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問起阿離了?」袁軼涵有些意外地含笑問了一句,隨即卻是毫無保留地回道,「也算是家生子吧。」
見王卉凝眸光似乎微黯了黯,眉頭輕輕地擰了擰,他心中疑惑卻繼續道:「他的養父月叔,家中三代都在我們袁家做事,已算得上是我們家的世代忠僕了。」
「養父?他是被抱養的?」王卉凝心中猜測落空有些替孫姨太太失望,此時再聽他說阿離是被抱養的,不免又多了些希望。
「你似乎對阿離的身世更感興趣?」袁軼涵說話的腔調讓人有一種在吃乾醋的感覺,臉上促狹的笑意一閃而過後,卻是輕歎了一聲,「阿離也是個可憐的,一直盼著有個兒子的月叔十八年前在百里之外的齊城花重金將他從人販子手上買下,從小到大雖未刻意隱瞞他身世之事,可人海茫茫,只憑著身上的一塊胎記,又不知道當初人販子是從何地將他帶去齊城的,要尋找家人談何容易。」
因著這麼些時候的接觸,他也知道王卉凝不是個多話之人,此時驟然問起阿離的身世,說不定就是對阿離的身世有什麼猜測,因此,他也就將自己所知道的盡可能詳盡地說了出來。若能為阿離尋找到親生父母,他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
果然,王卉凝在沉吟了幾瞬之後,忽然對著他道:「前幾日我替他治傷時恰好瞧見他右臂之上的月亮形胎記,與我一位故人所說她十八年前丟失的兒子身上的胎記竟是位置與形狀都一致,或許。他就是我那故人尋找了十八年的兒子。」因著事涉孫家,此時又還未完全確定,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孫姨太太的身份點出來。畢竟,那事也算得上是孫家的秘辛。事涉孫家臉面,萬一她猜測出錯,可就是將孫家的醜事宣之於眾了。即便孫家對她來說。並不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孫鈞對她卻還算真誠,更有孫雨熙這位孫家骨肉,她自不會去做這樣的事。
「若真是如此,不妨讓他們見上一見。縱然阿離嘴上不說,臉上從來不表現出什麼來,我卻知道他心裡對此是有介懷的。」袁軼涵眸光一亮。心裡為阿離生出幾分心喜來。阿離成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別人自是看不出他的心思,他與他從小長大,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嗯,我亦是如此作想。」王卉凝點頭應下。兩人如此交談,她心裡的緊張倒真是徹底消失了。在他這兒再次確認後,她覺得可能性已經更大了,若是孫姨太太知道自己尋找了十八年之久的兒子就與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中,相距不過幾里之遙,心中不知會作何感想。縱然感歎無數,亦是喜意居多吧。盼了這麼多年,守望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知道不是一場空了。如何能不高興呢?
「希律律!」王卉凝輕歎之際突聞車外傳來一道高昂的馬兒嘶鳴聲,緊接著身下的車身一頓,車廂猛然晃了晃,袁軼涵一把攬過她的腰際將她護住,她的身子方才沒有往前衝去撞到車壁之上。低低地道了一聲謝,輕輕地掙脫袁軼涵的懷抱之際。王卉凝卻聽得馬車外傳來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候爺,您別丟下我啊,候爺。」正是秦含霜顯得既急切又有些歇斯底里的哭求聲。
輕輕地掀起車窗簾子一角,王卉凝微瞇著雙眼望向車外,只見馬車旁一襲淺綠衣裙的秦含霜髮髻微歪,正伸手攔住一匹高大的駿馬,坐在馬上白衣凜然眸光冷寒的,自然是孫鈞。看著在他緊拽馬韁之下仍然不停地打轉踢蹄的馬兒,王卉凝越發確定方才高聲嘶鳴的,並非拉著馬車的馬兒。秦含霜竟是不顧被馬兒撞翻的危險,逕直衝上前去攔下了他的馬兒?
「對不起,將軍!方纔這婦人驟然衝過來去攔那馬兒,屬下唯有急剎車方才沒有撞上她,將軍可有事?」車伕的話證實了王卉凝的猜測。
秦含霜一見孫鈞駕著馬兒奔來便不管不顧地衝了出來,卻是害苦了袁軼涵的車伕,好不容易才堪堪將馬車定住,沒有將她撞翻在地,額頭上已嚇得冒汗,心裡更有些擔心受裡面的主子責備。
「無事,繼續走吧。」袁軼涵卻只是不在意地淡淡道了一句。他順著王卉凝掀起的簾角與她一起望著窗外,目光只在秦含霜塗著厚厚脂粉的臉上落了落,反倒是饒有興致地對著這個年輕有為卻冷漠至極的將軍多看了幾眼,就在孫鈞即將轉過頭來之時,他迅速地一把拉下了車簾子,目光卻是定定地落在王卉凝微見異樣的臉龐之上,眉頭微蹙著。
畢竟是曾經的男人,此時見著他,她是否觸景傷情想起了以往與他在一起的時光?想到此,他望著她的眸光不知不覺多了幾分溫柔與疼惜。是怎樣的傷害,才會讓她如此決然地離開候府,寧願選擇一個人隱姓埋名甚至連自己的容顏都隱匿了,也不願與他再有瓜葛?而令他始終想不通的是,她為何要將他的兒子帶在身邊,還疼如己出?
「你不必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我,我只是感歎秦二小姐的恬不知恥遠遠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如今竟連孫家的臉面也不顧,丟人丟到這裡的大街之上來了。」王卉凝平復了心中算不得痛快的恨意,淡淡地瞅了袁軼涵一眼,面無表情地道。
即便是小時受慣了胡氏母子的欺侮打罵,她也從不喜歡旁人用那種看弱者的同情眼光看著她。打從絕然地離開候府的那一刻起,她早已不再是受害者,與候府的一切瓜葛也跟著終止,更無需有人來同情憐憫。
「我這是同情的眼神嗎?」袁軼涵摸了摸鼻子,見到王卉凝淡淡的眸光又掃了過來,他只得無奈地聳了聳肩。難道是他平時做多了古怪的表情,如今連個眼神都做不好了?
馬車離開之際,只聽得車外傳來孫鈞冷峻中透著幾絲怒氣的聲音:「想活命就讓開,否則這馬蹄可不認人!」
「不,不能回到候爺身邊,我寧願死在這馬蹄之下。」秦含霜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回答她的,是再一次馬兒的嘶鳴聲。
圍觀人群的尖叫聲響在耳側,車內的王卉凝瞇著眼睛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心裡卻有什麼在滴著血。這便是她曾經視若珍寶的妹妹,曾經只要受到一丁點傷害,她便心疼得不行的妹妹。如今,莫說孫鈞不可能真當街用馬踩死秦含霜,哪怕真知道她被人殺害,除了心底的揪痛,她亦只會覺得她活該。
縱然如此作想,小時與秦含霜一起成長一起受虐的情景還是忍不住在王卉凝的腦海中浮現,如此不知不覺中,馬車卻是緩緩地駛向宮門,又沿著宮中大道一路往內。直到感覺到車身一頓,耳旁袁軼涵輕輕道了一聲:「到了!」王卉凝才從失神中醒來,順著他掀開的車簾往外看去,卻正是上一回她入宮時停放馬車之地。這一回卻並沒有什麼太監在此候著,只是一位在此當值的太監引著他們前去軒轅昊的寢殿明心殿。
躬著身子微垂著頭隨在袁軼涵的身後,一路向著軒轅昊的明心殿而去,穿著寬大的袍子邁著方正的步子,起先王卉凝還有幾分不適,在袁軼涵幾次眼神鼓勵後,她便越來越放得開了。
待到宮人通報後,他們才入明心殿,軒轅昊已急步迎了出來,裝模作樣地說了一句:「哎呀,仇將軍你可來了,本宮好不容易才尋著一個機會將你約進宮裡,若是再遲些,你領兵上了戰場,本宮可又要等得撓心撓肺了。」說著已一把拉著袁軼涵往放著練武器具的偏殿走去,眼睛更是迅速地在他的身後掃來,直到確定那身形與王卉凝無二,他才鬆了一口氣。
即便如今皇后暗中已停了從藥膳房取來的藥,更連日常飲食都十分小心翼翼,如今只有查明了毒源,才能真正地讓人放心。
「你們都下去吧,只留小春子侍候就行了。」沉住氣將宮人們都揮退,叫了圓臉蛋的小春子在殿門口守著,軒轅昊便再也沉不住氣,對著王卉凝二人道,「母后一會兒會假裝來這兒看我和仇將軍切磋,查毒的東西你可都帶來了?」
「我用得上的都帶來了。」王卉凝輕輕地點了點頭,開始從身上解下那些分散藏著的香囊錦袋,抬目在殿中找了塊乾淨的桌面,將裡面的東西一樣樣地倒出來擺放好。既然皇后娘娘要來此,軒轅昊又將人都揮退了,想必此處便是查毒之處了,此時作好準備,只待皇后娘娘一來便能進行了。經過她這一番準備,但凡能有形跡的毒,應是都能驗出來的。
「那就好。」軒轅昊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臉上卻現出些氣憤之色,「只可恨我和母后至今還不能找出是誰在我的茶裡下了毒,對方竟是隱蔽如此之深,若讓我知道他是誰,一定不會對他客氣。」
王卉凝看著他緊咬著牙齒惱恨交加的模樣,卻覺得即便皇后娘娘讓人查出了是誰,想必也未必會對軒轅昊實話實說,以他這樣的脾性,實在讓人很不放心。
反正正事要等皇后娘娘來了才能進行,袁軼涵瞅了一眼殿中架子上放著的刀槍棍棒等,乾脆自挑了一樣對著軒轅昊道:「既受安王爺所邀,下官少不得賣力一些,陪您練練了。」當下兩人卻是當真開練了起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