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祀、胤禎輕車簡行帶著幾十名八旗親兵,在科爾沁汗王的官兵梅林的帶領下,從包可圖出發,先向漠北,再向漠西,最後從喀喇沁返回。
他們一路行著,起初還帶著些新鮮意味,但隨著越走越深入,胤祀越發感覺到脊背發涼,他深深感到這片遼闊的似乎沒有邊際的大草原,存在著巨大的隱患。現在清朝雖然名義上同意了漠南、漠北喀爾喀和漠西三大部落,但是實際上還是依靠當地蒙古貴族的統治,蒙古貴族可以調配軍隊、排遣差役、製造兵器、典罰立法,漠北一些小部族甚至與俄國沆瀣一氣,任由大清邊境不斷被紅毛子侵擾。
更讓胤祀感到不安的是,儘管大清入關已經多年,對蒙古地區的教化提拔連年增加,但這裡民風依然野蠻無知,奴隸隨處可見。胤祀在喀爾喀一個扎薩克府上住宿時,曾與府上一個什長(每10民戶設一什長)閒聊。那什長居然只知道喀爾喀的郡王,不知道還有大清皇帝!
胤祀常年管理內務府和戶部,他一邊考察一邊心中暗自計算,想琢磨出一套既不觸動蒙古王公,又能保障大清絕對威嚴與利益的編戶方法。與此同時,胤禎也不閒著,他感興趣的是帶兵打仗,便十分在意各處地形地勢,每到一處,必定找到領兵梅林,詳細交談。他二人一文一武,幾天下來,心中對蒙古草原的認識都深刻了很多。
這天夜裡,胤祀捧著《資治通鑒》在燈光下仔細看著。這本書他在阿哥所的時候就看過,可當時年輕,閱歷淺薄,其中諸多道理還不甚明白。這幾年大了。也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的緣故,每次看《資治通鑒》都有新的啟發。
這次他看的是漢武帝安置匈奴降人和唐太宗統御四夷。當看到元狩二年,渾邪王率眾歸漢,漢武帝優厚安撫,發車3萬乘迎接時,心中不禁響起蘇溶溶唱的那首《鴻雁》還有正在紅俄鐵鏈下受苦的土爾扈特部族。
下意識地。胤祀開口問道:「十四弟。你可知道土爾扈特部?」
胤禎正在描繪地圖,他頭也不抬答道:「當然知道!那不是被噶爾丹欺壓,逃到紅俄去得維維嗎?」
「我聽說土爾扈特部向要東歸我大清了。」
胤禎畫完最後一筆,抬頭說道:「談何容易。羅剎鬼那裡能那麼容易放他們回來!」
胤祀皺眉道:「我說得意思是為何土爾扈特要東歸?」
胤禎一愣,大笑道:「八哥,您怎麼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他們東歸自然是因為我大清好啊!」
胤祀又問:「那你說好在何處?」
胤禎想了想。答道:「我大清以禮義仁孝治平天下,賞罰有道,恩澤四海。自然天下歸心!」
胤祀搖頭道:「那為什麼蒙古梅林只知道榮華富貴是汗王的賞賜,而不知道天下太平是大清皇帝的福祉?」
胤禎臉色一滯,猶豫道:「這……」
胤祀目光看向遠處,緩聲道:「漢武帝以分封屬國治理匈奴,遷漢人與匈奴混居,同而化之。唐太宗治安中國,綏之以德。開明寬柔又以武撥亂,可謂剛柔並濟。我大清統治蒙古靠的是八旗轄制。現在草原上大大小小上百個旗,中央有令但卻難以一貫到底……這……」
胤禎到底還小,想了一會兒也就作罷,又琢磨自己這幾日畫的地圖來。
從巡遊蒙古開始,胤祀每日的行程都安排的滿滿當當,一來是為了辦好皇差,二來也是為了早一天能夠回營。快到臘月了,皇阿瑪隨時都有可能下令班師回京,他更是歸心似箭,尤其是想到那個讓他恨得愛得牙根兒癢癢的蘇溶溶,心中那份焦灼別提多折磨人了。
胤祀從出巡第一天就開始寫「日記」,記錄沿途各地的人情風貌,記錄自己的困惑思索,當然還記錄對蘇溶溶比草原還漫無邊際的思念。
合上書,已經是月滿中天。胤祀提筆,不由得想起當朝早逝的大才子納蘭性德的一首《浣沙溪》,於是落筆寫道:「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此時此刻,蘇溶溶也沒有入睡。她花了五天時間將玉泉山以及周圍方圓三里的村落荒山都走了一遍,甚至還爬上了玉泉山北最險峻的鳳凰嶺。走了一遍之後,她心中才稍稍有了些底。可是還沒有稍微放下點兒心,一件奇怪的事情就又發生了!
玉泉山飼養的珍奇動物相繼出現了發瘋、抽搐、情緒急躁的現象,不僅雪狼相互撕咬,就連一向溫順的麋鹿都紛紛毫無原因的撞樹自殺,還有那些色彩斑斕的鳥用嘴一根根將身上的羽毛啄下!
別說蘇溶溶沒見過這種情況,就連守山的老人也沒見過!尤其這幾日,無論白天晚上,玉泉山上總是嗚咽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鳴嚎叫,彷彿厲鬼幽靈作祟一般。
蘇溶溶正仔仔細細翻看著自己這幾日的筆記和守衛找來的《西山志》,突然聽見院外一陣奇怪的吼叫聲。她嚇了一跳,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手裡下意識抄起頂門棍,將房門開開一條小縫向外看去。
便是一眼也讓人嚇得魂飛魄散!只見院中一個青白影子口中不斷高叫著,左奔右突,就像那些發瘋了的動物一般!蘇溶溶藉著月光仔細辨認,待看清那人樣貌時,突然驚得摀住了嘴!那人不就是和自己住一個小院子,給自己和長生做飯的阿大嗎!
此時,院中住著的長生也醒了,他彷彿也認出了阿大,開門衝了出去,一邊伸手想抱住他,一邊喊道:「阿大!阿大!你怎麼了!」
蘇溶溶也趕緊跑出來幫忙。
可是一向溫順甚至木訥的阿大突然狂性大發,不僅高聲死後,還不停用手抓扯著自己的頭髮和皮膚!不一會兒,阿大身上已經鮮血淋淋,在這慘白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阿大的驚叫將住的不遠的其他守山侍衛都吸引了過來,可是大家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都嚇得丟了魂兒一般,全站著一動不動,驚恐地看著!
長生抱他不住,反而被抓了好多血口子,蘇溶溶高聲喊了句:「長生讓開」,揮起頂門棒,一下擂到了阿大後腦勺上。阿大驚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可是倒在地上的阿大雖然昏迷,但身子的抽搐反應卻依舊十分厲害,他全身抽搐著幾乎彎成了一個球兒,蘇溶溶心中咯登一下,不由得大著膽子走過去,近距離觀察阿大的面容。
長生害怕蘇溶溶受到傷害,手中提著腰刀也跟了過去。
蘇溶溶走到距離阿大一步的地方蹲下,努力在他蜷縮的身體中找到他埋在雙臂中的臉。
此時,阿大鼻眼歪斜、面部癡呆,舌頭不聽使喚地吐在外面,口水流的滿身都是。
蘇溶溶又稍稍湊近了一些,喊了聲:「阿大。」
阿大毫無反應,彷彿根本沒有聽到。
正當蘇溶溶打算再湊近一些時,阿大突然睜開眼,「啊」得尖叫一聲。蘇溶溶被這突入起來的變故嚇得直接坐到了地上,長生扶著刀柄的手也驚得動彈不了。阿大驚叫還在繼續,隨後他不斷抽搐的身體彎弓到最大限度,整個人極度扭曲之後,突然恢復了安靜。
一秒、兩秒……
一分、兩分……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嚇得忘記了呼吸。蘇溶溶嚥下一口乾沫,顫抖著腿站了起來。她伸出頂門棍碰了碰阿大,阿大毫無反應,蘇溶溶這才顫著聲音說道:「他……他……死了!」
……
阿大死後,玉泉山簡直就成了地獄。每天都有動物發瘋發狂自殺而死,每個人都驚恐地不敢睡覺,生怕變成下一個阿大!更加恐懼的是,沒有人知道這一切到底是什麼原因,侍衛長實在沒有辦法了,找來巫師做法,但依舊毫無起色。
阿大死後不到兩天,守衛兵士中有人出現了頭暈目眩,手腳抽搐的情況,一時間各種猜疑四起,大家都說這是惡鬼作祟,周圍山村百姓也都惶惶不可終日,就連紫禁城裡都流傳著「西山龍脈被毀,天下必將大亂」的謠言。
留守的三王爺和張英急得夜不能寐,他們不敢貿然將情況通知康熙,生怕康熙萬一有個風吹草動,更加做實了民間謠言。可是不稟報吧,這事情又非同小可。無奈之餘,只能將全部希望放在御賜欽差蘇溶溶身上。
阿大停屍了七天,待家人族人哭喪完畢,蘇溶溶要來了屍骨。望著眼前阿大扭曲變形又已經發黑的屍體,蘇溶溶還是忍不住戰戰發抖。長生也是一臉慘白地說道:「格格,您真要親自驗屍?」
等了半天,蘇溶溶才下定決心般點點頭。她咬牙向前走了一步,憑著上學時學過的簡單解剖,伸手舉起匕首,對準阿大的胸膛剖了下去。
耳邊是尖厲的哀嚎,眼前是人鬼不辨的屍體,蘇溶溶彷彿置身人間地獄,生不如死!
當蘇溶溶剖開阿大的胃時,她突然緊張了起來。長生見狀連忙上前,急切地問道:「怎麼了?」
好半天蘇溶溶才呼出一口氣,對著長生說道:「找到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