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把信收進懷裡,拿帕子抹淚,剛才一直沒哭出聲,連氣息也不敢亂,想著王爺也該用完了,回頭卻見他站在她身後。
驟然目光相撞,心裡如同被撞了一下,忙移開眼,「王爺您怎麼不出聲啊,用完了也不告訴奴婢。」
玲瓏過去收拾,九王爺訕訕摸了摸鼻子。
看碗裡還剩出許多,玲瓏道:「爺進得少了,今日的又不合口味?」
他從新回到案前坐下,道:「怪膩味,下回換些清淡的來,甜的膩的都不要。」
玲瓏應了聲。
九王爺覺得該說些什麼,於是道:「剛才看你讀信時似是哭了,家裡都說了些什麼?」
她抹了抹臉,確定臉上沒有淚水,道:「讓王爺見笑了。也沒說什麼,都是些尋常話,只是太久沒見過家裡人,所以一時忍不住。」
他的手指又搭上玉簫,無節奏地輕敲幾下,道:「你若想和家人通信,回頭我還可以派人幫你送,反正王府裡有書信往隴州那邊順路的。」
玲瓏搖頭,「不敢勞煩王爺了,得此一回奴婢已經心滿意足。」
他的手指頓了頓,轉頭道:「你是不是因為從先我們……所以才不敢讓我幫你送?」
他看著她,眼中坦坦蕩蕩。今天過來他沒說過什麼逾矩的話更沒有什麼不尋常舉動,人家都自自然然了,她還有什麼好扭捏,忽而覺得自己太不領情,於是道:「王爺說的哪裡話。您是主奴婢是僕,哪有讓王爺給奴婢送信的理。二來宮中少有能和家裡通信的,奴婢能得一封已是比他人幸運,若常能得別人看來難免眼紅,奴婢膽子小,怕別人說三道四。能有個想念就好。」
見她說得這般誠懇,他不再說什麼,道:「行了,你去吧,待會兒出去讓小齊進來伺候。」他抽出一封折子打開,是要開始辦公了。
玲瓏走到門邊,猶豫了一會兒,回身道:「王爺……」
他沒抬頭,應道:「怎麼,還有事?」
蘇姑娘的事在惠妃那邊瞞下來,再提醒一下王爺就當把事情做全套吧,她想。
「今日娘娘問起了蘇姑娘的事,過幾日就該讓人打聽了。」
他抬起頭,並不太驚訝,「娘怎麼會問起她?」
「王爺常來往的,娘娘自然會留意,而且……而且娘娘今日說了要給王爺立側妃,大概就惦記上了吧。」
他一愣,側妃的事心下自有思量,笑道:「你且等一等。」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朝玲瓏拋去,玲瓏不妨他忽然這樣,險險接在手中,是個渾圓的玩意兒,展開手掌一看,是一顆指頭大圓潤飽滿的珍珠。
玲瓏惶恐:「王爺這是……」
「多謝你告訴我,這個就當賞你的,拿去玩罷。」說罷繼續低頭寫字去。玲瓏摩挲著那顆珠子,見他不理也不好還,握著那顆珍珠出來。心裡總有一種她出賣惠妃換好處的感覺。
再拍拍胸口,她好像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惠妃的事吧。
回至房舍中,白芷今晚上夜,已經不在廂房。白朮在自己的床上蒙著頭,玲瓏走過時,白檀朝她搖搖頭,意思是不要去理會。
屋裡因剛才那場爭吵,大家心裡都不大自在,說話時聲音低低的,都覺無趣,早早梳洗睡下。
第二日大早便下起了雨,王爺早上冒雨去上早朝,午間打發人來傳話說夜裡回王府去。惠妃見天色越暗越是涼颼颼的,叫來傳話的太監送了件厚衣服過去。
雨連下了幾日,宮女們都我在屋子裡無處可去。白芷不願和白朮說話,她們兩人這回是徹底鬧僵了,大家扎堆說話時,凡是有一個在的,另一個絕對不會湊過去。
從玲瓏她們回宮起,惠妃比從前愛使喚玲瓏。白蘞說現在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婢少了,大家分擔的多些,或許娘娘想再提拔一兩個也未可知,所以大家都要上心些。
她在惠妃身邊露臉多,惠妃出去時跟著的機會也多。因此得見了不少娘娘們之間的唇槍舌劍明爭暗鬥。
胡充媛自升為嬪後越發氣焰囂張,低階的嬪妃一概不放在眼裡,仗著皇帝寵愛欺負不得寵的嬪妃,但陶婕妤她是不敢惹的。在宮裡呆久了,她也有些眼色,知道陶婕妤旁邊有個衛昭儀惹不得,她們背後還有惠妃和馨妃。
康妃母憑子貴封為妃後,和皇后走得越近,幾乎每日都要去給皇后請安或到去陪她說話。因為她兒子在朝愈得重視,她在宮裡也風光。只是年下三王爺才開府不久,三王妃就病歿了,三王爺至今沒有子嗣,三王府裡也只一兩個肚子沒有消息的姬妾。
看著九王妃懷孕,康妃不免心焦,連日盤算著明年要給三王爺納一位繼妃,或是先立側妃也好,總在皇后面前念叨。皇后卻無暇顧及許多。因為興陽公主頻頻回宮,聽說是在夫家日子過得不好,她是皇后嫡女,出嫁時制身嫁衣半座皇宮都要抖三抖,可到了夫家,一樣要面對婆婆妯娌。
展眼到了臘月裡,綺公主的生日又到了,這回格外不同,往年都是惠妃做主邀幾位要好妃嬪帶著孩子過來樂一樂就算了。
今次皇帝疼起女兒來,親自做主為她慶生。皇帝對綺公主真是百般嬌慣,夜宴時也一直抱著,宴罷還臨幸漪瀾殿,弄得馨妃和衛昭儀她們幾個都要眼熱。
過了年,王妃的產期也近了,惠妃異常緊張,每日都有人回宮中傳話,終於在元月末,王府傳來喜訊,王妃給王爺生了個兒子,母子安康。
九王府嫡子的誕生意味著九王爺有了繼承人,香火延續是非常重要的事,重要到可以影響皇位的繼承,如果皇帝決定現在就要從所有兒子中選一個立為太子,那麼有無子嗣將會和品格出身政績一樣,成為考慮的條件之一。
惠妃視孫子如珍寶一般,滿月裡讓王爺夫婦包進宮來與皇帝看了一回,兩人都賞了不少東西,又讓雲清仍留在王府伺候,等孩子大些再回來。
九王爺得了兒子,她說話時臉上都多三分笑意。
皇帝去年下了病榻後,身子一直不大好,常覺胸悶氣短,脾氣漸漸變得有些喜怒無常,伺候的宮人無不小心應對。
九王爺的兒子出生後,興許的多得了個孫子皇帝高興,精神好了許多,脾氣也似平復不少。
因此到了春暖花開時,宮中又開了幾次宴飲,皇帝多叫些年輕嬪妃作陪,也許是一時興味過了,胡充媛與新來的比起來漸漸沒什麼好處,可偏她已經封了嬪,地位擺在那裡,登時宮裡拈酸吃醋雞飛狗跳層出不窮。
馨妃和衛昭儀她們天天到漪瀾殿拿這些當笑話說,有兒女的嬪妃與沒有兒女的比起來真是天差地別,同樣位居嬪位且較得寵的徐充容就比胡充媛等淡定許多,只帶著瑛妃留下的小皇子,連漪瀾殿這邊也不大得空來。
另一邊,春季皇后召集大家賞花遊園是少不了的,但年年賞花又覺沒意思,惠妃和康妃都覺不如接著賞花請一些世家大臣的小姐進宮,陪著一同賞花,年輕女孩子多了,賞花自然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