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旁邊的父親攔住了:酒是好是壞他這個釀酒的能不知道?小孩子說說罷了,武掌櫃也不會當真,又何必多生事端。再說,真要打起來,那個阿祖是個男孩,又大些,阿喜肯定是早要吃虧的。
武掌櫃正要挑一罈酒拆封試試,聽了這個半大小子的話,動作不由得停了,看著王泓祖好奇地問:「這位小朋友,這話可不能亂說,這酒難道你喝過?」他看王世安站在一旁,面色如常,並沒有什麼變化,所以心中也沒有太把這個小子的話當一回事,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我爹大前天接回家的酒,就是一葫蘆又腥又臭的水!前天他在這兒買了一壇,回家一試,還是又腥又臭!這不是養過魚的水,是什麼?」三郎理直氣壯地說。
「哦,你家在這買的酒,回家喝,變成了臭水?」還有腥又臭?這是怎麼回事?武掌櫃轉過身,雙目灼灼地看著王世安。本來他是一點不信的,可是……這小孩跟王世安是一個村裡的,他犯不著這樣來撒謊吧?很有可能說的是真的。只是,酒怎麼可能會是又腥又臭的水呢?
「武老闆,這是完全沒有的事。」王世安也有些惱火,好好的事,讓老大家裡的人一攪和,又要生事端——他賺點錢容易麼?天天累得上了床就不想動彈,可就是這樣,這個當大哥的還來做這樣的事情——喝免費酒也就罷了,還壞他的正事!他就這樣見不得弟弟過好日子?
「武老闆,你試試。」王世安隨手拎起一罈酒,拆了封,一股濃烈的酒香味頓時就飄了出來,武掌櫃深深地聞了一口,這確實是好酒,而且還是難得的好酒。陳家大少爺果然是找到了好東西,難怪那樣的身體。還親自過來了一趟。
「老二,退錢!」一個氣呼呼地聲音說,是王世全來了。他手中拎著一個已經開了口的酒罈子,與現在碼在地上的一模一樣。到處請人聞,「聞聞,這是不是有魚腥氣?我騙人了沒有?」
被他「邀請」去聞的人個個都捂著鼻子,紛紛躲開。說實話,這氣味真是太強烈了一些,臭得很。一會兒功夫,王世全身邊便清開了一大片。那些來看熱鬧的人都遠遠地躲避開他。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聲音在王家院子外面響起。阿喜扭頭去看,卻看到一個中年男人、一個中年女人還有一個跟奶奶年紀差不多的老婦人,那個中年男人手中還挽著一個頗大的竹籃。
這是誰啊?阿喜有些發愣。看他們的架勢,這是來走親戚的……是她家的親戚嗎?
「娘!哥!嬸子!你們怎麼來了?」王張氏看到了,趕緊迎了上來,王世安也只好丟下武掌櫃,過來迎接大舅子,還是岳母等幾人。接過大舅子手中的籃子,口中還在埋怨:「大哥,你來就來了。還帶這麼多東西幹嘛,這樣遠,累不累?」
「只是些家裡的東西罷了,不值幾個錢。」張中說,又看了看塞滿了人的院子,問王世安,「你家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人?你大哥剛才嚷嚷著又在說啥?」
「家裡做了點小生意。」王世安便將事情稍微向大舅子解說了幾句,又吩咐媳婦趕緊將人安排進屋裡陪著,自己則繼續陪著武掌櫃說事。
王世全看見大家全都瞅著他。得意洋洋地看著弟弟,說:「老二啊,做生意可不是這樣做的,要講誠信你知道嗎?你看看,哥哥上你這兒買一罈酒,花了十兩銀子。可是不便宜吧,可是你竟然拿一壇臭水來哄我?這院子裡面這麼多酒,又有多少是臭水,你自己搞得清楚嗎?你哥哥自己喝臭水也就罷了,人家武老闆是大生意人,如果不小心賣了出去,那以後生意還怎麼做?你不是要害人嗎?」
武掌櫃本來一直笑瞇瞇的臉便沉了下來,他看看腆著大肚子的王世全,又看看黑黑瘦瘦的王世安,面色沉靜,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哥,你這是做什麼?」王世安大怒,敢情剛才三侄子說的那番話,都是大哥教的啊?今天過來,就是專門為了壞他的事?這哪裡是大哥啊,明明個是仇家嘛!
「我做什麼,我來告訴大家,不要上你的當!」王世全冷聲一哼,「武掌櫃你是聰明人,你來看看這罈子酒,是不是從這買的,又是不是一壇臭水?」
他將那罈酒拿到武學文面前,武學文低下頭,輕輕一嗅,頓時扭開臉去——真的是太臭了,根本就受不了,虧得王世全還一直捧在手裡。而且……這個人還是王世安的大哥?這人品看來也不怎麼的啊。他才不信王世全真是為了他好呢,只是見不得弟弟好罷了。可是,王世安的酒——到底有沒有問題?他仔細觀察起那個酒罈來。
再看看王世全手中的罈子與地上的罈子,明明是一個款式的,都是當時江家船上一起運來的——雖然因為時間緊迫,沒有專門訂做,但因為這個酒主打高端市場,所以這罈子也是比較精緻的,光一個空罈子,就值兩錢銀子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王家村,應該拿不出來。
武學文沉吟一陣,問王世安:「這罈酒,是你賣給令兄的?」
王世安點點頭:「昨天他跑過來非要買一壇,記的帳。」他就是不相信,這罈酒好端端的會變成臭水,肯定是這個當哥哥的想害他。只是這招數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他就不信武掌櫃能相信這樣拙劣的手段。
至於女兒,她雖然有很神奇的仙術,但總共才跟著神仙學了兩三天的法術,會的不多,更沒有這樣神奇的法術。所以,在王世安的腦海裡,是一點也沒有懷疑過女兒的。
阿喜在一旁暗暗著急。她昨天太衝動了一點,早知道就不該在自己家的酒罈子裡動手的,這實在有點說不清楚啊!還希望武掌櫃一定不要相信……不然,可以再拆幾壇試試!反正其餘的罈子裡,都是真正的酒,她不怕!
而且——更好在這罈子酒已經拆封了,如果她一口咬定是大伯換了來害人。估計大伯也是沒有辦法證明的。
阿喜便大大一步跨上前,對武掌櫃說:「武叔叔,你不要信我大伯的,他是恨我爹爹。要害我爹爹,村裡人都可以做證的!」她就不信了,別的人都沒有買到臭魚水,只有大伯買到,而且以大伯一家平時那樣的為人,難道村中還會有人幫他不成?
「哦?」武掌櫃果然很感興趣,問阿喜。「你大伯為什麼要害你爹爹啊?」
於是阿喜便將前一段時間,大伯到她家收蠟,將價格壓得低無可低,阿爹沒有辦法,自己運到城裡去賣——結果帶回了江家大少爺,他覺得這王家村的蠟很好,於是出高價收走了王家村的蠟,導致大伯無蠟可收……當時大伯娘還來家裡鬧了一回的。很多人當時都看見了。再說,第一天釀酒,村中人很多都來她家打酒了。也沒有聽誰說她家的酒是臭水……
武掌櫃有些驚異地看著這個小姑娘,這樣長長的一篇話講下來,卻是條理分明,邏輯清楚,口齒清晰,可是看著又不大啊……他不由得問了一聲:「阿喜,你今年幾歲了?」
結果得知才七歲,他不禁更加驚訝了。這樣小的一個小姑娘,卻是已經這樣厲害——如果以後長大了,只怕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身為女兒身啊。不由得心中生起了別樣的念頭。
村人聽得阿喜這樣說,便也紛紛做證,說當時王世全夫妻確實跑到王世安家中大吵大鬧,被母親周氏打罵回去的。前天打了些酒的人更是力證,那酒都是很好的酒,根本就沒有聽說誰買到了臭水。
王世全就有些著急了。第一天他接了一葫蘆臭水。起先還以為是誰換了他的酒,可是左想右想不記得有這樣的人,於是隱隱開始懷疑弟弟釀的酒是不是有問題,於是第二天專門來買他裝壇裡的酒,這樣要是還是有問題,那弟弟一家就沒有辦法賴掉了!
果真如他所想,那罈酒他搬回家,才拆開封,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臭魚味。弟弟家釀的酒,果真是有問題的!
這才趕在城裡的大老闆來進貨時,興沖沖地來了,他要揭穿王世安偽善的真面目,讓大家都看清楚了,王世安可比他王世全還要差一些!大家要看清楚了,可不要以為他才是壞人,事實上,他弟弟才陰著哪!
他要王世安一家一輩子不能翻身!
可是剛開始還挺順利的,卻沒有想到阿喜站出來說了一番話之後,形勢就急轉,大家紛紛做證王世安家的酒是很正常的,那言下之意,就是——他王世全是來栽贓陷害的!
可是以前雖然他害過不少人,可是這次真是沒有!他真的沒有栽贓!這罈子酒一大開就是很大的一股腥氣,他一點都沒有做假!
可是這時候他說什麼也遲了,已經沒有人信了。
這時張中也從屋裡走了出來,一直走到王世全跟前,接過那個小罈子,端到面前聞了聞,緊緊皺了皺眉頭,說:「世全啊,也不是我這個大兄弟說你,你就這麼見不得你弟弟的好,拿這東西來謀害他?可是這也未免太假了一點,這東西……我看世安他就算想做假,可是他去哪裡找這樣臭的水啊?灌清水不就行了?」
是啊,用臭水,是太誇張了一點,這當哥哥的心腸太毒了些。武掌櫃沉吟一下,對王世安說:「王兄,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再開一壇試試——如果是好酒,這罈酒就當是我私人買的,請了大家喝。」
王世全在一旁氣得話得說不出來。明明是他打開就是這臭水,怎麼反倒變成他害人了……他這次明明沒有害人好不好?
王世安哪裡會說不好?只是說:「哪裡能讓您掏錢,算我的算我的。」只要能澄清事實,一罈酒算什麼?
武掌櫃心中好笑,王世安到真是對他的酒放心啊——這個王世全,這樣害親兄弟……這人品可真低劣。他不動聲色地向外挪了挪,離王世全再遠一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