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意欣心裡有事,也沒有注意對面街上的情形,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轉身要進到報館裡面。
「站住!」一聲厲喝從街對面傳來。
齊意欣微微一怔。——好像是上官銘的聲音。
她轉過身,看見一個身穿天藍色長袍,手裡牽著一匹大大的棗紅馬的男子快步穿過街道,向她這邊走過來。——正是上官銘。
齊意欣一時有些迷糊,不知道該怎麼做。是馬上轉身進去躲起來,還是裝做不認識,跟上官銘打個馬虎眼,胡弄過去?
可是看見上官銘盛怒的眼神,齊意欣還是停住了,靜靜地看著他一步步走到跟前,低聲道:「你別生氣,我有話跟你解釋……」
上官銘只覺得怒氣再也抑制不了。他一向性情溫和,對女兒家更是呵護備至,從來沒有讓別的女人出乖露醜的時候。——只有齊意欣,自從她受傷醒來,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次次將上官銘的怒氣激發出來,一次次逼他在她面前大發脾氣!
「你還有什麼話要解釋?——看看這張照片!你還有什麼話要要說?你讓我尊重你,你又有沒有尊重過我?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上官銘將那張被他撕成兩半,又粘和起來的照片舉到齊意欣眼前。
齊意欣看出來就是她和顧遠東在夏家後花園照的那張合影。那時候她還是丫鬟打扮,跟現在的普通女職員打扮,倒是有幾分相像。——她連否認,都否認不了。
齊意欣嘴唇翕合了兩下,聲若蚊吶地道:「進來說話吧。」兩個人總不能站在門口談論這些**之事。更別說街道周圍擺攤的小販雖然都裝作沒有看見對面台階上的事情,可是個個都豎起了耳朵,絕不放過任何一段可能的八卦。
上官銘聽齊意欣讓他進到報館裡面,更是生氣!
誰不知道,這報館跟他上官銘有深仇大恨!
「你在這裡做事?——這就是你說的。喜歡做的事?那先前我的那些事,你都知道,還允許他們登出來?!」上官銘說起這事,更加氣憤。枉他擔心齊意欣生氣。還專程到報館來找老闆談判,想要將此事掩蓋過去。
卻原來,他是枉做小人了!這個女人,根本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就在那裡冷眼看他一個人苦苦掙扎,丟掉名譽和面子,還被他娘親上官簡氏狠狠責罰過!
這個認知。讓上官銘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打擊和傷害。
在自己最心愛的人面前丟面子,本來就是很令人痛苦的事。發現這件事,原來跟自己最心愛的人有關,這種痛苦,更是加倍的打擊。
上官銘上前一步,抓住了齊意欣的左胳膊,冷聲道:「你現在跟我走,我們還有迴旋的餘地。不然的話。——哼!」語帶威脅,手勁更是大的出奇。
齊意欣的左胳膊因為槍擊,有過骨裂。才剛剛恢復不久,仍然十分脆弱。
上官銘的手正好握在齊意欣骨裂的地方,頓時讓她額頭冷汗淋漓。
「你放手……你先放手……你捏得我胳膊疼。」齊意欣用右手去推上官銘。
上官銘看見齊意欣右手上綁著帕子,掃了一眼,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齊意欣深吸一口氣,面對越來越近的上官銘,忍住渾身酸軟的衝動,繼續哀求道:「七少,進來說話吧。你不想就站在這裡說這些事情吧。」
上官銘冷笑一聲,道:「你都要給我戴綠帽子了。我還要什麼臉面?——我跟你說,這個破報館,我是絕對不會進去的!它讓我蒙受奇恥大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它!除非它向我道歉!至於你,我不會再說第二次,跟我走!」說著。突然兩隻胳膊伸出,將齊意欣抱了起來,回身就將她舉到他身旁的棗紅馬上側坐著。緊接著,上官銘也抓住韁繩,自己一躍上馬,坐在齊意欣身後。
齊意欣胳膊疼痛稍緩,全身卻越來越沒有力氣,只能大喊一聲「蒙頂救命!」,就眼睜睜看著上官銘往馬屁股上抽一鞭子,那馬騰的一聲嘶叫,往大街上奔去。
街上的行人車馬爭相走避,唯恐受池魚之殃。
蒙頂從報館印刷室裡追出來,只看見一匹馬上坐著兩個人,往前狂奔,趕緊出來問周圍的人出了什麼事。
那些小販和店舖的掌櫃都爭先恐後地道:「你們小欣剛才被人帶走了,就是那匹馬上。好像是上官家的七少爺,惹不起啊惹不起啊……」
蒙頂大驚,不知道怎麼上官銘追過來了,這裡沒有馬,可是她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上官銘帶走齊意欣。
蒙頂想起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顧家軍的一個辦事處,迅速飛奔過去,進門就道:「我以前是顧夫人的丫鬟,現在跟著齊三小姐,我有急事要找二少!」
辦事處的人聽見蒙頂不像是說假話,雖然不認識她,也沒有怠慢,連忙道:「我們去發電報,去顧家問一問。二少剛回去了。」
顧家軍的各個聯絡傳處都有電報室,方便戰時聯繫。
此時顧遠東剛剛回了顧家,正在書房跟顧平說話,外面突然有人進來急報:「少都督,蒙頂姑娘從東街發來電報,說齊三小姐被上官七少帶走了!」
顧遠東霍地一聲從桌子後面站起來,從那人手裡接過電報看了看,馬上對顧平道:「我騎馬先出去,你開了車跟著我就行。他們在東街。上官銘騎著馬,我騎馬追方便一些。」
顧平點頭,自去招集人手不提。
顧遠東迅速去馬房騎上自己最快的馬,直接出了顧家大門,往東街追去。
這邊上官銘騎在馬上,只覺得滿腔義憤,一手勒馬,一手將齊意欣緊緊地護在胸前。
街道上人來人往,上官銘騎術並不高明,也不敢橫衝直撞,傷及無辜。只好躲來躲去,漸漸慢了下來。
齊意欣揉著自己的左胳膊,癱在上官銘懷裡,啞聲問道:「你到底要去哪裡?」
上官銘怒氣上頭。也沒有想好到底要怎樣,只是信馬由韁,賭氣道:「帶你去成親!——我們今天就洞房,我看你還有沒有臉跟別人眉來眼去!」說著,一抖韁繩,已經出了東陽城的東城門,往城外的小路上奔過去。
齊意欣大驚失色。氣喘吁吁地勸道:「上官銘,你不要昏了頭,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
上官銘低頭看著齊意欣,咬牙切齒地道:「我要是放過你,我才會一輩子後悔!」
齊意欣忍不住用力將上官銘往後推,哀求道:「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我和你退婚,你可以去找適合你的好姑娘。——我跟你。真的不合適。」
上官銘見到了這種地步,齊意欣還是要跟他退婚,更是火冒三丈。一手攬住齊意欣的腰,低頭就往她面頰上親了下去。
齊意欣更加酥軟,心知不對勁,一狠心,將自己早上專門放在袖袋裡的一柄精緻小刀拿出來,握在手裡。
齊意欣抱起來那樣軟,氣味那樣香,就像一塊誘人的糕點,引人要大塊朵頤。
上官銘忍不住扔掉另一隻手上的韁繩,兩隻手一起抱著齊意欣。就要往她唇上親下去。
齊意欣拚力低下頭,一手將小刀從刀柄裡拔了出來,對準上官銘的腹部,厲聲道:「你再動手動腳,我可就不客氣了!」
上官銘感覺到一個鋒利的東西抵在自己的肚子上,低頭一看。一柄晶亮的小刀寒光閃閃,抵在自己的肚子上。
上官銘下意識放開手。
他們身後這時也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一聲響亮的槍聲劃破長空。
上官銘回頭一看,居然是顧遠東騎著一匹四蹄踏雪的大黑馬飛奔過來,手裡還舉著一支手槍。——剛才正是顧遠東開了一槍。
上官銘悲憤地大笑,道:「怎麼?——你有刀,他有槍,你們這兩個姦夫淫婦就要謀殺親夫麼?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說著,一手撈起韁繩,往棗紅馬上又抽了一鞭。
那棗紅馬吃痛,一個高高的躍起,又往前面飛跑。
顧遠東眼看要追上了,前面的馬又飛跑起來,氣得大叫:「上官銘!你給我站住!——不然我開槍了!」
上官銘也不回頭,大聲道:「有種你就開槍!——我跟你的親親妹子一起赴黃泉!哈哈哈哈……」被刺激的很了,上官銘狀若瘋癲。
齊意欣用手背拭淚,對上官銘最後一次求道:「上官七少,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們回去再說話……」
上官銘一手又摟近了齊意欣,恨聲道:「休想!——除非我死,你別想離開我!」說著,又抱著齊意欣,在她面頰上狠狠親了一口。
齊意欣軟得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刀。
到了這個時候,齊意欣再也裝不了鴕鳥。
齊趙氏那詭異的「人盡可夫」四個字在齊意欣腦裡一閃而過,她終於明白齊趙氏是什麼意思!
原來只要有男人碰觸她,她就會把持不住。不管她想不想,心裡願不願意,她的**都會化成一潭春水,溺斃別人,也溺斃自己。
這是到底是病,還是齊姑娘先天的體質造成的?
齊意欣心裡無限悲涼。
與其讓她沒有尊嚴的活,她寧願去死!
她死過一次,並不懼怕再一次的死亡!
齊意欣從上官銘的桎梏裡,微微抬起拿刀的右手,用力向自己的胸口扎過去。
上官銘的眼角餘光只看見寒光閃過,條件反射一樣往後讓了讓,伸手一格,齊意欣的刀偏了方向,在自己的左手掌上劃了一刀。上官銘就看見齊意欣刀上鮮血淋漓。
可是上官銘自己絲毫沒有被扎傷的疼痛感。
「你要做什麼?!」上官銘伸出右手,從齊意欣手裡奪過那把刀。
齊意欣手上的傷口劇痛,讓她又恢復了一些力氣,不再抗拒不了上官銘的男性氣息。
「上官七少,你說過,這輩子除非你死,我別想離開你。你錯了,還有一種可能,我可以離開你。——就是我死!永別了,上官銘!」齊意欣兩手伸出,將上官銘往後一推,自己藉著一推之力,往狂奔的馬下倒跌出去。
上官銘嚇得趕緊勒住馬,又要伸手去拉齊意欣,只拽住她的左胳膊。
可惜齊意欣死志已決,奮力掙脫上官銘的手,左胳膊的劇痛讓她更加清醒地往後倒去。
顧遠東在後面已經快要追近,卻看見齊意欣往後一仰,就要掉下馬背。
「意欣!——」
「意欣!——」
上官銘和顧遠東同時驚叫起來。
騎在後面大馬上的顧遠東抓住時機,一個飛身,從後面的大馬背上躍起,往前衝去,正好接住被上官銘阻攔了一下的齊意欣。
沉重的慣性和撞擊力,讓顧遠東和齊意欣一起重重地跌在地上。顧遠東緊緊地抱著懷裡的齊意欣,護著她的頭,在地上翻滾幾下,落到路邊乾涸的水溝裡面。
那裡的泥土比較稀鬆,承接了一部分衝擊力,讓顧遠東身上只是撞的淤清。
齊意欣卻沒那麼好運。先前從馬上滾落的時候,上官銘一手拽住了她的左胳膊,已經將她左胳膊又拉得脫臼了。
「意欣,你有沒有事?你有沒有傷到哪裡?——意欣,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你身子不舒服,早些跟我說,我帶你去外洋治病去,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顧遠東看著齊意欣鮮血淋漓的左手,目呲欲裂,恨不得拿槍去將上官銘崩掉算了。
齊意欣昏昏沉沉地躺在顧遠東懷裡,微微一笑,氣若游絲,「我還好。我本來打算去宋大夫那裡瞧瞧的。你看,我這麼不中用。跟我在一起,你會不會後悔?」
顧遠東將頭埋在齊意欣脖子旁邊,眼裡的淚順著齊意欣的脖子流下去。
齊意欣想抬起手撫著顧遠東的頭安慰他,可是左胳膊疼得要命,完全不受控制,右胳膊被顧遠東緊緊箍在懷裡,動彈不得。
「我沒事……沒事……出點血,我才能清醒。」齊意欣斷斷續續地道。
上官銘被這一切變故嚇得半天才回過神來。等他轉回馬頭,回到齊意欣剛才跳馬的地方,看見顧遠東抱著齊意欣,坐在路邊乾涸的水溝裡。
齊意欣身上血跡斑斑,臉色雪白,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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