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瞅準了翠兒的那份機靈,王卉凝才將她要到身邊來。幾個月下來,她不只學會了不少醫理藥理,也學得了王卉凝面對變故時的幾分沉靜。昨日獨自面對病患時,雖說都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卻能沉靜以對,處理得有條不紊,事後再看到她開的幾乎與自己所開不會有太大出入的藥方,王卉凝心中欣喜,更是不由感歎,在學醫方面,飄雪確實不如翠兒有靈性。
翠兒願意學,王卉凝自也不會藏著掖著,因有了昨日的獨當一面,王卉凝便有意多給她一些機會,自己只在一旁指導。
阿林果然將時間掐得極準,恰在掛著醉仙居徽號的馬車停在醫諾醫館之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他先一步竄入了醫館內,先歪著腦袋掃視了一遍大廳之中的所有人,繼而遲疑地走向正在指導翠兒給病人診治的王卉凝身前,緩了一緩,就在從馬車裡出來的秦超緩步走入醫館中時,他方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突然跪在地上大聲道:「王大夫仁心,我有的是力氣,您讓我在您醫館裡做個跑腿的活兒,賺幾個零錢養活家人吧。」
「你是什麼人?」看著今天竟然是秦超親自來取藥,王卉凝心頭一喜,對著他輕頷了頷首便轉目看向跪著的阿林,淡淡地道,「我這是醫館,你突然如此,卻是為何?」
王卉凝沒提起來的話,阿林便仍舊跪著,只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我家鄉遭了旱災,家裡種下的稻子顆粒無收。可憐家裡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小兒每天吃著野菜,連臉都吃成了菜色。現下這個時節卻是連野菜都挖不到了。都說京城繁華,找個活養活家人容易些,我一路上好不容易熬至城中,卻沒想到京城之中繁華是繁華,可有力氣的人也多得是,這一路找下來,竟家家都是不缺人手的。大伙都說您妙手仁心,平常給那些窮人家治個小病連藥錢都不收。我自不是來您這兒乞討的,只求您給我派個活兒。不論多髒多累我都能幹,只求每月給兩個小錢。也好讓我那一家老小有個期盼啊。」
他老家以前便年年遭災,這遭災時的情景,他無需編造,說出來的句句比真話還要真。
「這……」王卉凝很有些為難地只說了一個字,忽而話題一轉,上前伸手將他拉起,「你能想著憑自己的勞力換取食物,且為著家中老小著想。實在難能可貴。只是。我這醫館本就不大,醫館裡的活兒都已有了人手,你如此相求實在讓我有些為難。」
藉著彎腰拉起他之際。王卉凝卻是極小聲地在他的耳畔道:「你再態度堅決誠懇些,做出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姿態來。」
反正現在京城中人都知道她賺的錢既要給重病在床的丈夫醫治,又要撫養小兒,日常生活所需也都還算儉省,有時實在貧窮的病人,她又偶爾節濟下。此時便是不收下眼前人,大家也只會覺得她是想省下幾個錢而已。畢竟,京城這麼大,也不可能就當真只有她醫諾醫館能收人。只是,莫要憑空再竄出不相干的做好事之人來才好。
「不,」阿林聞言立時兩手重重一甩,甩開她的扶持,再次跪伏在地,「我若找不著賺錢的活兒,便一家老小都沒有活路。您若不答應,我便是死也不會起來。」
「你這不是逼我麼?」王卉凝聲音中有著很多的無奈,說完後卻沉吟了起來,似乎在思量著是否要將他留下來。昨晚已得到王卉凝暗示的翠兒便連忙開口,「不是我們主子不幫您,實在是我們醫館裡也有難處。你說誰有福不會享?若不是我們主子也有難處,何苦只在這櫃面兒上請了一個夥計幫忙,平常的一應大小事都是親自動手。難道我們主子竟就不知道坐在那兒看著人幹活會更舒心輕鬆些?」
翠兒這一說,眾人紛紛點頭。秦超抱著雙手立在一旁,只是冷眼看著,並沒有上前解圍的意思。王卉凝隔著黑紗悄悄地瞅著,暗自蹙了蹙眉。秦超此舉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這也越發可看出醉仙居不簡單,定然是因著裡面規矩不小,他便是有意幫自己解圍也不敢貿然出言。現下,卻是要讓他看到阿林身上的可用之處才能湊效。
「我這醫館之中,做的都是些稱藥揀藥製藥之事,亦不是你能做得來的。便是將你留下來,我也不知該派你做些什麼呀?」王卉凝輕歎了一聲,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除了會武能打仗,阿林沒別的特長,本想著不要將自己會武之事暴露出來,他抬頭卻見王卉凝直直地盯著自己,並未有叮囑他的意思,在心裡略思慮了一下,便道:「我從小做慣了農活走慣了長路,力氣大,腿腳快,一次能提四桶水,若是送個信什麼的,也保準比一般人要快上許多。」他說完見王卉凝仍然望著自己,似乎是在示意自己繼續說下去,略一沉吟,便又道,「我小時因著身體不好,還曾跟著遊歷到我們村子裡的武師習過兩年武,後來師傅走了,我捨不得擱下,便自己天天練著,倒是搗騰出了幾套不像樣的把式。要不,您就讓我在這兒給您看家護院吧。」
王卉凝看到秦超在聽到阿林學過武後,眸光亮了一瞬,爾後對著阿林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打量。心中暗暗一笑,她表面上卻是搖了搖頭:「留你在這兒給我看家護院倒是屈才,你既有這樣的好本事,便先在我這兒待幾日,我替你問問可還有別家兒需要人手的,可好?」
「如此,便謝謝王大夫了。您若能幫我找個活幹,您便是我們一家人的大恩人。」阿林重重地一點頭,向著王卉凝磕下三個響頭。那誠懇的態度,看得秦超眸光再度一亮。要的便是這種知恩圖報的人,這種又有底細又懂得報恩的人,只要稍稍地籠絡一下,給他們一些好處,便很容易就能為自己所用。
待到磕完三個響頭站起身時,秦超還沒有如他所想般地開口,阿林心中有些著急,卻聽王卉凝迎向秦超,似乎忘記了將他叫來此的目的,淺笑著道:「秦掌櫃今兒怎麼親自來取藥了?您夫人這些天可還好?」
「托王大夫您的福,得您妙手醫治和良藥調理後,這些日子身子已越見豐潤,整個人的精神也很好,這幾日竟還搶著抱孩子呢。」秦超本就和氣,對著王卉凝更添了幾分謙卑。救命之恩卻不圖回報,這樣的王卉凝很得他的欽佩。
「這都是您一向與人為善的結果。既如此,我再與你變一變藥方,如今卻是要以調理為主了。」王卉凝淡淡的謙遜之詞並不讓人覺得虛偽,反而讓周圍的欽佩目光更甚。縱然她一貫不會對病人表現得多麼熱情,那不畏權貴不蔑視貧窮的為人和那一手妙手回春般的醫術,卻更讓人覺得真實自然,彷彿這就該是她這種神醫般的人物表現出來的性情。
「呵呵,那就有勞了。」秦超客氣而感激地拱了拱手,隨在王卉凝的後面進了隔間取藥方,在王卉凝取筆蘸墨時,他微一沉吟,道,「我知道王大夫家中有難處,多養一個閒人便是多一張嘴。這樣吧,正好我那裡缺一個跑堂的夥計,便先讓那人去我那裡吧。」
「這……」王卉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尋到我這裡來了,現下卻是你幫了我的忙,我倒反而在這兒做了個大好人了。」秦超的心思果然細膩,竟是故意在眾人面前成全了她這個大好人的形象,沒有當眾對阿林施恩。
「這說的是哪裡的話,他若真是個肯幹活的,倒是我白撿了一個寶。」秦超倒也沒有特意表現出來自己的心思,只是客氣地笑著。待到他在櫃檯姚東處取了藥,見阿林已自覺地拿了塊抹布在醫館裡四處擦拭著,眸中的滿意之色更甚,心裡暗暗地點了點頭,便對著王卉凝道,「這倒確實是個肯幹活的。」
王卉凝笑著附和了一聲,直到對著阿林指了指秦超,將他的話告訴他,一直心裡急得不行的阿林方才悄悄地舒了一口氣,忙又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姿態,對著秦超又是跪拜又是感謝的。
方才見秦超雖一直看著他,卻遲遲不肯表態,阿林的心中急得不行。心想著莫不是自己說出會武的事兒反而壞了菜,已引得秦超有顧忌了?現下終於能夠順利進入醉仙居,後面只要通過他一次次賣力的表現,就一定能慢慢地接近目標,打探到那些緊要的消息。
待到阿林滿面歡喜地跟著秦超走了出去,王卉凝叮囑了翠兒一聲,走入後院果然看見袁軼涵坐在廳堂之中,便對著他道:「他編造的身份可都安排好了?以我看秦超的謹慎,怕是會派人去查探。」
「放心,之前便已經都安排好了。」袁軼涵輕點了點頭,卻又對著王卉凝道,「今日下朝之後安王爺讓人找到我,說讓我安排你兩日後入一回宮,皇后娘娘想見你。」
皇后娘娘這是讓她偽裝悄悄入宮?王卉凝略一思慮,點頭應道:「嗯,我會作好準備。」(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