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氣,要不是被那個死結巴唬了一跳,我怎麼會滑這一跤!」齊升堂的東廂房,二小姐明娟一面厲聲罵著,一面脫了鞋子查看著。
「小姐,只是有些紅,我拿紅花油給您擦擦!」燕兒說著便去找藥,冷不妨卻差點撞上了一面肉牆。
「跑什麼?糊塗東西,做什麼都毛毛燥燥的!讓你伺候二小姐,怎麼就把小姐給摔著了?」二夫人祝氏眼睛一瞪,燕兒立即跪了下去。
「夫人,是三小姐跑的快了,差點兒撞上二小姐,我又一時沒扶住,二小姐這才滑了一跤!」她的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心中卻嘀咕著,三小姐千萬別怨我,是二小姐賴到你身上的!
祝氏一甩帕子,「那還愣著幹嘛?去取紅花油來!」回頭又罵起明秀,「大冷的天兒,好好的去瞧什麼熱鬧!若是想看一眼,不如等晚上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再去,如今若是被人看到,又要說你不端莊!」
明秀嘴一撇,「自然是現在去才有熱鬧瞧,待到下午又有什麼熱鬧可瞧的?等會子老太太睡過午覺,定然就會饒了她,哪回大房的那個惹禍精惹出事來的時候不都是這樣?」
「哼!這怎麼一樣?這是敗壞家風的醜事!我這就去看看老太太去,這才跪了不到兩個時辰,怎麼也得讓她跪到下才能解氣!」
祝氏說著站起身來,臉上卻帶了幾分得意,「她幫著羅氏來跟我鬥。這會子她出了事兒,羅氏跟個縮頭烏龜似的,以後啊,大房的熱鬧才好看!」
頃刻。祝氏便來到和樂堂的院子裡,看著文竹咬著牙跪在那裡,祝氏將臉上的喜色掩了掩。這才走過去溫和卻大聲的勸著,「二侄兒媳婦,你莫怪你祖母,你犯了錯,她若不處置,如何能服眾?你祖母是個慈悲心腸,你只要好好兒的去認個錯。她定然就饒了你。總好過在這裡挨凍不是?」
斜眼看了看那些偷看的丫鬟婆子,祝氏心中得意,再看文竹,只是靜靜的跪在那裡,連眼睛都不抬。
祝氏心中懊惱。不由怒道,「你不認錯也就罷了,連長輩都不敬了,真是沒有教養!」
水蓮站在屋簷下,氣的發抖,她想上去卻被水蘭攔住,「別給奶奶惹事兒,玉青姐姐說了,以往姑奶奶犯了錯。只要過了午老太太便會放她回去!」
水蓮咬牙忍住了,心中卻是擔心,不知道錫砂有沒有找到安王世子,這種家宅之事,恐怕要借世子妃的手來相救了!
「二嬸娘,你又何必裝好人?」文竹的聲音淡淡的。格外平靜,她本不願意回嘴,但實在不想聽祝氏假仁假義的勸導。
祝氏一愣,頓時有一種被揭穿了謊言的憤怒,不由得臉上一紅,使勁的甩了帕子,快步進了內堂。
內堂裡溫暖如春,段老太太剛剛午睡起身,玉青正端了一碗銀耳紅棗羹過來,「老太太,您趁熱喝了吧?」
祝氏帶著涼氣進了門,「娘,讓我來伺候您吧?」說著就要接過玉青手中的青花瓷碗。
玉青連忙退後一步,臉色一緊,「二夫人,您身上涼,小心過給老太太,您還是坐在那邊歇著吧!」
祝氏想討好卻撲了個空,臉上渾不自在,她心中雖惱,但玉青是老太太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她也不敢輕易得罪,便坐在一旁,裝了一副溫順的樣子出來,「玉青姑娘說的是,看我,老是這樣笨手笨腳的!」
老太太笑著看了一眼,顯然對祝氏的討好格外受用。
靜等著老太太用完了湯羹,玉青又吩咐了小丫鬟收了碗筷,祝氏這才開口,「母親,外面冰天雪地的,如今也跪足了一個時辰。我看,不如就讓二侄兒媳婦回去吧?」
老太太愣了愣,也怕凍壞了文竹,畢竟是新婦,也不能太過苛責,剛點了點頭,就聽祝氏又道,「只是二侄兒媳婦也太固執了些,我剛剛讓她進來給您認個錯,她卻說我多管閒事!哎,可憐從小沒有母親,少些教養也是難怪!」
這話一出口,老太太的火就噌的冒了出來,她冷冷的「哼」了一聲,又道,「那就讓她跪著吧!」
祝氏心中得意,剛想告辭離去,就見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進來,在玉青的耳邊嘀咕了一句,玉青臉色一變,方道,「老太太,說是二奶奶暈過去了?」
哼!真是會裝!祝氏驚訝的道,「哎呀,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她說起話還中氣十足的,怎麼這麼會功夫就暈過去了?想是知道您睡醒了,想求您憐惜又不願意認錯吧?」
老太太聽了不疑有他,大聲說道,「告訴下面的人,就算是暈過去了,也得跪足兩個時辰!」
院子裡,水蘭跪在文竹的身邊,緊緊的抱著她,只覺得好似抱著一塊冰一樣。
文竹喃喃的說著話,「肚子好疼……」眼睛卻緊緊的閉著。
看到玉青從屋裡出來,水蘭著急的道,「姐姐可見到老太太了?」
玉青歎了口氣,只看著文竹那慘白的小臉,心中也是不忍,「見是見到了,可是二夫人在那裡……」
見玉青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水蘭便明白了,輕道,「那就麻煩姐姐通融一二,讓我在這裡抱著奶奶,奶奶身上冷的像冰一樣!」
玉青搖了搖頭,「你別這樣……」
水蘭著急的道,「求求姐姐了,姐姐對我們奶奶的大恩,我們奶奶一定會記得的!」
玉青歎了口氣,轉身卻對身後的小丫鬟道,「再去取個蒲團來!」
「別跪在雪地裡,膝蓋落下毛病就不好了!」說完便轉身回了內堂,老太太的性子。她再熟悉不過,如今,也只有等二夫人離開才好再勸。
待到水蘭跪到了蒲團上之時,水蓮已是取了一件厚重的斗篷和重新燒了炭的手爐過來。
「斗篷是在炕上烤暖了的。快給奶奶換上!」
兩人一陣忙伙,文竹的臉色越是白的發青,水蘭有些著急。「這可怎麼好?看起奶奶已是病了!」
水蓮站起身來,一臉的肅穆,「不行我就去內堂求老太太,讓她親自出來看看!」
水蘭嚇了一跳,「你別這樣,若是奶奶救不來,再把你搭上……」
「搭上就搭上。若是能拿我的命換奶奶的命,我也認了!」水蓮的臉上帶了幾分傷感,「當年若不是我祖母把我交給奶奶帶上京來,說不得我已經被我爹賣去做妾了!只可惜,我恐怕再見不到祖母了……」
知道水蓮是文竹一手帶出來的。以往在莊家之時,也都是水蓮到各處打聽消息,在四個小丫鬟裡,她的年齡略大一些,也頗得文竹器重。水蘭以往還很羨慕她,如今才發現,文竹用人真的是有道理的!
水蘭想了想還是勸道,「錫砂已經去了王府,說不得過會子就過來了。還是再等一刻鐘。何況玉青姐姐已經進去了,若是二夫人出來以後,老太太還不發話,那你再進去不遲!」
就在水蓮還在遲疑之時,就聽得妞妞兒的聲音老遠的傳來,「大夫人來了!大夫人來了!」
須臾。大夫人站在和樂堂的院子裡,震驚的看著暈倒在水蘭懷裡的文竹,不由怒道,「快把人抬到屋裡去,都這樣了,怎麼還能在這裡!」
寒風漸歇,天空上的太陽將雪慢慢融化,兩日之後,明鏡堂裡的雪已經化去了一半。
清冷的早晨,段明熙獨自站在書房中,本就冷俊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的臉上帶了些許風霜,身上還透著涼氣,顯然是剛剛進門不久。
沒有去拜見任何人,只看了一眼沉睡的文竹,便進了書房。
他就這樣站在那裡看著窗外,已有半個時辰,拳頭一直緊緊的握著,不曾鬆開。
就在他的身後,跪著一臉沮喪的錫砂。
他是剛剛進的門,一進門就跪了下來,「二爺,是奴才沒有照顧好奶奶,奴才去找世子爺的時候,他正好不在府中,世子妃又在陪安王妃說話,等我見到人的時候,已是下午,崔大哥過來傳話,才知道已經出事了……」
深深歎了口氣,段明熙使勁的砸向朱漆楠木的桌面,「彭」的一聲響,錫砂嚇了一跳。
「不干你的事,是我沒有保護好她,不但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連孩子都沒保住!」
似乎已經想明白了,沒等錫砂再回話,他便轉身出了書房,只留下錫砂在那裡懊惱著,他不過是去衙門打聽二爺什麼時候回來,怎麼就這麼巧,老太太就在這一天罰了奶奶!
出了書房,段明熙想著往暖閣去看看文竹,但走到門邊,卻又頓住了腳步,也不知道她醒了沒有,水蘭她最近睡不安穩,大夫下了安眠的藥物,恐怕一時還醒不過來。
何況,進去以後說什麼呢,她恐怕恨死自己了吧?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又在哪裡?而看到她那慘白的臉色,自己更是心痛不已。竟然怕府中的人說閒話,所以不敢請大夫,連有了身孕也還不知道。
這府中真的是讓她這樣委屈,這樣小心麼?
他狠了狠心,轉身出了明鏡堂,迎面卻對上前來探望的祝氏。
「二侄兒,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勸勸你媳婦……」祝氏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睛,「哎,老太太這回也太……哎!」
段明熙卻是心中冷笑,他七歲就跟著姐姐去四處收租子,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
他臉色不變,抬腳向前一攔,似一座山一樣橫在了祝氏的面前,「明熙謝過二嬸娘的關心,只是文竹已經睡了,請二嬸娘莫要打擾,等她身子好了,明熙再帶她過去給您請安!」
祝氏一愣,剛想反駁,卻對上段明熙凌厲的目光,不由心裡一顫,聽說這個二侄子可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可是比自家老爺還要厲害幾分。
這樣想著,語氣就軟了下來,「這個,那我先走了!」祝氏撇了撇嘴,卻不動腳。
「二嬸娘慢走!」段明熙的語氣冷冷的,直到祝氏轉身離去,消失在遠處,他才抬起腳步,略思量了一下,卻是往平安苑的方向而去。
今日,他便要做個決斷,再不能讓她受這樣的委屈!(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