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趕緊豎起耳朵聽著。雖然她只能聽不能說,但是光聽著,也怪有意思的。原來秦氏這些年,找的男人還不止三叔一個啊,可惜這樣的冤大頭卻只有一個王世文。
可惜柳氏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不管她將耳朵豎得多直,卻是聽不見一個字了。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將三叔拉回來呢?哥哥這個方法,又能有多大的效果?能將三叔逼回家嗎?如果三叔能回家,三嬸一家的日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吧?
因為有人幫忙的緣故,到傍晚活就忙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放酒靈果和密封了。這點事到不算很多,一會兒功夫都忙完了。家中人長長鬆了口氣。
今天的酒有快六百斤,就連院子裡也擺得滿滿的,根本無處下腳。柳氏與文氏告辭後,王張氏就開始去做晚飯。
這時,王世文又來了。他的樣子有些喪氣,看著哥哥在忙,便也拿了把鐵鏟上去,幫著哥哥一起鏟那些酒糟。
看來三叔與大伯到底本質不同,竟然還肯幫忙,要是大伯,那是絕對不會幫忙的。
「你三叔其實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張氏輕輕對阿喜說,「就是與你三嬸處不來。」不是普通的處不來,是非常的難相處,他不喜歡這個江氏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到了後來,便連江氏生的兩個孩子也不喜歡了。
三叔與三嬸的事情其實也不是那樣簡單吧?阿喜摸摸下巴。這個世界是立體的,複雜的,沒有單面的人,也沒有單面的事情。三叔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估計也並不能完全說是三叔的錯。三嬸估計也是有錯的,像奶奶,一提起三嬸,就會很煩躁——為什麼?奶奶只說是不喜歡三嬸好哭,但肯定不會這樣簡單。
而她現在看見三嬸。也很煩她動不動就哭。那眼淚也特不值錢了,簡直跟水籠頭一樣,說開就開了,總是流得稀里嘩啦的。要她說。眼淚要流也要流也只能為心疼你的人流,在別人面前流淚,只會引得人討厭,讓人更加厭棄罷了。阿喜不禁又想起前世的偶像,那個叫梅艷芳的女子,那樣的堅強——但凡三嬸能有一丁點像梅艷芳,跟三叔估計也不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只是。現在三叔在秦氏家裡呆得也不算痛快,他下面又會如何做呢?他真的會回家嗎?
王世安與王世文將酒糟全部掀下來的時候,飯菜也已經好了。王世文跳了下來,坐在椅子上,瞪著飯菜,也不拿碗筷,只顧自己生著悶氣。
因為剛才三叔給家裡幫忙幹活了,再加上阿喜也想通了一些。阿爹的話也起了些作用,阿喜對他親近了些,好奇地看著他愁眉不展。不再拿白眼珠子對著他了。
「弟,你今天是怎麼啦?」王世安也坐在旁邊,問王世文。剛才看他幹活時就有些不對勁,一聲不吭的,只顧低頭幹活。
「心裡面不舒坦。」王世文悶聲說。
阿喜心說,我知道為什麼,那個王菱香砸你酒罈子了。不高興吧?那就回家吧,不要再外「流浪」了。
吃飯時,王世文又喝多了。其實他喝的酒並沒有前天喝得多,但前天沒有醉的他。今天卻醉了,趴在那裡又是哭又是鬧,王周氏實在受不了,被吵得頭昏腦漲的,再加上白天累得要死,於是操起掃帚。將他趕走了。
阿喜知道三叔是不滿意現在的生活——可是這樣的生活,怪誰呢?都是自己選擇的啊!如果覺得不如意,不高興,為什麼不回家呢?你還有家、還有媳婦、還有孩子啊!他們都需要你啊,三叔!
哥哥那個方法,真的有用嗎?如果真的將三叔逼回了家,等待三叔的,又會是什麼樣的生活呢?
王世文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回到了秦氏的家中。秦氏看著他喝得爛醉,嘴裡還在哼哼嘰嘰地,心中便有些不痛快。他二哥發了財,讓他去借些錢回家用,卻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拖,前天去了,卻是抱了一罈酒回來——這酒再貴,可是除了他,誰還喝啊?根本就不替她想想,水生都6歲了,還沒有發蒙,要上村裡的私塾,束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她一時怎麼可能拿得出來?
好不容易今天又去了,卻是一身酒氣的回來,沒有拿回一分錢不說,還得讓她伺候!秦氏一邊替他擦著身子,一邊埋怨著。
可惜她沒有更好的選擇……不然,這樣沒用的男人,他哪裡還會要?
「娘,他回來了?」菱香在門外問。
「是啊。」秦氏有氣無力地答道。
「他借到錢了沒有?」菱香繼續問。要是這點忙也幫不到,那他就趕緊滾!滾回他自己家去!
「不知道,喝醉了,問不出來。」秦氏說。她當然知道沒有借到錢,她剛才已經將他全身摸遍,一個鋼板也沒見著——不過女兒現在這樣問,卻不能說沒有。女兒跟世文關係已經夠差了,不需要她再添柴。
「肯定沒有!」菱香恨得直咬牙,就知道喝酒,喝喝喝,怎麼不喝死他!她天天給他臉色看,他也能當成沒看見;天天搶他菜、不讓他吃菜,他就吃光飯……昨天把他酒砸了,他雖然當時變了臉色,可是馬上就鎮定自若……這人要怎麼樣才肯離開?臉皮怎麼這樣厚啊!
「讓他走!讓他回家!讓他滾回去!」菱香在外面恨恨地說。
秦氏忽地起身,打開門出去,將女兒拉到一邊,說她:「你這孩子,怎麼胡說呢!」
「我沒有胡說!」菱香倔強地說,「他又不是沒有家,整天呆我家算怎麼回事啊?都這麼多年了,他也不肯娶娘,你還跟著他幹嘛?」
有幾個人會肯娶她這樣一個有兒有女的寡婦呢?秦氏有些黯然。女兒太小,什麼也不懂,她還以為自己娘親是一堆人等著要娶呢……不,要還是蠻多人想要的,可是若想他們出點錢,卻都不可能的。在這些人裡,王世文還算不錯了,至少他肯幫著她幹活,遇到有事時,也肯拿錢。
要怪也只能怪孩子他爹,怎麼就走得這樣早呢!
「我一定要讓他走!」菱香恨聲說,村裡小孩子到處都在說,她和弟弟是王世文的孩子……明明爹死的時候,弟弟都有兩歲了,怎麼會是王世文的孩子?還說想讓他們兩個認祖歸宗……啊呸!想得美!你自己有兒有女,難道就想要她爹在地下當個無兒無女的老絕戶?心思也未免太毒了一點!
「你這孩子別胡來啊!」秦氏告誡道,「出了事情怎麼辦?你弟弟還小啊。」
王菱香沒有聽她娘的,只是在心底反覆思量——不行,她一定要好好想個辦法。不讓他吃菜、喝酒什麼的都太小兒科了,她一定要想個真正的主意出來,真正將他趕走。
第三天,便是武家來王家村收貨的時間。前兩天裝好的酒,將院子碼得滿滿的,等待人們將它們運走。
阿喜早就隨著爹到村裡的小碼頭上去等著了。這個所謂的小碼頭,其實平時就是村裡婦人們用來洗衣的地方,只到最近才終於當得起「碼頭」這個名字了,停靠船隻越來越多了。
船頭早就站了幾個人,正中間正是武掌櫃。武掌櫃人長得黑,個子也不高,有一張和氣生財的圓臉,見人就笑瞇瞇的。阿喜對他印象還是很好的,這樣的人才有個做生意的樣子嘛!像大伯那樣,奸詐都放在了臉上,如果不是沒有辦法,誰會想跟他做生意呢?所以江易晨才能那樣輕鬆,就將他的生意搶走了。
武掌櫃下了船,跟著王世安寒暄幾句,又逗阿喜說了幾句話,就心急火燎地讓王世安帶他到家裡去。王家村離縣城太遠,耽誤太久的話,今晚上關城門之前,可是趕不上回去了。就算他有門路叫開門,可是有費事,不如趕早。
王世安也知道輕重,趕緊前面帶路。看著滿滿一院子酒,有那小夥計就要上前搬運,卻被武掌櫃攔住了。
他要幹嘛?阿喜有些鬱悶。不是你急吼吼地要來的嗎?怎麼又不讓搬了?到底想幹嘛啊?
武掌櫃沖王世安抱歉地笑笑,說:「王兄,本來我是信得過你的,可是這生意就是生意,流程還得要走的,這個生意並不是我武某人的,所以還請諒解小弟唐突了。」
王世安趕緊道:「不要緊不要緊,應該的應該的。」驗貨?這很正常。驗完貨無誤,他也好放心,不然,真要運到城裡了才出事,到時候怪誰呢?麻煩就大了。
這時一個酸溜溜的聲音在一旁說:「老闆,你就是應該好好檢查一下,這裡面好多都不是酒啊,都是養過魚的臭水!你都不知道有多臭!」
阿喜聽了大怒,是誰這樣討厭,敢造她家的謠!扭頭一看,卻是大伯家的三郎王泓祖。原來是這個討厭鬼!
王泓祖看到阿喜正在看他,就沖阿喜扮了個鬼臉。阿喜火冒三丈,衝上去就要去踢他——這個大伯一家都是些什麼人啊,怎麼還來拆台?她家怎麼就對不起他們家了?一個個比仇人還不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