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高手們過招,小魚小蝦最容易被波及了,這位胡采女就算長得再美,現在也還是個小魚小蝦,而且,不管是哪位妃嬪,絞入皇后和貴妃的紛爭都不會有好結果的,這是玲瓏的親身體會,像惠妃這樣始終保持作壁上觀才是上上選擇。
那位胡采女戰戰兢兢退回人群中。惠妃從始至終只看著不發一語,最後置之一笑,側過身子問一旁的陶美人:「怎麼不見衛充儀,她雖然有孕在身,但總悶在屋子裡也不見得好。」
自從陶氏成為九皇子妃以後,陶美人來漪瀾殿的次數就變多了,不過那位時常和她一起出現的衛充儀因為有孕在身的緣故,倒不常見了,陶美人臉上顯出一絲擔憂,道:「她那身子骨兒,平時看起來好好的,可不知怎麼的,這一懷上就害喜得厲害,根本出不來門。」
旁邊一位妃嬪聽到,驚訝道:「喲,這都幾個月了,都快生了吧還在害喜?你們瞧瞧上面那位,挺著肚子還不是照樣風風光光的出來,衛充儀的月份比她的大吧。」
上面那位指的就阮貴妃,挺著肚子一樣耍威風,還別說,要不是有人說起,還真沒注意到她是大著肚子來著。她的鋒芒和凌厲,也如同這春日盛開的花兒一樣,及其旺盛,比之從前真是大大不同。
華昭儀往貴妃那邊瞟了一眼,道:「那位自然不同些,皇上恩寵厚愛著,沒聽說麼,都懷孕不能侍寢了,皇上還是三天兩頭往歡祥殿去,她自然比別人氣足些。」
此話引得周圍幾位嬪妃含酸譏笑,
「只是不知道新人又來,皇上還顧不顧得上去看她。」
惠妃倒沒笑,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咱們說的是衛充儀,扯別人做什麼,她這是頭一胎,難免會不好過,待會兒散了,我到衛充儀那坐坐,瞧瞧她去。」
陶美人也道:「那我也和娘娘一起去,好些天沒去瞧她,就怕擾了她休息。」
於是賞完花,惠妃又和陶美人去了一趟常寧殿。
衛充儀精神雖有些不濟,不如以前談笑風生的樣子,但人卻沒消瘦。說了一會兒話,惠妃才回漪瀾殿,只更衣歇了一陣,就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說起來這一天在外頭雖只是看戲,卻不比演戲的人輕鬆多少。
惠妃懶懶在榻上讓宮女給她捶腿捏肩,好久才傳飯。
自九皇子領了皇帝派的差事,甚少回來用晚飯,因此陪著惠妃的多為皇子妃。
陶氏為惠妃乘了乘湯布菜,惠妃卻甚為慈愛道:「你快去吃吧,有雲清她們伺候著就夠了。」
陶氏欲辭,雲清搶過她手中的筷子,道:「皇子妃,我們伺候著娘娘就好,娘娘若不去吃,就是嫌我們伺候得不夠周到了。」如此陶氏才肯入席。
飯畢九皇子依然沒回來,這時候天色還是暗得很早,惠妃讓人把綺公主抱到身邊,與陶氏兩人在燈下說閒話。玲瓏她們把燭火一盞一盞點燃,屋子裡亮起來,外面顯得更黑洞洞的。
惠妃抱怨道:「這都天黑了還不見回,往後你可得多勸勸他注意著身子,皇上也真是,怎麼也不給九郎找些清閒的差事。」
惠妃能抱怨皇帝,陶氏卻不能,笑著安慰惠妃道:「小公主不是在與娘親作伴麼,娘親一直念著皇子,當心公主要生氣了。」
綺公主也不知能不能聽懂大人的話,陶氏才說完,她就往惠妃懷裡拱,倒像真是在撒嬌似的。
惠妃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笑道:「這小丫頭可精著呢,來來,別鑽了,娘親抱你。你哥哥呀成天在外面不想著咱們,娘親疼你。」
綺公主「咯咯」笑起來,陶氏道:「其實殿下也一直惦記著娘的,他常和我說,要我多陪陪娘,不讓娘悶著。」
惠妃在綺公主的笑臉上親了兩口,燭光映在她兩人的臉上,看起來格外暖人。
「你聽他哄你呢,從前他沒成親的時候也不見得能多在漪瀾殿裡呆多久……還是娶了你他才知道收斂些。」
的確,九皇子沒成親之前也忙,不過忙的是花眠柳宿。陶氏又低下了頭,大概是不好意思聽惠妃提九皇子從前的那些事。
惠妃卻有些語重心長地道:「你們才成親,有些事我本不該現在就和你說,但又覺得,早些告訴你才好。他們男人的世界,和我們女兒家終究是不同的,然則女人的世界並不男人的小,我知你溫柔賢淑,是個懂事孩子,陶氏家教一向嚴謹,當初皇上和我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選了你為九郎妻。天家畢竟不同於一般人家,即便是一般人家的後院也不見得總能風平浪靜的,九郎即為皇子,今後若封了王,這後院諸事,還要你多操勞。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只需記得一點,無論如何,你都是九郎的正妻,是皇上賜婚迎娶昭告天下了的,這一點,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惠妃的意思就是說,我兒子以後一定會娶小老婆的,你這個做大的沉得住氣,她娶再多你也是正房,不要和那些側室計較。玲瓏在心裡翻譯了一下,覺得惠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陶氏仍是羞,卻抬頭對惠妃道:「媳婦自小讀《女誡》《女則》,深知妒忌乃有損女子品德之舉,男兒家的事,媳婦不懂,可是這閨閣之間女兒家的道理卻還明白一些,今後只望能使家宅安寧,為娘為九郎分憂。」
惠妃笑著滿意地點點頭,「你能如此懂事,我就放心了。」
後來事實證明陶氏的確很大度,沒多久她就給了澤蘭名分,讓澤蘭為九皇子妾,這算是「開臉」,向所有人宣佈澤蘭的身份是不同的,從前大家雖然都知道澤蘭與九皇子首尾,但是心照不宣,現在陶氏讓她為妾,她的身份就和一般宮婢不同了,玲瓏她們見了她是要行禮的。
皇子王爺的老婆名分,除了正妃側妃就是妾室,澤蘭的身份當不了側妃,為妾已經是很不錯了。
這才成親幾日呢,就得想著小老婆的事的,玲瓏覺得陶氏也真是可憐,九皇子本就風流,現在雖收斂了些,可他身上肯定已經有許多桃花債了,眼下他有差事又是新婚,緋聞傳得少些,可以後誰又知道他會不會恢復從前呢。
退一步說,就算九皇子浪子回頭了,心裡只有這位嬌妻,可他還是不可避免要娶別的女人,惠妃說得沒錯,九皇子將來至少也會是個王爺,老婆絕對不可能只娶一個,權勢與權力的鞏固,也不知這後院枕席之間要有多少功勞,如果兩心相許又不能唯一,中間再有點糾葛就可以順利變成虐戀情深了……
不過陶氏自己或許只覺得這是她為丈夫該做的事。
玲瓏納罕:像陶氏這樣大度的好妹子怎麼就嫁進了皇宮,雖不見得皇帝皇子一定是渣男,但是他們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必定會讓妹子被渣。
夜裡不用當差,白檀教玲瓏化妝,當初她及笄時白檀也教過一些,到底不夠細緻,現在她倆住在一塊了,白檀把描眉塗脂腮紅斜紅等全都教與玲瓏。
這一天她教玲瓏畫面靨,所謂面靨,就是在兩頰酒窩處畫些小巧精緻的圖案為裝飾,因為才開始學,白檀只教她在兩頰用胭脂點如豆大小的點,畫好後她拿起銅鏡往玲瓏面前一擺,
「喏,我說不錯吧,你的臉型很合適畫面靨的。」
玲瓏湊在銅鏡前捧著臉,道:「從前一直有人說我臉上胖的。」
白檀好笑:「臉圓圓的畫上面靨才更好看,你可學著點。」
說著她又細看了看玲瓏的妝盒,疑惑道:「你盒子裡怎麼才這點首飾?」
粗使宮女自然沒有首飾戴的,玲瓏現在有的首飾,都是以前在雲絮齋攏香賞的,還有就是成為惠妃貼身婢女後定例做的一些。
「很少麼,我們平時也用不了許多吧?「
白檀很是不贊同:「女孩子家家,妝奩裡怎能沒些首飾,從前也就罷了,你現在跟了娘娘,往後出去,什麼都沒有顯得多寒酸,這可也是娘娘的臉面!」
還真講究,好吧,調到惠妃身邊後月例也漲了不少,小宮女戴的首飾都不能逾制的,形制不會太誇張,用料也不會太名貴,她的積蓄應該夠置辦個一兩件的。但問題是怎麼置辦。宮女的首飾除了定列外,還可以托付宮中採買從外面帶,不過玲瓏至今都沒有機會認識什麼採買。
「我現下倒想添置兩件,可是也無法呀?」
白檀拍拍手道:「這還不簡單,你托付宮裡的採買,或是能出宮的太監幫帶就是了。咱們漪瀾殿裡,只有跟在皇子殿下身邊的人能出宮。去找買辦太麻煩,不如就去找殿下身邊的內侍幫帶。」
可是九皇子身邊的內侍她也不認得啊,聽白檀的口氣,倒像是有相熟的,玲瓏道:「我才到娘娘身邊,認不得幾個人,恐怕還要勞煩姐姐幫忙介紹。」
白檀爽快答應:「這不算什麼,改日有空帶你去找就是。若是能和他們熟識,你想要些宮外的什麼新鮮玩意兒,都能幫帶些的。」
玲瓏笑道:「如此先謝過姐姐。」
白檀對玲瓏好,也是存有些私心的,她是頂替了澤蘭的才被惠妃提拔的,比不得白蘭她們這樣惠妃身邊的老人有人緣,早先她瞧出惠妃似有意把玲瓏調到身邊。心就想著倘若玲瓏真能來,與自己能有個扶持也好,所以去探望她時才試著提點了一二。如今玲瓏真的來了,有了前面的關係,兩人自然相處融洽。
玲瓏開始不明白,但調到惠妃身邊後漸漸也就知道了,反正她也是新來的,孤寡得很,樂得與白檀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