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卉凝並不意外恪王識破了她的用意,也知道他定然已經知曉自己告訴了軒轅翊他們的師徒關係【醫諾千金第一百五十八章雙雙生病章節】。見他絲毫沒有入廳中的意思,便就站在樹下,再次對著他盈盈低身,道:「徒兒求師父幫忙救一人的性命。」
恪王既是名震天下的怪醫,又有著顯赫的身份,無論是求醫還是問藥,這天下間怕都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她雖有醫經在手,一時之間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找齊救人之藥。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紫衣就這麼沒了,即便引得恪王起疑,她也一定要試上一試。
「哦?」恪王將手中的酒罈往樹上一拋,輕瞬之間,人也跟著輕輕一躍,王卉凝抬頭看去時,他已斜躺在自己上方大樹的一根粗枝上,一手枕頭一手抱著酒罈,對著她道,「什麼重要的人物,能令得你特意讓翊兒給我帶話?」
「是原文遠候夫人的陪嫁丫環。」王卉凝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說完後,一雙澄澈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恪王,「一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
對上那雙驟然變得越發清冷幽深的眸子,神情懶懶的恪王突然眸光一緊,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掐了一下一般,急急地灌下一大口酒,那驟然而來的心痛才漸漸舒緩。他嚥下口中殘留的些許酒水,再度開口時,低沉的嗓音透著幾許沙啞:「聽說你今日為救候府小少爺跳入了湖中?身子可還有事?」
「多虧了康王爺相救,現在已無事了。」王卉凝清冷的眸子再度一深,快速地閃過一絲黯然,搖了搖頭,接著對恪王道。「多謝師父關心。」
「飄雪,你進屋去幫我取一件披風來。」王卉凝忽然對著飄雪輕輕道了一聲,待到她入了屋子,卻是對著恪王再次鄭重行禮,「徒兒知道師父救人有自己的準則,徒兒所求唐突。但那人與徒兒關係非同一般。如今怕只有師父能救得她了。」
恪王靜靜地盯著她,瞧著她明明心中擔憂,臉上卻仍是竭力保持著淡定沉穩之色,只覺得彷彿是心中的那個人兒重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片刻的恍惚之後,竟是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你當真和她是一樣的性情,若是她還活著。你們若是站在一塊,倒真像是一對母女。你都這麼說了,為師豈有不救之理。」
「多謝師父。」王卉凝一瞬的錯愕之後。臉上的愁容被沖淡了許多,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意。抬頭見恪王有些悶悶地對著酒罈豪飲,心思略一轉,輕聲問道:「師父說的,可是早逝的恪王妃?」心中不由對當初恪王突然要收她為徒的怪異舉動有了幾許了然【醫諾千金158章節】。
當初只道他是性情怪異,突然心血來潮,卻沒想到竟是這等因由。事已隔三十年了。他還能對自己的妻子念念不忘,確實不愧那「癡情」二字。一個女人。能如恪王妃一樣,得自己的丈夫記掛一輩子,便是早逝,又有何憾。
「嗯,」恪王終於將酒罈子移開,用手提在半空中,望著天上的弦月,臉上漸漸綻出一絲笑意來,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她如你一樣,話不多,也不常笑,明明心中有事,卻還要做出一副淡然沉穩的模樣,不願意讓人看到她的憂愁。」
王卉凝只聽得世人流傳他們如何恩愛恪王如何癡情,卻從沒聽人說過恪王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此時聽得恪王如此說,竟是越聽越覺得當真與自己相像。不過,想到她便是當初不治而亡,也終究與相愛的人走到了一起。而自己呢?當初被生生拆散,如今更是落到一個幾乎被人遺棄的地步,似乎自母親死後,從來都沒體會過幸福二字為何。
「一生一世一雙人,師母雖然因病早逝,然能得您如此,便是在地下也知足了。」王卉凝心中羨慕,眸中不可抑制地閃過濃濃的失落與黯然,幽幽地道。
「唉,只可惜當初我沒有現在這樣的醫術。」恪王的聲音中透著濃濃的懊惱與自責,頓了頓,突然道:「你有沒有後悔過當初進候府?」
王卉凝的眸光驟然縮成兩個圓點,無神地盯著淡淡月色下的暗夜。他知道恪王有此一問,定然是聽到了什麼或是從自己的神情中看出來自己在候府裡過得並不愉快。
想到先前在寒香閣裡腦子裡一閃而逝的想法,她咬了咬唇,忽然仰頭望向恪王,緩緩地道:「若是徒兒有朝一日想隱居山隅,師父願意幫助徒兒嗎?」
「姨娘?」正拿著披風走出來的飄雪聽到王卉凝此話,驚得手中的披風也落到了地上,夜色下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卻能從她微顫的聲音中聽出震驚來。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姨娘已入了文遠候府,便是候府的人。雖比不得正室,卻也是皇后娘娘親自讓人送進來的,好歹是個主子,身份自不比一般的姨娘小妾。一旦出了候府的這個門,姨娘便只是一個被候爺丟棄的小妾,生活清苦不說,還要引得多少世人嘲諷。
「你真有如此想法?」恪王只是蹙眉看了王卉凝一眼,眸中似乎沒有太多的驚詫,沉吟了一刻後,輕點頭道,「我既是你的師父,自然是站在你這一邊兒。」
說著,竟是舉起手中的酒罈子,將裡面剩餘的酒一飲而盡,拭了拭嘴角後一個縱身又落在樹下,對著王卉凝道:「剩下的一罈酒你替我保管好,我先去幫你救人了。」說話間,人已隱沒在夜色之中,獨留下王卉凝失神地佇立在樹下,飄雪眼神複雜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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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夜色下,偌大的文遠候府,竟沒有人發現一道暗長的黑影從清月閣直接竄到了清風軒,又一個閃身入了旁邊的一間矮房中,趁著紫蘭瞌睡之際,對著床上的人兒一番檢查,眉頭輕蹙了蹙,隨即從袖中摸出一顆藥丸,迅速地塞入了她的嘴中,滿意地拍了拍手後,方才又消失在夜色中。
直到次日一早,求了秦含霜留在紫衣屋中的紫蘭,醒來之際看得紫衣的呼吸似乎比頭一日均勻平穩了些,臉色也沒有原先那麼白,心中不敢怠慢,忙悄悄地跑到清月閣告訴了王卉凝。王卉凝聽後,知道定是恪王所用之藥起了作用,雖沒醒來,想必亦有好轉之像,心中便鬆了一口氣,叮囑了紫蘭仍細細地看護著。
王卉凝這邊鬆了一口氣,秀朱閣裡卻是折騰了一個晚上,待到陳媽媽進屋喚趙氏起床,見她仍蔫蔫地微閉著眼睛,試探地將手觸到她的額頭一摸,不由一驚:「哎呀,老夫人發燒了。」
而另一邊臨時看護著孫雨熙的青柳也是一聲驚呼:「小少爺也發燒了。」
趙氏迷迷糊糊地被兩人的驚呼聲驚醒,無力地睜開雙眼,吃力地抬了抬頭欲要看一眼旁邊兒搖籃裡的孫雨熙,不過一動,卻只覺得立時天眩地轉,好像床都晃動了起來,立馬一把抓住了床欄兒,閉起了眼睛。一旁的陳媽媽連忙上前輕輕地揉著她的太陽穴,不無擔憂地道:「老夫人可是眩暈症又犯了?昨兒小少爺夢庵,您一夜起床數次,如何經得起這忽冷忽熱的一夜折騰。」
見趙氏症狀緩了緩對著她擺了擺手,她便忙親自走上前伸手在孫雨熙的額頭上靠了兩次,轉身對著趙氏道:「小少爺的額頭燙得不行,怕是燒得不輕。許是昨兒受了涼,此時發作了。」說完,她又看著趙氏臉上的倦容,道,「老夫人,您現在也發著燒,還是先睡一會兒吧。奴婢這就讓人去通知候爺和夫人,再讓人去請了醫者來。」
「罷了,夫人那兒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就別去驚動她了。」趙氏不敢再擺動頭,只閉著眼睛緩緩地道,「今兒好像是鈞兒休沐的日子,你去悄悄地叫了他來。另外,再讓王氏過來瞧瞧吧。」頓了頓,她的聲音竟是又緩了緩,「我倒是沒成想她也會跟著跳下水去。」
「是。」陳媽媽仔細看了一眼趙氏的神色,低聲應下,見青枝從外面緩步走了進來,臀部有些不適,還捂著嘴咳嗽了兩聲,面上同樣見了幾分病容,忙道,「你這個樣子還是先下去歇著吧,昨兒小少爺倒是青柳給哄得睡下的,如今還讓她在這兒侍候著,我一會兒讓小丫環去外面抓一副藥來,你服下後盡快好起來才好換她。」
說完,又是歎息了一聲。老夫人讓她再找兩個細心又勤快的大丫環放在小少爺身邊兒,如今連紫衣和青枝這樣頂尖兒的都出了岔子,她一時半會兒哪裡還能尋出合適的人來。偏偏這會兒老夫人和小少爺又雙雙發燒生病,身邊就青柳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她少不得只能先讓二等丫環月漣和月漪進來頂著了。
幾個丫環分頭送消息,很快,孫鈞和王卉凝便一前一後進了秀朱閣。兩人在院中碰見,相互一對視,王卉凝垂頭淡淡地喚了他一聲,感受到她越來越淡漠疏離的氣息,孫鈞眉頭微微一蹙,方才抬步往屋裡去。王卉凝抬頭望了一眼他挺直的背影,隨著快步跟了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