的廣場,直接就可以從一側的小路走上台階。
只是這條路上除了僧人,便極少有人走過,錫砂也是因著來的次數多了,才知曉這條路。
也不知道段明熙怎樣了,文竹輕輕歎氣,心中無限惆悵。
「喲,這是誰家的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歎氣啊?要不要爺來疼你?」一個猥褻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
回過頭來,一個高大的男子穿著一身的色銅錢紋的綢衫一瘸一拐的往這邊走來,大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額頭處的一塊凸起,像那畫裡的壽星一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