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想了想,對鄭長河和青木問道:「那先買二十畝田好不好?」
青木琢磨了一會答道:「先別急著買。我去村長家裡問問,要是買地開荒的話,要多少錢一畝。肯定比買現成的田地便宜,那樣咱也能多買一些。」
菊花連連點頭,對著青木誇道:「噯喲!哥哥你念了書,就是不一樣了。那這買地開荒是咋回事哩?」
青木被菊花誇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他也確實難得像今兒這樣發表意見。
鄭長河有些擔心地問道:「好當然好了。可是青木啊,這地買了可是就在衙門裡留底了,那是要交稅的。要是不趕緊開出來,那不是要白交稅?」
楊氏瞅了他一眼說道:「你咋算不過來這賬哩?這還不都是一個理兒,種地要交稅,我現在沒空開荒種地,可我不是在賣豬下水麼,賣的錢就當是開荒種地賺的不就行了?那地先買回來,一年開一些,兩年也就開完了。實在不行,咱花錢請人幫著開就是了。」
菊花忙道:「娘說的是哩。花錢請人開荒,看著費錢,咱騰出工夫來幹別的,也是一樣。」
鄭長河一揮手總結道:「成,就這麼定了。過兩天我跟青木去村長家問這事。眼下他家長風長雨回來了,他也沒心思管別的。」
一家人又商議了幾句,這才睡去了。
第二天,菊花泡了好些橡子果仁,準備等青木晚上回來幫著磨成粉。她想做些橡子豆腐來吃,之前一直沒有空閒做這個。
把雜事安排妥當,她搬了根小板凳,坐在院子裡邊曬太陽邊納鞋底子,心裡想著哥哥在李木匠家訂做的木桶也不曉得做好沒有。
這冬天裡洗澡可真是難為她了,雖然家裡不缺柴也不缺水,可沒地方洗呀。於是當她娘賣豬下水賺了些錢,她便趕緊讓哥哥去訂做一隻大木桶。到時候燒一大鍋熱水倒進去,美美地泡個澡,噯喲,肯定舒坦!
她想著昨天賣菜方子掙的錢,心裡感到特別的踏實。
手中有錢,心中不慌啊!雖然也是和以前一樣的幹活、忙碌,整個人卻顯得從容不迫,家裡的生活也有條不紊起來,再也沒有那種沉甸甸的鬱悶不安了。
她沉思著,手下不停,藉著頂針用力將針線穿過鞋底,再一扯線頭,「嗤啦」一聲,將針腳拽密實。覺得今兒手指似乎格外靈活,一會兒的工夫她就納了兩排,她做鞋的速度也快了好多。
這雙大腳板的鞋底子是青木的,放在她小小的手中,格外顯得她可憐巴巴的瘦弱和乖巧——通常像她這麼大的女娃還不能納這麼厚的鞋底,勁兒不夠哩!
等把哥哥的這雙做好了,就給自己做一雙,明年春天穿。她揚起臉頰,讓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不自覺地笑著,微風吹動那面巾,輕輕地顫動著!
秦楓站在院門口,看到的就是菊花微瞇著雙眼,淺笑盈盈的樣子。真是奇怪極了,她大半的臉都掩在面巾之下,他根本看不到,卻分明能感覺到她在淺笑。
輕輕地走近她,秦楓含笑喚道:「菊花?」
菊花猛地一怔,差點將針戳到手上,看著眼前高高的青年,她嗔怪地說道:「秦大夫,你啥時候來的?咋不吱聲哩?」
秦楓笑著自己端了條小板凳坐到她身邊,並將一個藥包放到菊花身邊的針線籮筐裡,嘴裡回答道:「我見你想啥東西想得出神,就沒打擾你。你剛才在想啥?」
他難得八卦了一回,好奇地看著菊花問道。
菊花低頭繼續納鞋底子,一邊小聲道:「也沒想啥哩!秦大夫,我爹的腿好了吧,還要換藥麼?」她總不能說我昨兒剛賺了一筆錢,剛才在得意呢!
秦楓道:「鄭叔的腿好了,不用再換藥了。只要注意好好養一段時間,不要干重活,到明年開春就沒事了。」
菊花停下手上的動作,抬眼看他,問道:「那這藥是……」她的目光轉向針線籮筐裡的那包藥。
秦楓微笑道:「這是幫你開的藥。我見你的身子實在弱,就開了個方子,也不用熬藥喝,就把這藥材跟豬肚和豬蹄放在一塊煨——你不是愛吃這兩樣麼?然後就跟平常一樣吃就好了,也算是食療吧!」
他這次幫菊花治臉,知道她很多的東西不能吃,平日裡最愛吃的便是煨豬肚和豬蹄了,這個也便宜,能吃的起。
菊花聽了感激地說道:「真是讓你費心了,秦大夫。這一包分幾次煨,還是一次就煨完?」
秦楓將那包藥拿在手上,打開,對她說道:「每次放十幾片就行了——不可多放。五天煨一次,吃完為止。」
菊花睜大眼睛瞧著他手上的藥材,那撲鼻的氣味分明是人參的味道。人參已經被切成薄薄的片兒,那一大包足足有好幾兩。從那人參片的直徑來看,這麼粗的人參,怕是年份也不淺。她雖不能準確地判斷,但可以肯定這是上好的人參就是了,她可不認為這裡有人工培植的人參。
秦楓見她異樣的神情,不禁問道:「怎麼?怕苦?這個不苦的,不像那些藥苦得要命。」
菊花不敢說自己認識這人參,只好問道:「秦大夫,這藥貴不貴啊?你幫我爹瞧病都沒要錢,幫我瞧病也不要錢,我都不好意思用你的藥了。」
秦楓微笑道:「不貴!你別想那麼多。我不過是見你身體弱,手邊又正好有這藥,就給你用了。你最好能殺幾隻雞和這藥一起煨了吃,效果只怕比吃豬肚還好。反正你娘賣豬下水也掙了些錢,沒必要那麼節省——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菊花十分猶豫,不知如何拒絕他的饋贈,要用什麼理由呢?肯定不能說認識人參。她也不知這秦大夫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給自己到底是同情還是別的,要是他都這樣對病人,那還不虧死了?
菊花正想著,秦楓又對她說道:「菊花,我今天就要離開清南村了。」
菊花輕輕地「啊」了一聲,抬眼瞧他,見他正凝目看著自己,便眨巴了兩下眼睛,問道:「你要去別的地方行醫?也是,你就是個游醫,可不就是到處走的?噯喲!你走了,咱們村往後瞧病可就麻煩了。聽說下塘集的那個大夫黑心的很,醫術也沒你好哩!」
她這才發現,要是秦楓走了,還真是清南村的損失,往後瞧病也麻煩了。別的不說,就是鄭長河這次的傷,要是到下塘集去找人治,還不曉得要被折騰成啥樣,花錢倒還在其次。
秦楓見她不捨的樣子,心情高興起來,微笑道:「我醫術還不精,想要到各處去走走,歷練一番,過幾年再回來。」
菊花眼睛一亮,問道:「你真的還會回來?」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有這樣的大夫住在村裡,那可是清南村的福氣。
秦楓笑道:「噯!要回來的。」停了一下,又輕聲道:「我還要回來幫你治臉上的傷呢!」
菊花聽了先是一愣,轉而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就算再冷清,也被他感動了——不是每個大夫都能有這樣的醫德。他能為一個陌生的鄉村醜女娃費心,絕不是因為對疑難雜症感興趣,而是實實在在的替患者著想。
來到這陌生的時空裡,除了自家至親的人,誰會關心一個醜女娃的辛酸悲苦?不拿異樣的眼光瞧她已經是人品好的了,哪裡還會費心管她的死活!
想必上次的治療失敗也讓他愧疚不已吧。特別是自己當時臉上皮肉翻捲,那情形雖然自己看不見,但是可以想像得到,是多麼的觸目驚心,這對認真敬業的他打擊必定也是巨大的。
別人都是妙手回春,偏偏他卻越治越糟,她當時就感覺到他萬分沮喪和沉重的心情。鄭家一點也沒怪他,但他就是鬱鬱不樂。
她含著眼淚輕聲對他說道:「謝謝你,秦大夫!」
秦楓見她哭了,也是默然。他看著她長長睫毛上面掛著的晶瑩淚珠,如花朵上的晨露一般,心裡一縮,好半天才開口道:「我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你多炕些鍋巴準備著,我可是要來吃的。」
菊花忙放下鞋底子,起身道:「那我裝些把你。你在路上好當零嘴吃。」
秦楓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剛才都沒好意思要呢!」
菊花被他說得破涕為笑,便到廚房找了個布袋子,將罐子裡的鍋巴全部都裝了進去,提出來把他。
鄭長河喂完豬過來,正在和秦楓說著話。
他每天都要對著那幾頭豬研究半天,看它們吃食、打鬧,幫它們清理糞便,眼見幾頭豬吹氣似的猛長——這是他自我感覺的,那心裡別提有多美了。
「你要走?噯喲!這可咋辦?你走了咱清南村的人都要想你哩!」
鄭長河聽說秦楓要離開,大驚失色。村裡人已經習慣了秦楓在的日子,平常有點小毛病,問一聲,討點藥,方便得很;現在他要走了,這方便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秦楓少不得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一遍,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後還會回來的,然後才提著菊花裝給他的鍋巴,在鄭長河依依不捨的目送下,大步離開了。
走了好遠,他回頭,看著那站在籬笆牆邊一抹銀紅,眼中閃著莫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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