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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23 文 / 風露霜

    開春以後雪都化盡了,反覆幾場春雨,身子孱弱或有舊疾的最容易這時發病,怡妃夜裡染了風寒,早上到清寧殿請安說話時不見她人,玲瓏問過了合歡殿來報信的宮人幾句,決定午後去瞧瞧她。

    乾淨平整的石板地面被春雨洗得濕滑,淺草未生,燕回尚早,景象倒比秋日裡顯得頹敗。合歡殿廊下飄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宮女為玲瓏脫下斗篷。蘇青盈披了一件粉色折支花的外衣靠在榻上,才人宋小苓也在。

    「妹妹怎麼不小心些,春來天寒,怎麼就病了?」

    蘇青盈氣色還好,大概在屋裡炭火烤久了,雙頰泛紅,只是眉間有點點倦意,宮女端來藥汁,玲瓏忙接過一口一口餵她,喝完藥簌了口,她才道:「有勞姐姐掛念著,姐姐過來怎麼不通傳一聲,倒叫我失禮了。」

    玲瓏笑道:「都病著了還講究這些虛禮作甚。」轉眼看宋小苓,玲瓏道:「宋才人臉色似乎也不大好,是否找太醫瞧過,也該好生保養著。」

    宋小苓從那次毒糕點之事後,就有些懼怕玲瓏,如今問了,也不過是淡淡的回一句「多謝娘娘體恤,臣妾並無大礙。」

    「嗯。」了一聲,玲瓏又轉頭仔細瞧蘇青盈,見如凝雪的面龐上紅暈淡淡病中微喘嬌嬌,比別人敷上胭脂更顯清脫纖弱,笑道:「妹妹雖然病了,可還是位病美人,聽說皇上賞了許多藥材補品給妹妹,可見是憐惜你的。你要快些好起來。」

    羞澀低下眼,蘇青盈將鬢邊的碎發往後攏了攏,道:「姐姐取笑,我這樣子衣衫不整的也就姐姐見了還覺得好看。」頓了頓。道:「說到容顏姿色。莫說是宮中眾姐妹我比不過,就連在家中的姐姐也比好上不知千百倍。」

    玲瓏接了合歡殿宮女遞過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道:「令姐姿容我也有幸見過,叫我說。妹妹與蘇夫人是各有所長。」

    貌似上回蘇青盈提起她姐姐時。她心情並不大好,蘇夫人是隔三差五會入宮看望妹妹,姐妹兩感情好像也不錯,後來玲瓏琢磨著。也許是因為她姐姐和皇帝先前那段曖昧,自己的男人和姐姐從前有過感情,估計蘇青盈很在意這個。

    怕這話題再說下去蘇青盈要不愉快,玲瓏正欲岔開話去。蘇青盈卻自說自道:「小時候病時總是姐姐在一旁照顧我,病好了就帶我出去玩兒,那時父親和哥哥管得嚴厲,也只有姐姐這般待我。」

    玲瓏笑著點頭,順著她的話說道:「怡妃與蘇夫人果真姐妹情深,讓人生羨。」

    怡妃笑意淡然,看著窗外繼續道:「有一回也是我的病剛剛好,姐姐帶我去逛廟會,那時候姐姐和我擠在人群裡,人多得很,還被小偷偷了錢袋子,在茶館裡付不出茶錢,窘迫非常,還好有位公子來解圍,不然要被店家問錢問到家裡,只怕要被爹爹責罰了。」

    玲瓏眸光微斂,笑問:「想不到怡妃妹妹小時候還有這般調皮的時候,都聞京中貴家女身份矜貴,輕易不與外人見,像妹妹這般平易近人的倒是很少。」

    蘇青盈垂眸,眼波溫柔又帶上些女兒的嬌羞,說:「後來才知道,那位公子竟是皇上……當時他就與姐姐認得,看見我們姐妹兩為難過來解圍。」

    玲瓏似聽出些意味,訝異道:「呀!原來妹妹是那時就與皇上認得,想來也是緣分。如今妹妹在宮中深得皇上寵愛,若不說有緣是誰也不信的了。」

    蘇青盈眨了眨眼,笑臉洋溢著些許回味和甜蜜,又瞧了一眼玲瓏,不好意思道:「瞧我,人一病起來就胡亂說些有的沒的,倒讓姐姐笑話。」

    玲瓏和顏笑道:「本來就是過來陪妹妹閒聊,只要妹妹開心說什麼都好,心裡舒暢些,病才好得快。」

    說完玲瓏低頭又抿了口茶,蘇青盈趁她低頭的空擋偷偷看她,見她眉目舒展,方才也笑得自然,自己心裡反倒有些疑惑。原來蘇青盈見皇帝自玲瓏封了貴妃,似乎待她有些不同,她早就知曉玲瓏是太后的人,眼看她一路扶搖直上,只道皇帝為遵從生母李太后對她頗多看重。

    她對皇帝早存有心思,小時候因姐姐與皇帝少年那段情誼糾結傷懷過。得旨入宮時雖知道宮中一定危機四伏,卻是歡喜大過擔心,因為在她心裡,那人就是她的良人。

    玲瓏對她的疑慮探究並無所覺,讚了一聲杯中好茶,正好景妃和許昭儀也結伴過來看探望蘇青盈,幾個女人湊在一起聊著聊著話題就要扯到孩子身上,宋小苓小產後日漸寡寵,至今還沒有孩子,她們聊的話題她都搭不上話,只能默默坐在一邊。說說笑笑一個下午的時光也就打發了。

    傍晚太監傳報皇帝夜宿合歡殿,眾人都識趣地各自回去。白蘞扶在玲瓏轎邊離了合歡殿,淡淡道:「方纔怡妃和娘娘說的話,聽起來挺有趣。」

    和蘇青盈她們說閒話時,白蘞雖只跟在玲瓏身邊,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周圍的人和事都收在眼底,玲瓏撐著額頭笑道:「並不是人人都能像她這樣早在入宮前遇見皇上,有過舊情誼,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嫉妒。」

    白蘞也笑道:「娘娘不就是一直和皇上相識麼。怡妃娘娘不是心直口快之人,入宮這麼久不曾在人前說起,今日卻當著娘娘的面說,恐怕另有指意吧。」

    玲瓏本想笑她假裝正經實則八卦,忍了忍還是讚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白蘞淺淺橫了她一眼,道:「怡妃是在試探娘娘。」

    玲瓏「撲哧」一笑,歎道:「自古多情總被無情惱,有情妾無情郎又有什麼稀奇。」

    天邊一抹紅霞悠悠遠遠,即將要消失在天際,陰雨幾日竟在傍晚時多了一抹亮色。白蘞看著遠方,道:「皇上已有些日子沒來清寧殿,娘娘是不是與皇上說了什麼?」

    玲瓏靠在轎子也順著白蘞的目光去看那方晦暗的日落,他確實有段日子沒來了,自那晚兩人爺談後,白蘞跟在她身邊久了,知道她是輕易不會與皇帝鬧僵的,可是皇帝若久久不來,必定是兩人之間有問題。

    她語氣閒適道:「白蘞真明銳,其實我只是和皇上說了幾句實話,皇上聽了也許就不高興了。」

    「實話?」白蘞狐疑,玲瓏和皇帝極少爭吵,兩人在一處時,雖玲瓏總愛說些有的沒得讓皇帝氣結,但實際上這些不過增加些情趣,真正臉紅脖子粗是從來也沒有過。

    玲瓏點頭:「大概是忠言逆耳,皇上聽了不高興,所以不想見我。」

    白蘞越發不明白,但看玲瓏隱隱還有些漫不經心的模樣,重重歎了口氣,「不管娘娘是為什麼,這麼些年不是都過來了,鬧什麼彆扭也別傷了和皇上的情誼才好。娘娘用情,並不比那位怡妃娘娘淺……」

    她嘴角牽出一絲苦笑,像天邊退盡的紅霞一樣淡薄,用情深的人不只她一個,情深情淺又如何,若是那人不能珍惜,恐怕最後終究還是落寞收場。

    在得知族譜之事時,有那麼一刻她震驚得不能言語,就算有懷疑,也不比將事實擺在眼前那樣無所遁形的坦白。她懷疑過也害怕過,自己是否也是他的穩定內廷的工具,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他是不是也會哀傷過後忘記自己。他是真心,但也真無情。

    如今的貴妃,是他一手塑造的,如果沒有玲瓏,也可以讓別人變成貴妃,甚至皇后。

    皇帝果真憐惜蘇青盈身子不適,大半個月來連宿在合歡殿裡,又在蘇青盈病癒後專門帶她到太液池上泛舟散心,又為親自為她畫像,還請小煥文侯入宮作陪。

    一個帝王可以用他喜歡的任何方式表達他對一個女人的寵愛,比之建築華美的宮室,為她一擲千金,也許許多女人更羨慕的是能有人能為她烽火戲諸侯,為她從此不早朝。

    自然皇帝沒有為了蘇青盈到只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程度,他本來就寵蘇青盈,只是這兩年玲瓏當了貴妃風頭更盛,如今蘇青盈因一病再得垂愛,在蓬萊池上兩人如此親密繾綣,足夠宮裡一干女人羨慕。

    玲瓏一點也不羨慕,甚至有點惱皇帝這樣不避嫌,因為總有妃嬪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期期艾艾說怡妃專寵,期望貴妃能做主。清寧殿的怨氣倒比合歡殿大些。

    韋氏雖然安分不少,心裡仍不服齊氏的兒子被接到景妃那裡教養,齊氏每回見她頭都仰得鼻孔朝天去,彷彿她兒子一下就要比自己兒子高貴出許多。礙於玲瓏有言在先,她倒沒和齊氏再吵過,處到一處少不得要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只要她們不太出格,玲瓏也就丟開手不理。

    好在蘇青盈病好後皇帝不再只流連合歡殿,玲瓏這裡,內廷其他地方,漸漸雨露均沾。隔了個把月他第一天到清寧殿來,似乎帶著些興奮,仔細打量著玲瓏的神色,玲瓏歡歡喜喜迎接他,侍奉沐浴,安寢時相擁而眠,皇帝的臉色起初很好,後來越來越古怪,玲瓏當做沒瞧見。

    入夏在避暑行宮,廟裡傳來康太妃去世的消息,被幽禁的三王爺上表請求希望祭拜母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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