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阿文將西郊莊子的地契送了來,也同時帶來了王家二老對女兒的掛念與擔憂。聽到王家二老一路如何擔心女兒,心裡又是如何打算著將女兒接回老家去,如今得知女兒竟是跟著恪王不知去了何處,二老心中擔憂而又惆悵,王家母親更是再次病倒,王卉凝心中再次微微動容。
自母親去世後,從未有哪位親人如這般關心過她,聽到王家二老對本尊的關心,她心中甚覺羨慕。只可惜,本尊亦是個苦命之人,竟是早早便被粉荷一劑毒藥送入了地府,再也無法消受父母親人的愛護關心。如今她既替她活著,替她感受父母的關切,該盡的義務,自也要承下。
「我不方便回恪王府,你替我悄悄地找個好點的醫者幫我娘瞧瞧。」王卉凝微蹙著眉頭緩緩地對著阿文道,「再隱諱地對他們二老說,就說我過年的時候可能會回來,若是他們覺得在恪王府住得不習慣,可以搬到西郊的莊子去邊住邊等著。」恪王府畢竟是皇家府邸,下人們都是極講規矩的,縱然有阿文稍帶著照應,王家幾人定然也會住不習慣。若是他們願意,她便再讓阿文幫忙將他們接去西郊的莊子上。
只是,她現下既已經答應了袁軼涵,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連她也不能知曉。為了不將他們再牽扯進來,表面上還是不要有聯繫的好。便是熙兒和飄雪她們,她也得想辦法盡快給他們安排一個隱蔽安全的去處才好,前日那樣被人算計著差點全部栽進去的情景她一想到便覺得心悸。
「是。」阿文低頭迅速地答道。
「這段時間多虧了你從暗處幫著我。辛苦了。眼看著再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便要過年了,你們王爺可有來信說什麼時候抵京?」王卉凝淡淡地客氣了一句後,隨口問道。每到年底駐守在外的藩王都會按例進京朝覲,在京中待上一段時間。今年軒轅翊雖在京中待了幾個月的時間。當初卻是因著皇后娘娘的病情得了皇上的准許才一路護送至此的,自不能因此而不回京。
「王爺吩咐,自是小的應該做的。」阿文絲毫不居功。卻不忘將功勞記在自家主子的頭上,隨後如實稟道,「王爺往年都是臘月二十六抵京,若是路上不耽擱,今年應該也是一樣。」
王卉凝點著頭,眸光卻不由得瞇了起來。昨日阿離昏迷前對袁軼涵說的話她亦隱約聽到了幾句,若壽王軒轅燁真暗地裡將私軍屯至城外。今年的京城怕是會格外熱鬧。
送走了阿文,王卉凝不敢多坐便又轉到了廳堂之中瞧著翠兒替人診治,病人走後休息的間隔,她的心裡卻不免猜測,袁軼涵連軒轅燁要帶私軍進京的消息都知道了。接下來卻會如何做?是通過皇后娘娘以及安王等人直接告訴皇上提防,還是繼續隱忍下去,只在背地裡作好預防之策,給軒轅燁母子一個措手不及呢?
兩天的準備時間,已經足夠王卉凝將一應要用的器具藥材分別收進幾個香囊錦袋之中,方便入宮時貼身攜帶不至被人瞧見異樣。既是要隨袁軼涵進宮,最不引人起疑的身份,自然便是他的侍衛。
因著早一日便放出了自己的身子有些不適的消息,今日進宮。王卉凝便直接以重病需要休息歇診一日,只由翠兒接診一些能治的病患。只是,她這樣嬌俏的容顏,要想裝扮成男子而又讓人瞧不出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若只是通過脂粉的堆砌自是無法矇混過關,王卉凝只得讓飄雪在脂粉中摻了些藥。將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打黑幾分,再將五官畫得粗獷些。摻了藥的脂粉變得透明,塗在臉上沒有脂粉堆砌的厚重感,乍一瞧去卻像天生而就一般。
望著鏡中嬌俏美麗的瓜子臉逐漸被一張俊美卻眸光沉冷不失英氣的男子臉所代替,王卉凝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回可以了。」隔著鏡子卻瞧見床榻上的被子裡露出一顆小小的腦袋,星亮的雙眸正一眨不眨地盯著這邊,眸中閃爍著既好奇新鮮又茫然的光芒。
起身走到床榻前將手放在被中捂熱了方才伸到孫雨熙的發頂,輕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看著他嘟著嘴微有點抗拒的小模樣,王卉凝愉悅地低笑了一聲,心中的緊張情緒被淡化了不少。轉身對著飄雪又細細地叮囑了幾句,便不再耽擱,從後院的暗巷中走了出去,準備乘坐袁軼涵的馬車離開。
宣袁軼涵進宮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安王爺軒轅昊。他的好玩愛搗騰在宮中是出了名的,以他的心性,以前聽到袁軼涵憑著幾場征戰立下大功連升幾級卻是個長相極醜之人便表現出了深厚的興趣,此時再將他宣進自己寢宮切磋武藝,實在不足為奇,倒是掩人耳目的最好借口。
袁軼涵雖因著立下戰功受賞不少,卻並未置辦自己的府邸,只是在城東租了個小院子暫時居住,用的更是一輛別人賣掉的舊馬車,外表瞧著毫不起眼,看過一眼根本不會有絲毫印象,內裡卻是舒適暖和。
因此,當馬車只在醫諾醫館旁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載著換了裝扮的王卉凝從旁邊的小道上駛過後,周圍的住戶都只道那只是經過此地的普通馬車,並未特別注意。
王卉凝方才在暗巷中站定,袁軼涵便像算準了時間一般,馬車一頓之際大手一伸將她拉入了馬車之中。縱然已在厚簾子一掀之際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形,被拉上馬車後又穩穩地坐在了鋪著軟墊的長凳之上,毫無防備之下被人突然這麼一拉,王卉凝還是有些驚魂未定,方才面對兒子時的愉悅被一掃而空,抬起眸子冷冷地瞪了袁軼涵一眼,用手撐著軟墊整個身子往旁邊移開了些。
「我又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了?」袁軼涵並不以為意,暗笑一聲後卻摸著鼻子輕歎一聲,「唉,我也只是怕馬車停久了,容易引人起疑,你這麼聰明的人定然也會想到這一點上,若是一急之下摔個跟頭還得我去攙一把,為了省事兒我才直接越過前面幾個環節,卻不想竟又越俎代庖了?唉!」說完,竟還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身子往後一靠,一副很是受傷的模樣。
那一聲帶著幾絲失落的聲音倒是很有幾分真,王卉凝被他突兀一嚇而生出的惱意一時收斂住了,待到回頭見到他雙眸清亮卻肩頭微聳,不由再次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乾脆別過眼去不瞧他,只餘下鼻尖縈繞的無法避開的淡淡的皂莢清香。
一路上那麼多盤查的侍衛太監,她這裝扮還不知道會不會被瞧出端倪,這個時候他卻還有心情來調侃自己?明明心裡壓著比天還沉的仇恨,他卻還能成天一副懶洋洋笑哈哈的模樣,真不知道他腦子裡裝的是什麼?
被再次一瞪,袁軼涵的聲音卻更加歡快:「怎麼樣?現在是不是覺得沒那麼緊張了?若連你自己都還記掛著自己是個女兒身,別人不起疑才怪呢。」
當初在柳家莊時一再面對危機,她都能沉靜以對臨危不亂,因何今日卻露出如此緊張之態,又是摸髮髻又是拉袍角,明顯害怕別人對自己身份起疑的模樣?難道,是他太過自私,透露給她太多的信息,以致於她壓力太大?
看著他歪著頭臉上含笑卻眸光深沉地望著自己,王卉凝臉上的惱意立時僵住,半晌卻是輕點了點頭。他竟然一下就從那兩個動作看出了她的緊張,以至於做那一番不羈的舉動來幫她緩解?
只是,一向行事沉穩尚能控制自己情緒的她,這一回卻是真的緊張了。若說她真只是因著差點當了一次替死鬼而心生氣憤,繼而淌進這趟混水中,那就太不理智了。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且不說皇后娘娘曾幫過她,軒轅翊更處處為她著想,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人算計。只說她既被算計了一次,難保就不會有第二次,更難保對方是否已經猜到軒轅昊身上的毒是她所解,繼而對她的顧忌更深,她便是想要置身事外,對方怕也不會就此罷休。
所以,她更不能讓對方識破她的身份,抓到她一丁點已經察覺到了他們陰謀繼而與皇后娘娘聯手的把柄,她自己不怕涉險,卻不能讓熙兒和飄雪她們亦跟著自己涉險,更不能置他們的性命於不顧。
或許正是承載太多,才會讓她不自覺地表現出緊張之態來,讓她少了往日的那份沉穩與淡然。
微攥著手深吸了幾口氣,抬眸對上袁軼涵仍含笑望著自己的眸子,王卉凝乾脆也將在心裡默了幾遍的男人走路行事的姿勢暫時拋開。以前那麼多次險境她都能闖過來,縱然這次因著有熙兒在側讓她壓力頗大,卻也一樣能化險為夷!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只需簡簡單單一句話,對方立馬會意。看著王卉凝明顯放鬆了許多的神情,袁軼涵眸底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對面的王卉凝卻突然神情認真地望著他道:「阿離可是你們家的家生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