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魯特氏這個女主人返家,淑賢也就閒了下來。每日左不過就是讀讀書做做女紅,或是抽出時間來陪華善說話。因為孝順的石文炳總愧疚於自己沒能在阿瑪病危的時候侍疾在側,所以主子爺剛批准石文炳的事假折子,石文炳就一頭紮在了華善的房間內,頂著華善的白眼和擠兌真真正正的侍起疾來。
天地良心,淑賢是真的不想插在這對彆扭的父子之間的。
可富達禮和慶德這兩個沒義氣的在石文炳一回來就跑回官學讀書去了,而太太和西魯特氏正在交接府務,又是兩父子的枕邊人,對父子倆的相處情況知之甚深,早就借口管家一溜煙的跑掉了。剩下淑賢這個悲催的娃頭頂著壓力做神馬和事老,一天n遍的夾在倆父子之間給倆人評理消氣,真是欲哭無淚了。
「乖孫女,瞧瞧你老子,有這麼伺候人的嗎?啊?笨手笨腳的,是要嗆死我怎麼的?」這不,又開始了。
淑賢手裡正打得絡子半點沒停頓,只瞥了個眼神給這兩父子,只見這會石文炳正手忙腳亂的掏出手帕往華善的嘴邊擦,而其另一隻手上則端著一盞茶明顯不知往哪放,顯然剛剛他給華善餵水的時候手上沒個輕重把水撒掉了。
嘖!一看就是沒伺候過人的。
石文炳這會也懊惱著,他這個阿瑪在女兒面前已經再也木有面子可言了,華善幾乎一天訓他個十遍八遍的,偏偏女兒每次要迴避時都被華善給攔住,女兒若是乾脆不想來的話還會被華善給專門派人叫來,想不眼睜睜的看著她阿瑪丟臉都不成。他這個阿瑪腫麼就不說給自己留點面子呢!忒丟人了!
淑賢歎了口氣,實在看不下去了,明明矮几就在旁邊,自家阿瑪是眼大漏光還是怎的?怎麼就看不著呢?淑賢無語的把打了一半的絡子放到臨窗炕上,幾步上前拿過石文炳手中的茶盞放到一邊,又從袖袋中掏出自己的帕子,輕柔的上前把華善胸襟處的水漬擦拭乾淨。
收拾完後續淑賢這才說道:「瑪法,您還是換身新衣吧!這衣裳都弄濕了,穿著也不舒坦。」
華善得瑟的白了石文炳一眼,樂顛顛的點了頭,由著淑賢叫人給他更衣了。而石文炳見自家阿瑪更衣,則和淑賢退避到堂屋,努力的板著他那略有幾分清俊的臉咳了一聲問道:「淑賢啊,你也開蒙好幾年了,都讀了哪些書啊?」
雖然看了自家阿瑪出了不少丑,但該給長輩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淑賢此時恭恭敬敬的微微垂著頭答道:「前兩年多是啟蒙,先生教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幼學瓊林、增廣賢文等書,正式啟蒙後又精學了女戒女則女四書近一年,這之後兩年多除了學些琴棋書畫等藝,先生又給女兒大略講了些四書五經,女兒平時空閒還讀了些風水格物的書籍。」
石文炳聞言有一瞬間的驚訝,看來這個女兒他瞭解的還不夠多啊!他當真沒想到淑賢能有這麼大的閱讀面,本以為女孩讀書也就是學個女四書而已,哪想到自家女兒學的如此全面,聽著竟是比他當年習文時狩獵還要多的樣子。
石文炳本就不是重男輕女的人,要知道姑奶奶在滿人看來可是極其尊貴的,出嫁前甚至連對長輩大禮參拜都不許,那是真正的嬌嬌女,比某些漢人家那種重男輕女的想法要先進的多了。
石文炳不動聲色的打量了自家女兒一番,唔!瞧著珠圓玉潤的,看著就好生養。樣貌又不似某些滿族姑娘那樣粗獷,頗有些江南女兒玲瓏的感覺。再加上長得不是那種狐媚相,瞅著就端莊。憑著自家三等伯的嫡女身份,做個正妻福晉是綽綽有餘了。
石文炳連連點頭,他就這麼一個閨女,還是嫡女。如今年紀又不小了,兩年後的選秀雖說還差了一歲不能評選,但五年後可就夠年齡了。到時自家閨女正好十五歲(虛歲),以這個年齡出嫁很是妥當。
唔,話說他這個做阿瑪的也該給閨女準備嫁妝了!阿瑪前些年打仗時搶的珍寶可有用得著的地方了。
石文炳思緒跑偏的飛快。
「阿瑪,阿瑪,瑪法叫您呢!」華善的大嗓門已經嚎了半天了,走神的石文炳愣是沒聽到,淑賢沒法只好親自召喚,她心裡也納悶呢,自家阿瑪怎麼剛跟自己說一句話就走神了?這是想什麼呢?
「嗯?」石文炳在淑賢的叫聲中終於回過神來,他低頭看了一眼女兒,又聽到內室華善的召喚,想了想溫言對淑賢說道:「你先回房吧!阿瑪有事和你瑪法說。」
淑賢巴不得逃離這二位,半點沒推辭的福身下去了。等淑賢一走,石文炳親自掀起簾子走了進去,哪知一進屋就聽華善捶床喝道:「老子的乖孫女呢?怎麼讓你帶出去卻沒跟你回來?」
石文炳苦笑一聲,但不得不賠笑答道:「兒子叫淑賢先回房了。」見華善聽了這話要火,石文炳又匆忙給華善使了個神色,順便擺手叫屋裡伺候的丫鬟們退下。
華善可不是老糊塗的,從他能在眾多八旗男子中脫穎而出娶得和碩格格就知道,這位心思剔透蔫壞著呢!他老人家見自家兒子這個架勢就知道是有事要談,所以倒也老老實實的不再折騰幾年不見的兒子表達他獨特的愛子之情了!-_-|||
場一清華善就大大咧咧的問道:「臭小子有什麼事要說?還把淑賢那丫頭給攆走了?」
石文炳沉思著坐在自家阿瑪的床邊,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阿瑪,兒子是想到淑賢的婚事了,想跟您商量一下。」
華善嘖了一聲起身靠在床邊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事呢?原來是淑賢的婚事啊?」說著華善又瞥了一眼石文炳,撮著牙花子問道:「這事你怎麼看?要我說咱家淑賢就是配個阿哥也是使得的,只是皇家到底過於尊貴了些,淑賢若是受什麼委屈咱們做長輩的倒不好替她出氣。若是不配阿哥的話,當個王妃也不錯,裕親王家的保泰不是跟淑賢差不多年紀麼?我瞧裕親王倒是個聰明人,好歹能拘著他兒子不給咱家淑賢委屈受。嘖,只可惜保泰是個庶子,倒委屈咱家淑賢了。」
別看華善平時混不吝的樣,但他的眼光可不低,怎麼說他也是個和碩額駙不是?兒子還是世襲的三等伯,又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孫女,軟乎乎嬌嫩嫩的女娃娃,從小就黏他,華善疼淑賢真是疼的不行的。
石文炳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不過他到底跟淑賢相處的時間沒華善長,所以理智還多些,只見他沉吟了半晌說道:「兒子卻覺得保泰不怎麼合適,那孩子兒子倒是見過,有些過於心思靈巧了,保不準將來摻和進皇家的事中,再牽連了咱家淑賢。」
華善一聽還真是這麼回事,裕親王雖說跟主子爺兄弟合宜,但不能保證好竹出好筍,保泰又沒有他阿瑪那股子憨厚穩重勁,萬一沒能蔭及子孫反而使得妻子兒女受連累呢?這事可沒個准。
「那你看呢?要不就別摻和進宗室皇家之中,乾脆給淑賢找個顯赫的八旗家得了。」華善倒是把淑賢的幸福放在了第一位,生怕淑賢嫁的太好的人家反而娘家不好為女兒出頭做主。
而石文炳卻覺得自家女兒才行品貌具屬上乘,嫁個普通的八旗子弟有些委屈了。要知道光是他在家的這麼短短日子裡就挑不出女兒一絲半點的錯來,反倒是優點多多,讓他愛的不行。
他是真想自家女兒嫁個好人家,將來地位尊貴,有個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才好呢!
「兒子看五阿哥比淑賢大一歲,七阿哥與淑賢同歲,八阿哥比淑賢小一歲,這三位阿哥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在淑賢選秀那年擇選嫡福晉。太子殿下地位穩固,主子爺又愛之甚深,將來這江山都是太子殿下的,其餘阿哥自然是要開衙建府賜封爵位的。這皇阿哥身份尊貴,但出宮自立的話也難免需要岳家幫襯,只要兒子多為淑賢謀算,阿哥們也不得不高看淑賢一眼不是?您覺得呢?」石文炳思索了半天這般答道,卻沒想到自家女兒的官配就是那個他想都沒想過的太子殿下。也是,太子胤礽足足比淑賢大了六歲,誰又能想到太子妃會是從淑賢這個年齡段的女孩中選呢?
華善也是沒想過自家會出太子妃的,他聽了兒子的話當真仔細思考起來,半晌才回道:「按說五阿哥是最好的選擇,畢竟他比淑賢年長稍許,聽說性子也是極醇厚的。只可惜五阿哥從小養於太后身邊,與蒙古那邊確是有斬不斷的聯繫,想必立志於壓制蒙古的主子爺不會給親蒙古的五阿哥過於顯赫的岳家了。咱們想給淑賢走動一二也是為難,這五阿哥就別想了。」
石文炳聽著連連點頭,他這幾年不在京中,這宮裡的消息確實不怎麼靈通。
華善又在內心比對了一下七阿哥和八阿哥,這才說道:「七阿哥名聲不顯,只聽說似乎是個喜武的性子,回頭我叫你額娘打聽打聽再說。至於八阿哥,小小年紀倒是賢名遠播的,據說待人接物妥帖極了,主子爺也愛的不行。只是他的養母畢竟是惠妃,與大阿哥又極親密。這兩年你不在京不知道,明珠那老滑頭把大阿哥慫恿的跟太子險些沒明打明的幹上,這是仗著長子的身份想爭儲呢?八阿哥有那樣的養母和大哥,想必這個爭儲的漩渦是躲不掉了,以後不可再提八阿哥之事,咱家一向是親君的人,主子爺是誰就忠於誰,大阿哥和太子之爭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吧!」
華善雖然不在朝中領職位,但胸中丘壑還是有的,只從偶爾的傳言中就瞧出了嫁給八阿哥的諸多不妥,倒是打一開始就把八阿哥排除在外了。
石文炳一聽深以為然,立馬把多事的八阿哥拋在了腦後,只說道:「如此就先打聽七阿哥的為人,看看若是個好的,咱們也在宮中給淑賢走動一二。」
華善撫著鬍子點了點頭,別家秀女也許只能摸著瞎的等宮裡指婚,但他家還有太太在,走走親戚給自家女孩打點一番還是容易的。再說七阿哥母族不顯,又沒聽說主子爺對七阿哥有多偏愛,想必主子爺沒對自家女孩有什麼特殊要求的話,讓太太進宮求求太后做主也是行的。
走後門真是古今皆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