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嚴厲的聲音幾乎劃破了屋頂。
羅氏只覺得身子一顫,跌坐在床上。
她抬起頭,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丈夫,段府的大少爺段明傑。
一向溫潤有禮,和藹體貼的夫君,此時竟是一臉的猙獰。
羅氏的心猛然掉進了冰池一般的寒冷,她緊蹙眉頭,不解的望著那如玉潤澤的面龐,「為什麼?」
段明傑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輕咳一聲,轉過身去,看著窗外水蓮那漸漸走遠的背影,卻沒有說話。
羅氏不甘心,她站起身轉到了段明傑的身前,帶著一種少見的固執,「夫君,她是你弟弟的妻子!為什麼要攔著我去幫她?」
「我不希望你跟他們有太多的接觸!他們,是遲早要離開這個家的!」段明傑又恢復了以往的深沉,他輕輕握住羅氏的肩頭,深深的歎了口氣,背過身去。
從他記事起,他就沒有父親,只有母親,只有祖母,父親,一直是一個遙遠的存在,而漸漸長大的他,最恨的就是那個霸佔著自己父親的女人,還有那所謂的弟弟妹妹!
他唯一擁有的,就是這家,總有一天,這個家會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是長子嫡孫,是這個家的繼承人,誰都別想奪走!
這是他唯一看重的東西,所以,他不容有失!
在段明熙的歸來之後,他那原本獨一無的奪目的光芒轉瞬被掩蓋!
那一身的武功絕對超過他的想像,哪怕從不出手。但出身武將世家,他怎麼能一點都看不出來?
未及弱冠便得了六品的職位。竟與三叔父同級,哪怕只是個閒職,若沒有一定的軍功也難以辦到!
初到京城便結識了安王世子,之後便隨其後辦差,宮中那是常去的,甚至還有了四殿下親賜的腰牌!
無論從哪一點來說,比之自己這個脂粉堆裡長大,一直自以為是的大少爺,此人都強過百倍!
他失落!他惶恐!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什麼時候,這個本就不屬於這個家的人。才能離開?
他等待著這一天!
羅氏並不明白段明傑的失落和惶恐,她有些驚訝的看著一向謙和的夫君先是動了怒氣,而後竟是眼中含了淚水,她走上前去,從後面抱住了那高大的身軀。
「我聽你的!」羅氏的耳朵貼著段明傑的後背,聽著那節奏感極為強烈的心跳聲,但依然無法忽略這高大身軀的顫抖。
太陽終於掛到了正中的天空,午時已經過了一半。
文竹依然跪在那半舊的蒲團之上。她只覺得手腳已經沒有知覺。身子也逐漸凍的麻木,肚子裡全是涼氣,可是她。卻不想認錯。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能屈能伸,她知道以退為進,可是今日這個錯她認不得!
二夫人不會放過她的,若是她認了,下一步,便有可能鬧騰的眾人皆知,說不準下個月,坊間的閒話就會從顧二小姐又找了個婆家,轉到莊家的六姑奶奶出了丟人的醜事上去!
女子名節,比性命更為要緊!
就算段明熙信她,也抵不過悠悠眾口!
這個錯她不能認!
和樂堂的院子裡,只有寒風的怒吼聲,水蘭站在屋簷下,著急的跺腳,卻不敢上前,玉青交待了,老太太不讓人靠近二奶奶。
只是遠方一個影子讓水蘭的眉頭緊皺,她攥緊了手中的拳頭。
那個高挑的人兒穿著艷亮的黃緞鑲邊大紅絨面折枝花的斗篷,頭上插金嵌玉,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落在水蘭的眼裡,又多了幾分憤怒。
滿府的人,也就只有這位二小姐專誠跑來看自家奶奶的熱鬧了,真是跟二夫人一個德性!
果然,明秀遠遠的看到水蘭,便笑著走了過來,「二嫂這是怎麼了?做了什麼事,竟然讓祖母罰跪,這冰天雪地的,真是冷啊!」輕輕呵了呵手,裝模作樣的從丫鬟手中接過手爐。
從金喜堂無功而返,此時正巧進院子的水蓮正聽得這話,不由大怒,她上前福了一禮,「二小姐,我家奶奶不指望著您雪中送炭,但也請您別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怎是君子所為!」
這話說的義正嚴辭,怎是一個丫鬟說的話?
明秀立即氣得白了臉,「你!你怎麼能這樣跟我說話!你家主子怎麼教你的?!」
文竹輕輕抬了眼,水蘭見了心中明白,便一把將水仙拉到了過來,「你怎麼跟二小姐說話呢,還不快賠禮?」
說著卻不讓其賠禮,只是擋在水蓮的身前,「二小姐,這丫頭不會說話,惹您生氣了,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明秀卻是不依不饒,「也不知道是誰教的,這麼沒有尊卑!燕兒,給我掌……」
話還沒有說完,水蘭已經不再看明秀,而是又轉頭衝著水蓮道,「可是玉青姐姐交待你的事兒辦完了?這是老太太的院子,不是你能多說話的,快進去稟差事吧!」
水蓮應了一聲,轉頭就進了內堂。
燕兒哆哆嗦嗦的愣在那裡,她可不敢隨便在這裡打人,二小姐是誰都不怕的,可是自己若是惹了事,不只是二小姐不會幫自己,說不得二夫人直接把自己給賣了。
明秀氣的一跺腳,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
轉身出了和樂堂,急步而去,燕兒小跑著跟在後頭,只覺得頭皮發麻。
灰色的影子急急的從身邊跑過,明秀一愣神的功夫,只覺得眼前一花,差點被蹭倒在地上。燕兒連忙上前相扶,「二小姐,您慢著些!」
「剛剛那是誰?」明秀的臉上的得意已然不見,只有一臉的憤憤不平。
燕兒小心翼翼的道,「好像……好像是三小姐!」
什麼時候,那個從來不敢出門的小結巴也敢這樣的衝撞自己?
都是那個莊文竹搞出的好事!
三小姐明娟並不知道自己撞了人,她一心記掛著文竹,腳下匆匆的進了和樂堂。
看著跪在蒲團上,臉色慘白的文竹,明娟不覺潸然淚下,她不顧丫鬟的阻攔,幾步走到了文竹身邊,蹲了下來,「嫂嫂!」
文竹抬起頭,看著這個臉色婉麗的少女,心中竟多了幾分暖意,她不敢抬手,只怕自己的涼氣再過給明娟,只是苦笑道,「你怎麼跑來了?這樣冷的天氣,還不快回去?」
明娟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嫂嫂,我、我、我去求祖母!」
文竹歎了口氣,「祖母還在氣頭上,現在去恐怕會事與願違。你先回去,說不定她老人家午後睡醒了就會想起我,若是那時她再不發話,你再去求不遲!」
明娟臉上有些不信,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頭,卻是從身手的丫鬟處將手爐取了遞了過來,「嫂嫂,這個暖和些!」
文竹搖搖頭,「祖母既然說了讓我受罰,又怎能用這個?」
明娟執意將手爐放到了文竹身前,「祖母沒說,沒說不能用!」
「那好,我用就是,你快些回去吧!」文竹很想幫明娟把臉上的淚水拭去,但那凍的有些僵硬的手指還是沒有敢抬起來。
明娟不情願的離去,直到出了院子還回去看,見文竹真的將手爐抱了起來,這才略有些放心的離去。
抱著那溫暖的銅製手爐,文竹只覺得凍僵的手指慢慢有了知覺,那吹到身上的寒風似乎也不是那麼的徹骨,銀白的天地間因這手爐而多了一分暖色。
想到明娟竟不顧老太太的話,就這樣冒失的跑來找自己,她便給水蘭使了個眼色。
水蘭上前幾步,離了有一尺的距離方低低的道,「奶奶,三小姐也是好意,您就用著吧!水蓮已經去找玉青姐姐了,只要老太太睡醒了,自然會提及您的!」
文竹輕輕歎氣,以老太太那份固執與武斷,恐怕自己不認這個錯,未必會這樣輕易的放過自己。她點了點頭,卻道,「手爐我就用了,你讓水蓮去找三夫人,不要讓三小姐再跑出來了,免得再遭牽連!」
靜心齋裡,三夫人楊氏柔聲勸著明娟,「不是娘心狠,我也想救你二嫂,可是你祖母那個性子,你比我還清楚,現在只有大伯母能勸得動她,我已是派了人去顧家,說不得你大伯母得了消息就會趕回來!」
明娟使勁抹了抹臉上的淚,驚喜的抬頭,「母親說的是真的!」
楊氏歎了口氣,「那還能有假!」
一早因著要讓自己去勸老太太,這個一向不說話的女兒,竟然說了一個時辰,雖然偶爾還結巴,但簡單的句子已經說的很流暢,這只不過是幾日的功夫,可見這個二侄兒媳婦是對明娟用了心的,自己又怎麼能坐視不理!
午時已過,段家二門處,婆子們都三三兩兩的散了,反正大中午的主子們都在午睡,也沒什麼大事兒,能偷懶便都去偷懶了。
「錫砂,你終於回來了!我快急死了!」水仙驚喜的看著錫砂,激動的忘記了不能出二門,逕直就跑了出去。
她後的妞妞兒見了卻是扭頭就跑,她要回去跟琉璃報信!
而看到這一幕的錫砂嚇的止住了步子,看著激動的撲向自己的水仙,「這、這是怎麼了?」
水蘇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快進來說話!」雖然比水仙要鎮定的多,但聲音中還是多了一分喜色。(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