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湊過去一看,只見阿大黑乎乎一片的腹腔中,有些小小的泛著銀光的小顆粒。他不僅驚訝問道:「這是什麼?」
蘇溶溶盯著那些顆粒,嚴肅地說道:「水銀!」
「水銀?!」長生沒聽說過,又問了一句:「水銀是什麼?」
蘇溶溶語氣沉重地說道:「水銀是一種常溫下呈液態的有毒金屬。」
雖然不知道什麼叫「常溫」、「液態」、「金屬」,但是「有毒」兩個字長生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驚訝道:「這就是水中投的毒嗎?」
蘇溶溶目光沉沉:「水銀並不溶於水,如果投入河水中,一定能被發現。」
長生疑惑了:「那為什麼這些水銀會在阿大身體裡出現?」
蘇溶溶道:「液體水銀雖然不溶於水,但是很容易揮發,瀰散著空氣中極易附著在物質上,所以溪水中很可能有附著著水銀的微小雜質是我們看不見的……」
長生又疑惑了:「看不見?那我們如何確定就是那個水……水銀中毒?」
……
一個年輕侍衛正呲牙咧嘴站著,蘇溶溶對著他的牙齒看了又看,然後點頭道:「牙齦腫脹出血,牙根暴露……再加上剛才你碩大的頭暈目眩……看來我說的沒錯,的確是水銀中毒!」
那侍衛身子一個激靈,哭一般問道:「這可怎麼辦啊?難道我要像阿大那樣死也死得如惡鬼一般?」
蘇溶溶心裡雖然沉重,但還是盡量安撫道:「沒關係,只要發現得早,就不會死!」
說著她看向眾人,聲音盡量放的平穩。盡量輕鬆,高聲道:「水中有水銀,大家切不可再喝山中之水,也不可食用地上長出來的任何東西!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要捂上面巾,還要喝大量的雞蛋清或是牛奶、羊奶稀釋體內累積的水銀。」
她話剛說完。驚恐的人群立刻摀住口鼻。瞪大眼睛看著她。蘇溶溶像努力做出一個微笑,但情勢如此,她實在笑不出來,只能又高聲一句:「玉泉山已經不能待了。我已經報請張英首輔,首輔大人同意在毒源查清之前,玉泉山暫不戍衛。大家趕緊收拾東西下山。還有,下山時,一定要沿途告訴周圍百姓。讓大家不要飲用泉水,不要獵食野物,盡量留在家中,出門掩住口鼻。」
「不喝水……那怎麼活?」一個侍衛喊了出來。
蘇溶溶十分鎮定,朗聲答道:「我已經和順天府打好了招呼,從現在開始,順天府的人會在玉泉山方圓三里之內散撒硫磺。玉泉山下幾個村落一共不足百人,他們可以去順天府。那裡自有朝廷的人安置。如果不願意走的,或是行動不便的,也可以留在家中,每天會有人來送水送糧。」
聽蘇溶溶這麼一說,眾人立刻高聲喊了起來:「格格想的真周到!」「多虧有格格在啊!」「格格真乃救苦就難的活菩薩!」
蘇溶溶對著大家擺擺手,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家趕緊收拾東西下山吧。」
她雖這麼說,卻沒人離開。侍衛長上前一步,對著蘇溶溶敬佩又關心地問道:「格格,您不走嗎?」
蘇溶溶搖搖頭,一雙沉靜的眸子看向遠處:「不查清毒源,我不能離開!」
越往西邊,氣溫越低。空蕩蕩的草原上,一陣風過來就能把人吹透!胤祀、胤禎穿著厚厚的大氅依舊凍得哆嗦不已,這裡已經到了漠西,十年前康熙親征噶爾丹的戰鼓似乎還沒有遠去。
土拉河畔,胤禎十分興奮,這裡是費揚古打敗噶爾丹的決戰之場,昭莫多一戰讓費揚古成為了大清的名將功臣。胤禎素來喜歡軍事,因此對費揚古十分尊敬,沒想到四年前,費揚古病死途中,此時當年戰馬馳騁之地尚在,可將軍卻以作古,胤禎心中既感慨萬千。
漠西邊界已經是胤祀、胤禎此行的終點,他二人一路走來行了整整六日,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蒼茫戈壁,胤祀問向身邊梅林,遠處可是原來噶爾丹的舊部落。
梅林點頭稱是。
胤祀又問現在可還有部落居住。
梅林搖頭道:「因為連年打仗,又加上北面俄國不是游騎侵擾,這片原先水草風貌的地方早就已經沒有了人煙。」
胤祀點點頭,長歎了一聲。
這時,胤禎突然看見老遠處一個土丘上隱約堆著一堆石頭,他問道:「那是什麼?」
梅林伸長脖子看了看,恭敬回道:「那是斬落噶爾丹的地方。」
胤禎一聽來了興趣,打馬道:「那我得去看看!」
聽他這麼一說,梅林臉色一下子緊張起來,高聲喊道:「十四阿哥小心,那土丘常有紅毛子出沒……」
可是梅林的話還沒說出口,胤禎已經甩鞭子,箭一般衝了出去。
胤祀皺眉道:「快,跟上!」
幾十人立刻揮鞭打馬,追胤禎而去。
那土丘看著近,但實際跑起來,卻遠得很。胤禎一馬當先,甩開後面的大部隊三箭距離,胤祀一邊策馬,一邊觀察著四周情況,只見衰草連天的荒原上,除了他們自己外,再無別的東西。
眾人騎了半天,終於來到石堆。那石堆足有兩人高,是用從大到小的石頭堆成的,最底下的石頭有合抱之大,最上面的小石頭還抵不上一個拳頭。石堆的一旁還立這個木牌,上面刻著一行維維語,字跡已經被風吹得有些看不清。
胤禎指著木牌問向梅林:「上面寫的什麼?」
梅林神情猶豫,吱吱嗚嗚說道:「寫著……天將噶爾丹汗……萬……萬歲……」
「混賬!」胤禎勃然大怒,伸手拔出腰刀,一下子將木牌攔腰斬斷。胤祀雖然覺得還是小心為好,但噶爾丹是大清的敵人,心中見到這樣的木牌也是氣憤萬分。
胤禎砍斷木牌還不解氣,對著胤祀道:「八哥,咱們把這堆破石頭推平吧!」
梅林驚嚇不已,顫聲道:「十四阿哥,這裡噶爾丹舊部和紅毛子游騎不斷,咱們還是快走為宜。」
胤禎怒道:「豈有此理!見到有人為叛軍賊子立功勞碑,身為皇子哪裡有視而不見的道理!爾等也是大清的子民,來,一同將這石堆給我推倒!」
說著,胤禎翻身上馬,使勁一勒韁繩,胯下駿馬的前蹄立刻騰空起來,他帶著馬往前那石堆上衝去。快撞上石堆時,馬兒突然轉向,側開身子,後腿使勁蹬在石堆上,只聽「咕嚕」幾聲,最外側的幾塊石頭滾落下來。
胤祀深知這個弟弟脾氣執拗,也不再多說,勒住韁繩也向那石堆衝去。見貝勒爺如此,幾十名侍衛頓時勒馬起上,向那石堆衝去。
幾個來回之後,兩人多高的石堆徹底散了架,大大小小的石頭順著山坡滾落了一地。胤禎看著一地狼藉,輕笑道:「戰敗之人還有臉留樹什麼石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胤祀抬頭看了眼快要發黑的天空,急促說道:「走吧,入夜前要趕到下一處營地呢!」
那帶路的梅林也焦急催促道:「是啊,入夜的草原不好走,遇到狼群就危險了!下過這麼幾場雪後,草原上的動物都貓了起來,狼群真是又餓又急的時候呢!」
胤禎卻是不以為然:「狼群怕什麼,圍獵的時候,爺還獵過虎豹呢!」
梅林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不敢再言語,只是一雙眸子心驚膽戰地看向胤祀。說也奇怪,雖然有人說胤祀「逢人便示三分好」是收買人心、惺惺作態,可是他天生就有一種讓人不自覺地便想要親近的氣質。這一路走來,胤祀不僅是蒙古侍衛尊敬的貝勒爺,而且也成了大家打心眼裡愛戴的主子。只要是他說的話,大家都聽,只要是他的決定,大家都完成。
胤祀對著梅林點點頭,加重了幾分語氣和胤禎說道:「十四弟咱們這次是為皇阿瑪瞭解蒙古草原情況出來的,十日之內必須毫無損傷地返回大營,向皇阿瑪覆命。現在已經耽誤了些路程,咱們需得快馬加鞭,不能延誤。」
胤禎素來敬重胤祀,對他言聽計從。聽他這麼說完,胤禎笑道:「我聽八哥的,咱們這就啟程。」
胤祀點點頭,調轉馬頭,向來路奔去,一群人立刻跟上。草原的太陽落得早,還沒到傍晚,天已經漸漸暗了。梅林看著眼前地面上,胤祀被夕陽拉得越來越長的影子,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沒有經歷過草原夜晚的人,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黑暗。沒有稀薄的炊煙,沒有昏黃的燈火,沒有能反射月光的小溪或是水窪,尤其是太陽落山到月亮出來那段時間,即便是精於夜行的野狼都很少出動,因為那種黑暗不僅僅是見不到光亮,更可怕的是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的力量,讓你在黑暗的濃重包裹下,迷失一切可以依靠的力量。
儘管所有的馬匹都已經瘋狂地幾乎要飛起來,但還是趕不上太陽下山的腳步。頭頂的天空一點點暗了下來,馬隊的步子也跟著一點點緩了下來,當西天最後一絲陽光被濃雲吞沒,胤祀胯下的寶馬終於也停下了急促的腳步。
「看來……我們得露營了。」胤祀深深皺眉,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梅林幾乎忘了迴避,直接明顯又深重地歎了一口長氣:「希望上蒼賜福我們!」(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