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當家的嗎?」蔣一帆向著那個大漢,扯著嗓子喊起來,「也許我們可以談談條件。」
那個大漢見蔣一帆衝他喊話,面色一沉,招過那專門傳話的精瘦漢子,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那漢子便衝著這邊大聲喊:「有什麼好說的,我們當家的說,沒有必要。」
蔣一帆輕輕嗓子,繼續大聲朝那邊喊:「你看我這邊也沒有專門傳話的人……我嗓子都要啞了,不如我們將船開近點,好好說啊。」
那個壯漢沉默一會,點頭同意。他一個手勢,本來那些將周府大船困得動彈不得的小船便略略向外挪了一些,蔣一帆趁機安排手手們將船向那個大漢所在的小船划了幾下。
「這位當家的你看看,我們這船雖大,其實只有一些人,並沒有貨物,也沒有什麼金銀,船上更沒有什麼珍貴的客人,不如這樣,大家交個朋友,我是晉城周家的管事蔣一帆,如果以後當家的有事需要我幫忙,一定大力相助。」蔣一帆說著,扭過臉來大聲叫:「小六子,快將你旁邊那個箱子裡的禮物取出來。」
小六子躲在那船倉裡面正不敢動彈,心中埋怨蔣一帆膽子太大,本來隔那樣遠就夠嚇人了,他還要將船划近些……對方是什麼人?是殺人越貨、無惡不做的水匪啊!他難道還以為水匪會看在他的那一張小白臉特別精緻的分上,放過他嗎?
現在又聽到蔣一帆叫他,更是急得跳腳。禮物?什麼禮物?讓他拿什麼啊?
「快點!當家的耐心可不好!」蔣一帆慢慢走到那船倉旁邊,壓低聲音對裡面的小六子說,「一會兒他要是生起氣來,滿船的人都要倒霉。」
小六子哭喪著臉,終於在那間船倉裡找到了一個精緻的木箱,打開來,裡面有一個銅盤。上面碼得整整齊齊的,都是一錠一錠的銀元寶,全是上等雪花銀,亮的閃瞎人眼。
「就是這個嗎?」小六子端著這盤銀子。略略探出一點身子來,讓蔣一帆看。
已經到了船上的一些水匪,雖然因為正跟著船上的鏢師們對恃,無法上前來細看,但仍然伸長脖子朝這邊張望,那些銀子的閃光還是落入了他們眼中,驚起了一陣倒吸的涼氣。
「對。就是這個,早就準備好的。」蔣一帆說著,扭過頭去,對著那個當家的笑容可掬,「當家的,我在來之前就聽說了您的威名了,所以早就準備好了禮物,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笑納。」然後長臂一伸,就將小六子從船倉從扯了出來。
小六子慘叫一聲。整個人都出現在了眾水匪的面前,害怕得瑟瑟直抖。
「當家的,你覺得這份禮物如何,可還算心誠?」蔣一帆笑容滿面地說,好像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江上大名鼎鼎的殺人不眨眼的江匪,而是一個正跟他相談生意的熟客一船。
那壯漢瞇眼打量了那盤銀子好一陣,點點頭,然後大聲說:「讓你的人送過來,我就放你們走。」
「小六子,送過去吧。」蔣一帆面無表情地對小六子說。
小六子頓時急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蔣大哥,一路上是小人不對,小人豬油蒙了心,敢嘲笑大哥您……求求大哥,安排別人去送吧。小的實在是沒有這個膽子啊……」
「放心,你是去送銀子的,他不會把你怎麼樣。」蔣一帆笑瞇瞇地蹲在小六子跟前,跟他輕聲說,「再說,你看除了你,還有誰空著呢?大家都對付著江匪呢,誰也走不開。放心,我一定等你回來了再開船……船上還有這麼多人呢,你怕什麼?」
小六子——大名週六福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看看船上眾人,果然人人都手持兵器,對恃著江匪,除了他,還能派誰?總不能讓蔣一帆自己去吧?
週六福頓時明白,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他的策劃了很久的陰謀。蔣一帆就算沒有打算讓他死,也會借此機會讓他好看,因為他一路上對蔣一帆的臨時管事之職大肆批評、懷疑……他怎麼這樣傻呢,還以為蔣一帆不敢把他怎麼樣……
不過船上還有這麼多周家的下人,如果他真的敢對自己做什麼事,回周府以後,父母一定會查出來的,到時候,父母一定會讓他償命……量他也不敢。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看樣子,今天非得要去那江匪那邊船上一日游了。
一旦想通了,週六福也就不再哭哭啼啼地扮女人之態了,而是擦乾眼淚,將散落在地上的幾個銀錠都收了起來,在盤中碼放整齊,這才站起,將衣裳整整,深吸一口氣,大步向著江匪頭目的小船上走去。
看來,這週六福也沒有那樣糟糕嘛!真激起血性了,也倒還像是一個漢子。蔣一帆微微一笑。他當然也沒有真地想借此機會幹掉週六福,不過是要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罷了,告誡他,不可輕視他蔣一帆。如果還有下次,可就沒有這次這樣輕鬆了。沒有人可以得罪了他之後還可以若無其事的。
週六福膽戰心驚地從那兩隻船上搭的小梯子走到那隻小船上,向那個壯漢獻上那盤銀子。壯漢示意那個小個子取了過來,他便隨手拿起一錠,仔細查看,確實是上好成色的雪花銀,份量也足,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週六福大大鬆了一口氣,正要原路返回,沒想到卻被那個頭目讓人攔住了。頭目似笑非笑地看著週六福,道:「剛才我看你們船上人人拚命,只有你一人躲了起來,可見你在船上是個有身份的,而我又害怕你們這些人,趁我們走的時候,反咬一口,不如這樣,讓我的人先下來,我們的船開遠後,我再派人將你送回你的船上。」
這怎麼行!怎麼這樣橫生枝節!週六福大怒,剛要發火。卻見到那頭目眼睛裡閃過一線凶光,不由得心中一寒,暗暗告誡自己,這個人可不是普通人。他要是敢罵一句,只怕這個頭目馬上就能手起刀落,讓他人頭落地。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樣將腦袋送給人家砍的傻事,他可不能做。
週六福只好忍氣吞聲,但心中不知道將蔣一帆罵了多少遍。這樣算計於他,但面上卻是絲毫也不敢將不滿露出來,生怕惹得這江匪不滿,對他就是一刀……那他就完蛋了。
蔣一帆見到小六子被那江匪強留下來,一點也不意外,見那些江匪都慢慢退下,船也移開一段距離了,便吩咐開船。
有人湊近來。疑慮地問:「蔣大哥,這小六子還在那江匪船上呢,我們不接了他一起走嗎?」
蔣一帆笑道:「放心。他不會有事的,一會兒我們將船停下來等他便是。」
大船繼續前行了不過一里地,便停了下來,半柱香功夫後,果然後頭來了一艘小船,載著週六福來了。那船既不是江匪的船,那划船的也不是江匪了,而是他們找的一家普通船家,派他送過來的,並說。只要將人送到地方,會有厚賞。
蔣一帆熱情地將週六福接上了船,並重重地打賞了那個送他來的船夫,那船夫千恩萬謝地走了。蔣一帆又當眾大聲稱讚了週六福一回,稱他大義凜然,有古義士之風。
去他娘的義士之風!週六福心中罵娘。但卻再也不敢在口頭上與蔣一帆爭風了。要是下次再來玩他這樣一回,他的小命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沒人知道剛才他在江匪的那條船上是怎麼熬過來的!
只是留在這船上的人,都心中暗驚,這蔣一帆果然是個有手段的人,不動聲色之間,就將週六福給狠狠耍了一回,而且還讓他連狀都告不成。怎麼告?告什麼?當時船上情形就如此,除非以後週六福能爬得比蔣一帆還高,不然,那他就難有機會報此仇。
要週六福比蔣一帆權大,只怕是很難的事情。眾人心中盤算一陣,各自都了有計較。
這條船接下來的行程便順利多了,一路直奔松潘縣城而去。
到了松潘縣,蔣一帆找了家客棧住下,又將眾人派出,四處收集資料。花費了一天的時間,蔣一帆將收集回的資料細細查看,感覺沒有多少有價值的,便也不派人專門稟報范管事,而是決定第二天開城了,便直接去王家村,悄悄向人打聽。
但到了第三天,蔣一帆看著手頭的資料仍然有些頭痛,這些資料裡面有價值的東西並不多,比如說,村裡的人,沒有人知道周氏的來歷,都說當年王連方出去闖蕩,沒幾年的功夫,就賺了大筆銀子還有一個漂亮的小腳媳婦回家。而周氏平時在村裡也並不與他人交往,所以周氏的資料很少,蔣一帆並不能確認,這個周氏,就是家主這次要他們出來尋找之人。
但是年紀對得上的、時間對得上的,又是小腳的女人,整個王家村也只有這一個了。蔣一帆想了又想,決定去拜訪當時拜託萬家尋人的江家,他們應該知道得多一點。
世家做事都要求體面,去人家裡拜訪當然不能像打發江匪,拿點銀子了事。但這次出門太急,隨身並沒有帶什麼珍貴的禮物,蔣一帆便派手下眾人將這個偏僻的小縣城翻了個底兒掉,才終於找到幾件還算過得去的禮物。
蔣一帆便派人專門送上了拜帖,約定第二日上門拜訪,將禮節做得足足的,給足江家的面子,這才正式登門。
晉城周家名氣很大,來的雖然只是家裡一個管事,但這派頭卻是十足,而且面面俱到,江家這樣的小商人家族,自然不敢托大,於是大開中門,江平潮親自來到門前,迎接蔣一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