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官道上,一個小小的人兒一步一步地走著。孟洛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這會兒太陽出來了,冬天的太陽照在身上很暖和,一路走來的風景雖沒有春天的那樣生機勃勃,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如果不是想起自己正在逃亡的話,孟洛一定會好好地欣賞一下。可惜啊,她現在又冷又餓,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京城要怎麼走,她確定自己現在走的是官道,可是她走了那麼久,愣的一個行人都沒見過,難道是因為才大年初三,出門探親的可能還沒出門,沒出門的也就呆在家裡?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一聲輕唉,看來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是找個人家,問問京城到底要往哪個方向走。不管怎麼樣,孟洛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活下去。
深深吸了口氣,腳再酸,人再累,孟洛還是想著繼續走。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孟洛覺得自己全身酸痛,身體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達達達的馬蹄聲傳來,孟洛呆呆地回頭看去,難道那些黑衣人又跑回來。這個念關一閃過,身體一個激靈,動作靈敏地躲到草堆裡去。沒一會兒遠遠看到是一輛馬車,駕車的不是那十個黑衣人的任何一個,孟洛一咬牙,拼了吧,她要是一個人走,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走得有人煙的地方。
打定主意,孟洛跳了出去,衝著馬車揮手喊,停一下車,停一下車。
行駛而來的馬車,駕車的人回頭沖車內的人說道:「老夫人,路邊有個孩子叫我們停車。」
車內那年紀五十來歲的夫人睜開眼睛,閃過一絲凌厲,最後變得平和,「停下問問是怎麼回事?」車伕應聲拉住馬繩,停在孟洛的旁邊,孟洛大鬆一口氣。車伕問道:「你這哪家的孩子,大過年的,怎麼在這官道上?」
孟洛福了福身,道:「叔叔好。小女之事一言難盡,請叔叔問問車內的貴人,能否載小女一程,小女要進京城?」小女小女,說的好拗口啊!
車內的夫人聽到孟洛脆脆的聲音,挑起車簾,看到孟洛一身怪異的穿著,再看孟洛不卑不亢地迎向她的打量,暗歎此女年紀雖小,卻氣度非凡,絕非尋常人家的孩子。孟洛一看夫人,福了福身再次問安,「夫人安好,小女墾請夫人載小女一程,今日之恩,小女必定銘記於心。」
孟洛心裡是七上八下,看這夫人的氣度,那也不是一般人家的,最重要的是這馬車,她可是記得姑姑跟她說過,京中各大家族所坐車駕俱有記號,那個馬車上的記號,似乎是鎮國公府的。不知這位夫人究竟鎮國公府上的哪位?
「載你一程自是無妨,不過我們要先去一趟大明寺才會回程,你可能與我們同去再折回京城?」貴夫人問,孟洛一顆心總算放下了,連忙道謝,「多謝夫人。」
車伕得了貴夫人的話,下車將孟洛抱起放在上馬車,孟洛進了馬車,看到除了貴婦人,還有一個跟她年紀相當的婦人,衝上那婦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婦人笑著道:「小姑娘不必拘束,來,看你在外面凍了許久了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孟洛接過道謝,這才喝了口茶。婦人突然一陣驚呼,捉住孟洛,摸了她的衣裳,「小姑娘哎,你這是掉水裡了,怎麼衣服都濕透了?」
原本自孟洛進來之後就一直閉目養神的貴夫人聽了這句也睜開了眼睛,卻見孟洛只是一笑,並不在意,「謝嬤嬤關心,只是出門在外,多有不便,衣裳濕了,穿久了自會幹了。」不說那婦人,就是貴夫人也驚奇地望著孟洛,這才多大的人吶,表現老成,還說出這樣深意的話來?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啊?
「小姑娘,這可不能大意,若是著了涼,那可是要誤人一生的事。來來來,到嬤嬤這兒來,這裡有火爐,可要趕緊把你的衣服烤乾了才是。」婦人不由孟洛分說地拉過來,孟洛是盛情難卻,但看到這婦人如此熱心的樣子,對於原立本說的,人性中總還是有善的,有了更深的意識。謝謝嬤嬤。孟洛再道了一次謝,看向那一直眉頭深鎖的貴婦人,大過年的急忙忙趕往大明寺,想來是有什麼大難處吧。
「老夫人,大明寺到了。」車伕停下馬車提醒,孟洛的衣服在那嬤嬤的幫助下已經烘乾了,聽了這話站起來走出去,車伕一看她,二話不說地把她抱下來,貴夫人在嬤嬤的扶持下踏著腳凳走下,然後一步不停地往寺廟走去,孟洛也沒說什麼地跟進去。
貴夫人似是大明寺的常客,一路走來那時和尚地熟悉地跟她打招呼,孟洛心裡雖然奇怪,不過還是什麼都沒問。直到貴夫人再一次走到一座小院前,突然就跪下了,孟洛一陣詫異,這,這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求無悔大師救我夫君一命。」貴夫人一邊念著,一邊嗑頭,那嬤嬤和車伕都微愣,然後就跟著跪下了,孟洛嘴角抽了抽,求人救命要拿自己的命來換嗎?隨之又為這位夫人的夫君歎起好命來,真是的,能有個肯為他付出生命的人,他還真不是一般的好運哎!就是不知道這位無悔大師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孟洛心裡正在腹誹中,一個小和尚打開門走了出來,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老夫人,你何必執迷不悟,無悔師叔一再說了,他救不了老國公的性命,能救老國公的實乃另有其人。
貴夫人抬頭道:「那便請無悔大師告訴老身,究竟是何人能救我夫君。」
小和尚還次念了阿彌陀佛,師叔說了,緣份未到,天機不可池露。
孟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不是蒙人嗎?看看貴夫人都嗑得出血的額頭,實在忍不住了,上前扯了扯小和尚寬大的袖子,哎,和尚哥哥,是不是所有不知或都沒辦法解答的事情,你們都說天不機不可池露啊?
這話問得太直白了,小和尚一下子蒙了,再看人孟洛還是個小不點,斥道:「休要胡言,出家從不打誑語,天機不可池露只因機緣未到。」半點不客氣的丟給小和尚一個白眼,話說她從來是是無神論者,雖然她沒法解釋自己到這大楚朝是怎麼回事,但是她都當了三十年的無神論者,要讓她一下子相信什麼機緣天意的,她是沒辦法。當然,除非有誰能證明什麼。「那要怎麼樣才叫機緣未到,和尚哥哥你說說,我聽著受教。」
「這,這,這,我哪裡知道。」小和尚惱羞成怒地揮開孟洛捉著她的袖子,孟洛**裸表現出果然如此,你就騙人的眼神。小和尚受不了地嚷道:「我,我只是個小和尚,自然是不知道的,機緣未到,是我們師叔所說。」
「哦,那走,我們去找你師叔討論討論。」孟洛很自然就往屋子裡去,小和尚反應過來攔住她道:「不行,你不能進去,師叔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這話說的,照你說來,你師叔乃是得道高僧,高僧嘛,受萬人敬仰,自然是心地善良,心懷天下百姓者,我心中存有疑惑,你師叔焉有不願為我解惑之理,如此豈非自相矛盾,自打嘴巴?孟洛伶牙俐齒的問拋出一段話,那是更搞得小和尚整個人蒙了,他連個不字都不敢說,若不然豈非說他家師叔不是得道高僧,要不就不是心地善良,心懷天下。其實他更想不通,為什麼只要他家師叔不為她解惑那就成了不是高僧,沒有心懷天下百姓。嗚……這是哪裡的小丫頭啊,才那麼大點,怎麼說話這麼堵死人呢。
「嗯,好,好個丫頭啊,小小年紀,伶牙俐齒。來來來,過來讓我瞧瞧你。」門口跑出個留得白花花鬍子的老和尚,衝著孟洛笑瞇瞇的招呼,小和尚一看老和尚,恭恭敬敬地道:「師叔。」
「無悔大師。」貴夫人和嬤嬤一臉激動。
孟洛卻一臉平淡地撇撇嘴,哦,這就是傳說中的老神棍,那個什麼無悔大師啊。對無悔大師的招呼,丟過去一個,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啊,我又不認識你的眼神。無悔大師卻壓根沒在意,孟洛不過嘛,他走過去也是一樣的。湊近看了半響,孟洛覺得這人看她的眼神異常的灼熱,好像她是一座金山銀山似的,不,不對,比金山銀山還要有過之而不及。「你幹嘛這麼看我,我又不是什麼寶貝。」
提防地掃了一眼無悔大師,孟洛退了好幾步。無悔大師聽完她這話,笑得兩眼更看不見了,拍拍孟洛的腦袋,果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興國安邦者。
一聽這話,孟洛直覺不對,衝著無悔大師嚷道:「喂喂,你別造謠,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這話會死人的你知道嗎?」孟洛在檢討著自己是不是上錯地兒了,這老和尚這話莫名奇妙就讓她不爽,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不絕不是什麼好事,她就算再沒知識也有點常識,人家老說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不是國舅就是什麼相國的,那都不是什麼好位子,可是,為嘛她有種莫名的心虛呢,她現在,好像是大楚朝獨一無二的皇慧郡主來著。呸呸呸,不可能,肯定不可能的,她就一個小女人,哪有那麼的本事坐上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啊!
無悔大師沒管她怎麼著,換個話題問,你是不是有一串十八顆東海的墨玉珍珠?
這回孟洛更是滿臉警惕,這老和尚怎麼知道她有一串墨玉,連十八顆這樣精準的數目也知道,皇帝爺爺剛賜給她才兩天哎,這裡離京城好像還挺遠的,大過年的總不會有人特意把這樣的小消息送給這老和尚吧,難道這老和尚未卜先知?甩甩頭,反問一句,你要幹嘛?無悔大師指向跪下的貴夫人道:「這位夫人的夫君身中劇毒,要想解毒所需的藥引就是要十八顆東海墨玉珍珠。」孟洛嘴角陣陣抽搐,她有種被老和尚算計的感覺。既然這樣,孟洛淡定地說,我餓了。
看到滿滿一桌子的齋菜,雖然餓了一天,然,孟洛的吃相卻是說不上的優雅,舉足投足都盡顯敢派。看得貴夫人和那嬤嬤眼皮不由挑了挑,貴夫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淡定喝茶的無悔大師,還是忍不住地問,大師真的能救我夫君嗎?無悔大師指向吃飯的孟洛,此事不在我,在她。只要這位小施主願意拿出那十八顆東海墨玉珍珠,老國公自然會平安無事。
貴夫人當下看向孟洛,孟洛毫不猶豫地道:「夫人放心,夫人於我有恩,區區十八顆墨玉珍珠算不上什麼。不過,我現在回不了家。」
很誠實地說明問題,貴夫人聽了前半句大喜,後半句卻是不明所以。孟洛喝下一口湯,拿過帕子擦乾淨嘴角,吃飽了那就談談事兒吧。不管這老和尚是怎麼知道她有墨玉珍珠的,老和尚是很清楚她的身份,那麼相對她的處境也應該可以猜到,畢竟這老和尚看起來老奸巨滑的,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我現在是怎麼因事你應該清楚的啊,我現在連家門都進不去,自然也就談不上拿來十八顆墨玉珍珠,不知道你有什麼高見。」
貴夫人聽到孟洛跟無悔大師一句你啊我的,眉頭跳了跳,還真是少年無知而無畏呢,就是皇帝見了無悔大師那也是恭恭敬敬的,這個小姑娘雖然表現老成,可畢竟懂得的東西不多,見識也太少。(這也不能怪人孟洛,人家本來就是無神主義者,這無悔大師一出來就給句什麼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興國安邦的,孟洛那是不一般的不待見無悔大師,所以這說話口氣難免就沖了點。)
無悔大師笑瞇瞇地,「小姑娘放心,我會親自去一趟府上,給姑娘家人報個平安,姑娘就暫且在大明寺中休養幾日,等你家人過來接你再回去不遲。」
孟洛剛要開口,卻見貴夫人一臉急色,反而問道:「我住幾天沒問題,可是這位夫人的夫君可是等著墨玉珍珠解毒呢,解毒的事兒可不能等,一等可是要出大事的。」貴夫人聽孟洛這麼一說,滿臉感激,無悔大師露出風清雲淡地道:「無事,我去一趟姑娘府上,順便取來墨玉珍珠前去為老國公解毒。」
如此安排,不得不說確實挺好的,貴夫人起身福身道:「多謝大師,多謝小姑娘。」
無悔坦然受之,孟洛卻起身避之,反而朝夫人福身,「夫人不必謝我,反而是我要謝夫人才是,若無夫人載身之恩,也許我未必活得下來。夫人於我救命之恩,不過是區區的墨玉珍珠,本無法相比。」
孟洛的性子歷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但凡別人對她一分好,她能還人三分。這夫人亦是高官夫人,看她一個小孩能容她上車載她一程,可見這夫人性本善之,這世上的善人太少,既然老天讓她遇見了一天,能夠有機會幫得到她,她是萬分的樂意。
貴夫人不知該說什麼好,而孟洛也不容她再說什麼,轉頭對無悔道:「無悔大師要去我家,那我還有些話請大師帶給我父。能否請夫人出去一下,我想單獨跟無悔大師說說話。」孟洛很直接的提出,無悔大師也願意,貴夫人自然沒有什麼不肯的。同無悔大師說了一聲便帶著嬤嬤退了出去。
房裡只剩孟洛與無悔大師,孟洛就更不拐彎抹角,「大師應該知道那些刺客如果捉不住,我出現只會賠上我自己的性命。所以還請大師見了我父王,代為轉告,刺客共余有十人,他們分散於各城門中,守株待兔。」
才說完孟洛就打了個噴嚏,暗叫不妙,她還是感冒了。無悔大師捉過她的小手一探脈,「慧郡主還是留在大明寺中好好休養吧,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孟洛一陣咬牙切齒,這才過年她竟然又病了,真是氣死人了。無悔大師眼睛子轉了轉,我這裡有一套可能強身健體的功法,郡主可願意學。孟洛連理都沒理他,她清楚得記得一句話,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無悔一看孟洛無動於衷,咳嗽了一聲,我這套功法不僅能強身健體,還可以改變體質。孟洛不屑地轉過頭,能有那麼厲害的東西,老和尚願意給她,那說明老和尚要的不是一般的東西,她才不上那當。
說到這個份上孟洛還是不動心,無悔大師納悶了,正要想著辦法,孟洛道:大師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才樂意把那套功法教我。
無悔大師一陣鬱悶,不過出家人很快能夠調整,我想請郡主許我一諾。若是將來郡主有所能力,請以天下蒼生為重,莫造太重的殺孽。
孟洛想了想,她自己的事兒自己清楚,又不是什麼殺人狂魔,那就更談不上造太重的殺孽,也就答應了,無悔大師面露喜色,拿出一本書給了孟洛。孟洛看到無悔大師隨手掏出來時,眨了眨眼睛,這老和尚該不會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