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五月初十其實並不是部隊正式開撥的日子,孫鈞以趙氏身子不好秦含霜有孕在身為由,拒絕了府裡人去城郊送行的安排,只在大門口與家人惜別了一番【醫諾千金171章節】。
臨離開前,他又上前摸了摸對他身上的盔甲更感興趣的孫雨熙的頭,望著如隱形人一般立在眾人身後的王卉凝時,他菱唇動了動,最後卻只是眉頭動了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爾後一個縱身上了侍衛牽在旁邊的戰馬,一拍馬背,絕塵而去。
原本沉浸在離別之中的秦含霜回味著那頗含深意的一眼,眸光緊了緊,手中的帕子捏得緊緊的,隨即卻是在心裡冷笑了一聲,轉身與趙氏一道入了府內。
孫鈞的離開使得原本已經恢復了幾分熱鬧氣息的文遠候府又沉寂了起來,趙氏才剛剛好轉點的眩暈症又再次加重。秦含霜表面上一派憂愁之態,時不時地去秀朱閣裡與趙氏相互安慰一番,背地裡的謀劃卻是越發加緊了速度。
王卉凝仍舊安靜地待在清月閣裡帶兒子看書作畫,暗地裡卻也是不敢有絲毫懈怠。在孫氏和姜平夫婦以及紫衣等人的幫助下,她已知道胡氏的貼身丫環桃芝藉著給秦含霜送補品的名頭,在清風軒受了秦含霜的密令。秦蘊之也悄悄地去了兩次城東的普寧寺,每回都在寺裡待了不短的時間。
四處搜集起來的零散消息,還沒待王卉凝將它們揉合在一起,細想秦含霜究竟準備如何做。五月十三,秦含霜在秀朱閣裡與趙氏閒談時卻提出,十五日想帶著孫雨熙去附近的寺廟為出征在外的孫鈞及全家祈福,並為家中最近抱恙的人各討一枚護身符。
看著秦含霜漸漸顯現出來的身子,趙氏自是不放心。但在秦含霜說到府裡最近一直不太平她想讓寺裡的了緣主持為腹中的胎兒親自祈福,且提議讓懂醫的王卉凝隨行以應對突發狀況的話後,趙氏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且直接開口讓她們去最有名氣也較近的城東普寧寺。
將這種種再結合到一起。王卉凝便是拿後腦勺想,也能猜出這普寧寺裡有玄機。秦含霜又是帶熙兒又是拉扯上她,看來,其是真的準備在普寧寺裡對她們母子斬草除根了。
「姨娘,這次的普寧寺之行。怕是不簡單。姨娘真的打算以身涉險?」從秀朱閣回來,飄雪將青柳等人支出去後,神色凝重地望著王卉凝。她淡淡的臉上透出濃濃的憂色,眸中甚至凝著幾許驚恐。以前姨娘每回遇險都是事先並不知情,即便是事後害怕也總歸是脫離了危險。而這次卻是明知有危險自己卻要往前衝,實在難叫人不擔憂。
「我和小少爺都是這場戲中的主角,少了我們,秦含霜豈不是要唱獨角戲?又如何能讓候爺看到她假面具下的真面容?」王卉凝原本清澄如水的眸子深邃得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潭,透著令人心悸的危險之色【醫諾千金171章節】。
她纖長的手指緩緩地滑過下半部醫經封面上特殊的字體。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它的主人黑衣男子那一晚面對花間蝶時的模樣。他唇角微勾,臉上掛著無良的笑意,眸中閃露出的,卻是志在必得的算計光芒,像極了小黑戲弄老鼠時。
如今,她便也要學一學小黑,陪著秦含霜好好地玩一場。只是,在玩之前。她卻得保證了母子的安全,切不可因為「貪玩」而使得自己和兒子遭遇到危險。否則,便得不償失了。
「候爺?姨娘真的能使他在場嗎?」飄雪閃爍著危險而絕決的光芒的黑眸中,噙上了幾許懷疑與擔憂。畢竟,孫鈞就算沒有立即出征去南方邊境,既然沒有向家人挑明,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差事,想必是不能隨意脫身的。
「那就要看他對小少爺的在乎程度了。」王卉凝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著,心卻是因這句話而緊緊地揪了起來。她去意已決。卻不想自私地將熙兒帶在身邊,讓他驟然之間失去原本屬於他的一切。但,若是連孫鈞都不在乎他的生死了,那她寧願自己的兒子去過平凡人的生活。最起碼她還能給他一份完完全全的母愛,並竭盡全力保證他的安全。總好過將來有一天,孫鈞再往家裡娶回一房填房而將他棄之一邊好。
「碧紋那兒你可通知了?」稍頓了頓,王卉凝壓抑住內心的糾結與矛盾,抬頭望著飄雪。既要捅破一切,自然還不能少了這最知道曾經內情的碧紋。好在經過近兩個月的修養和堅持鍛煉,碧紋的斷腿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除了走路時姿態稍稍有些不好看,其它倒也沒什麼不適。這使得碧紋對她不只有感激,還很佩服。
「奴婢已將那紙條還給了她,她說了,只需姨娘讓人說一聲,她隨時都能站出來指證秦含霜的惡行。」飄雪斂神站直了身子,神情凜然地道。五月十五日的一切,便如醞釀了許久的暴雨一般,定然會來得更猛烈些吧。
「好,一會兒你讓姜媽媽帶話,讓姜平悄悄地去一趟恪王府,告訴恪王我今晚在冷月閣等他。」王卉凝擰著的眉頭微微地鬆開,緩緩地點了點頭。也是老天憐她,若非遇上身份不凡的恪王,又陰差陽錯地合了他的眼緣,她的復仇翻身之路,怕不能走得這樣順暢,便是這以熙兒涉險的將計就計的想法,也不敢輕易在腦中浮現。
「是。」飄雪應完,想著出去盡快尋個時機與姜媽媽說,轉身走了兩步又想起一事,便又連忙回過身來,「姨娘,紫衣還說了一件事,卻不知道此事是不是湊巧。」飄雪說著的時候,淡淡的眸中也帶上了幾許疑惑與不確定。
「嗯?什麼事?」王卉凝抬頭望著飄雪,絲毫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那天秦含霜從秦家回來,下車時曾對著車伕說了一句拉車的馬不好的話,說那馬既丑又顯病態。紫衣本差點將這話忘記了,昨天管馬廄的劉大碰到她,卻說府裡新買了一批馬,將那病馬換下來了。瞧那意思倒像是想邀功。」飄雪神情認真地回憶著紫衣的原話,一句不漏地告訴了王卉凝,說完略沉吟了一下,道了一句,「那匹馬確實如秦含霜所言,略顯病態,這換馬一事,或許真只是湊巧。姨娘認為呢?」
真是的巧合嗎?王卉凝並沒有回答,而是皺著眉頭思量開了。
那輛馬車她上次進宮時也曾坐了,雖有些不好看卻也不至於太醜,依著秦含霜一向講究表面的性子來說,會嫌棄並不意外。只是,為何會那麼湊巧,偏偏秦含霜說過那句話後,府裡就買進了一匹馬呢?還偏偏是這個時候?
「哎,小少爺,慢點兒,慢點兒!」王卉凝思量間,外室突然傳來青柳急急的呼喊聲和孫雨熙漸近的腳步聲。
「你讓姜平去打聽打聽那匹新馬是從何處購來的。」王卉凝一邊壓低聲音對著飄雪道了一句,一邊隨手將醫經藏到了被褥下面。方才轉身,便看見孫雨熙舉著一塊咬了一小口的栗子糕邁著兩條短腿向著她跑來,青柳伸著雙手緊隨在他的身後,生怕他一個摔倒傷著了哪裡。
「吃,吃。」孫雨熙鼓鼓的嘴裡還含著糕點碎屑,說話越發含糊了,卻是踮著腳將手中的糕點送到王卉凝的嘴邊兒。
「乖,小少爺可真是個懂事又體貼的孩子。」王卉凝含笑將孫雨熙攬在了懷裡,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方才伸手從糕點上掰下一小塊送進嘴裡,與糕點一起嚥下肚的,卻還有感動與酸澀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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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天半的時間對於秦含霜和王卉凝來說,因為忙碌而覺得緩慢,又因為焦燥而覺得難熬。在兩人心情複雜的期盼下,五月十五這一日終於來到了。
蔚藍的天空中一輪碩大的紅日盡職地將自己的光輝與熱度灑向大地,成功地讓人們感受到了一絲夏天的味道。卻因為那涼爽的夏風,而又少了幾分熱度,人們行在街道上,只需穿著薄些的衣服,倒也不會覺得太熱了。
雖說事先便與普寧寺裡的住持打好了招呼,一應祈福所需他都會讓人備好,只需到時多捐些香油錢便行了。但一大早,隨行的僕婦丫環們,還是少不得一番忙碌,將來回途中秦含霜幾人的用具、糕點、替換衣物,甚至是防暑用品都搬到馬車之上。
趙氏又將隨去的青柳和紫衣紫蘭叫去秀朱閣細細地叮囑了一番,直到近戌時末,一行人才在秦含霜的帶領下,來到外院,開始登上停放在場地中間的馬車。
「這輛馬車寬敞些,你們人多,熙兒又是個愛玩鬧的,空間小了怕不安全。你們坐這一輛,我只坐那一輛就可以了。」秦含霜在紫衣的攙扶下徑直走到了小些的青布車簾子的馬車前,用手指著深紫色布簾子的寬敞馬車神情溫和地對王卉凝道。
看著馬車前方那匹高大的白中帶了幾簇黃的新馬,王卉凝的眸光瞇了瞇,卻只是臉上閃過一抹狀似遲疑的神色,很快便勉為其難地道:「小少爺平時在屋子裡便沒個安靜的時候,這一路之上,怕是少不得玩鬧。夫人既如此說,妾身便恭敬不如從命,只是要委屈了夫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