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劍與楚合歡在房裡說了什麼,我並不清楚,也不想去打聽,只是秦劍被拒離開時,那絕望的眼神,像極一個瀕臨死亡的小獸,讓我的心微微抖了一下(血嫁046:打架內容)。
雖然同是來搶親,秦劍與秦厲截然不同,這樣困獸垂死的眼神,不會出現在秦厲的身上,秦劍顯得那般無助彷徨,但秦厲卻以一種強悍的姿勢來指責我背棄了諾言。
他以一種最有效但也最直接的方式,讓我嫁不出去,讓我在眾人面前打上他秦厲的標誌,宣告我是他所有,他就像掌控一切的王者,談笑間,輕易主宰了我的命運,斷送了我的幸福。
涼州雨量充沛,但在我的印象中,那三天的雨下得最大,而秦劍在風雨中站了足足三天,聽說不吃不喝,就這般站著,他們不離開,我的手下也不離開,大家都在外面淋著雨。
合歡一直顯得很平靜,但我知道那只是表面,秦厲只是與我相識短短時日,我與龍七成親那天,他突然冒出來,我都抑制不住心潮起伏,更何況他們曾經是夫妻,無論愛也好,恨也罷,都曾經那般徹底。
我記得那天晚上有人大力擂著門,我們都沒有去開門,外面有人說秦劍發了高燒,求小歡去見他一面,我和冷凌風默不出聲,而小歡比我們更沉默,這種沉默讓我的心壓得喘不過氣來,我感覺空氣也瀰漫著淡淡的傷痛(血嫁046:打架內容)。
第二天白天,雨沒有變小,相反更大了,大得讓人有點心慌,外面撞門得聲音越來越大,雨聲、咒罵聲不絕於耳,我覺得秦劍可能真的是燒的厲害,要不他手下的聲音不會這般焦慮而狂躁,他們粗暴地撞門,我的手下去阻撓,外面出現了騷動,估計再不出去就會打起來。
「停手——」聲音是秦劍發出來的,他呵斥著他的手下,聲音嘶啞而微弱,聽得讓人心不好受。
「這辦喜事的,死了人不吉利。」我走了出去,風雨中秦劍直直站著,嘴唇發白乾裂,即使有雨水滋潤著,我感覺還是乾涸得很,尤其那臉卻紅得異常,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但看到是我,他的眸子又一點點黯淡下去。
「覆水難收,你已經休妻再娶,而她身邊也有了冷凌風,你也跟她單獨相處過,該解釋的都解釋了,如果她願意跟你走,早已經跟你走了,但她不肯跟你走,證明你們沒有這個緣分,回去吧,把這藥吃了。」秦劍巋然不動,如雕像一般。
「回去好好過日子,你就不為自己,也為你的家人保重這身體。」我將藥遞給他,他茫然地接過,清朗的眸子一片猩紅,但接過之後,他將藥扔了,人依然站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他隨時會倒下來。
「她不會不要我的,她以前為了嫁我,一天請三個媒婆上來,她萬里迢迢去尋我,為了我連命都不要,她曾說過要與我相親相愛一輩子,她一直是愛著我的,她纏了我這麼多年,怎能說不纏就不纏了?我心動了,現在換我來纏她。」我默然了,有些人會在你不知不覺間丟了。
「歡兒——歡兒——」他低低叫著,那一聲聲呼喚,絕望而疼痛,即使我聽著,也覺得錐心,他的目光透過打開的大門,癡癡看著楚合歡,那一刻,我相信他是愛著楚合歡的,並且很愛。
而那一刻,我覺得秦厲,他並不是真正愛我,他來阻止我,只是不甘被人背棄了,不甘心他尚未娶的時候,我已經先嫁了,他的心思我根本揣摩不到,秦家的二少對我說是陌生的,我心中的辰二,我認識的辰二,已經死了,起碼在我心裡死了(血嫁046:打架內容)。
「秦劍,回去,立刻給我回去。」小歡終於按捺不住,衝了出來朝他吼,吼得聲嘶力竭,秦劍朝著他他笑,那笑容讓人不忍去看。
「給我打暈他帶回去,然後請大夫。」小歡最後狠聲道,秦劍看著小歡,那眼神絕望而有蒼涼,秦劍的手下狠狠看著小歡,那眼神陰狠得要將她生吞活剝,我趕緊護在小歡的身旁。
「如果不想他死,就打暈他。」最後秦劍被打暈送走了,秦劍是因為等小歡而發燒,而也是小歡叫人將他打暈的,以致遭遇殺手的時候,秦劍根本就無力抵抗,秦劍的死,這是壓在小歡心裡的一座大山,在日後的日子,幾乎將她壓跨。
我記得秦劍被打暈帶走那天,冷凌風曾對楚合歡說:「今日不想嫁,不要勉強。」
冷凌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著從來沒有過的無力感,我覺得這個時候的冷凌風的心境,跟我與龍七拜堂時十分相似,都感覺成親是沒有什麼可能的事了,所以我不想龍七勉強,提出讓他將我休棄。
但楚合歡卻說,嫁,多大雨都嫁,那語氣如龍七說的那句娶我,相信我那般肯定。
「只要你肯嫁,多大雨我都娶。」冷凌風說,聽到這話,我感覺心頭的一塊大石一下子落了下來,但他們還是沒有成親,那天看到冷凌風穿著喜袍神魂落魄站在風雨中,我無來由心酸,看到看到小歡抱著秦劍的屍體失聲痛哭,又說不出心疼,都是苦命的人,怎麼就那麼多波折?
看到秦劍倒在血泊中,那天我差點罵天了,握著劍的手都抖了,究竟哪個孫子王八蛋干的,如果讓我知道,我將他碎屍萬段。
秦劍撐著一口氣等楚合歡,說終於等到她,他喃喃地向楚合歡說對不起,追問楚合歡還愛不愛他,都這份上了,這還有意義嗎?
合歡抱著秦劍哭得撕心裂肺,說一定會救活他,她說她很愛,我愛,很愛很愛,一直都愛著他,我不知道是楚合歡這話是在安慰一個將死之人的善意謊言,還是她心底話?但這我不敢問(血嫁046章節)。
我不曾想楚合歡說愛秦劍這話,冷凌風一字不漏全聽了,這話如一把尖刀強而有力地插入了他心窩。
秦劍的人全死了,無一人生還,看到那些雨中橫七豎八的屍體,我心生悲涼,這場雨真是太大了,冷凌風就這麼呆呆地立再風雨中,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第一次腳步那麼沉,如自己的心那般。
很快秦劍的人來了,她們將秦劍的屍體帶走,他們離去的時候,雨最大。
「這裡有一個死者的傷口是蛇形兵器所傷,兵器上面還有鉤子,這種兵器很少見,但上次在益州追殺她的時候,你的手下就有這個傷口,是同一撥人。」我對冷凌風說。
「嗯——」冷凌風應了一聲,眸色是那般的慘淡。
「漫雲,你送她回去,順便幫我照顧著。」冷凌風說,聲音沙啞,說完走了。
「你去幹什麼?」我急著問。
「我回去叫賓客散了,這親不成了。」我竟然忘了滿堂賓客真等著他,他該是如何的難堪?冷凌風走了之後,楚合歡軟軟跪倒在地,看著冷凌風的背影哭了,哭得是那樣淒涼,哭得讓人肝腸寸斷,她能不能不這麼哭?
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不應該帶合歡過來?哥哥去世,所有人都瞞著我,包括楚寒劍,我沒能看到哥哥最後一面,這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我不想這樣的遺憾也出現在合歡身上,但看到在風雨中痛哭的楚合歡,我茫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回去吧(血嫁046:打架內容)。」我扶著她上馬,她那身嫁衣已經滿是泥濘,但當我我的手碰到她的肩膀時,我立刻察覺了異樣,我猛縮回來一看,竟然滿手是血,她受傷了?傷哪裡?我一下子慌了,我發現心越來越脆弱,越來越害怕看到有人死,尤其那是我的身邊的人,我的親人。
我迅速解開她身上的幾個扣子,她軟軟的任由我擺弄,傷得那麼深,竟然還說沒事?一定是剛剛帶走秦劍的人下手的,這樣一想,我嚇出一身冷汗,我剛剛應該守在她身邊,我這次怎麼那麼大意?
她靜靜地讓我包紮,目光卻看著那遍地屍體。
「別看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們也不知道啥時見閻王,活著多想開心的事情,多摟摟冷凌風。」
我扶她坐穩,立刻跨身上馬,猛拉了一下韁繩,馬兒就如離弦的箭往前衝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人命有時比草賤,但命是自己的,父母給自己的,再賤再苦再累也好活著,好好活著,但回到半路,小歡就倒了下去,臉色蒼白如紙,嚇得我心抖要跳了出去。
給她處理了傷口,喝了藥,她還是沒有醒來,不知道是不是不願意醒來,我半步不離地守著她,我不知道她的承受能力有多強,我既怕她的傷口惡化,我也怕她會想不開,這些日子沒有睡一個好覺,我的眼皮很沉。
楚合歡半夜醒來,醒來之後靜靜看著窗外,外面還下著雨,這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雖然流了不少血,但沒傷著要害,不會有大問題,過段時間就會好,所以我沒有通知冷凌風。」我輕輕地對她說,這一刻我不知道說什麼能撫慰她。
「我很好,不用通知他,他應該很難受的,楚大小姐,你也不用在這裡陪著我了,你也累了吧。」她對我說,聲音軟軟的,很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勉強,人在不想笑的時候,真的不要勉強,因為這樣笑容讓人難受。
「取消就取消,今天日子不好,又下雨又流血,不適宜成親,過段時間擇一個好日子再成親,找一個有福氣的喜娘替你挽髮,上妝,我可能帶有霉氣(血嫁046章節)。」我聲音禁不住哽咽,我今天犯什麼渾,幫她挽髮,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棄婦,不吉利嗎?
她說不干我的事,我說這樣的局面也不是她的錯,我們相互寬慰著彼此,但其實誰的心抖沒有鬆弛半點。
我叫平叔熬了一點粥,但她卻搖頭,閉眼躺在床上,蜷縮在床上,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我坐在床沿,輕輕撫著她的髮絲,心也一片茫然。
第二天,陽光普照,這天竟然晴了,看她睡得香甜,我走了出去,經過三天三夜的風雨摧殘,地上落下一對斷枝殘葉,混著泥土,很髒,但那樹卻綠得發亮,深深呼吸了一口,這空氣真好。
平叔早已經做好早點端過來,侍衛有的用早點,有的掃地上的枯枝,大家都沉默著,就在這時楚合歡出來了,神色慘然,一夜之間,感覺她一下子虛弱多了,靜靜站那裡,讓人禁不住想去扶她一把,生怕她站立不穩。
我端了一碗粥給她,她依然搖頭,我知道她沒有胃口,但怎麼不喝粥怎麼行呢?
「我親手端的粥你不會不喝吧,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有這種待遇。」我笑著對她說,還盡量讓自己笑得絢爛一點,回眸才發現馮豐幾個侍衛正直勾勾地看著我,這些人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看我都不躲閃了?
「就是,我們的頭昨晚還喊楚大小姐的名字來著,估計楚大小姐這粥給他一端,頭十天睡不著覺。」居然還有該死的侍衛嚼嘴皮了。
自從聽過狼雲軍,那群狼胡言亂語之後,對這些話淡定得不行,只是馮豐黝黑的臉全紅了,引得眾人一陣發笑。
我沒有阻止他們,畢竟這院子太需要點笑聲了,我怕極像死一樣的寂靜(血嫁046章節)。
「你們天天對著一個美人兒,想我幹什麼?」我沒好氣地對他們說。
「羅爺是冷少的,我們沒敢想。」聽到這話,我怒了,這是什麼話,小歡他們不敢想,我他們就敢想?是不是因為我是老得沒人要的棄婦?這些人都不想要命了,結果他們被我們打得抱頭逃竄,大聲求饒,這樣一鬧,氣氛倒好了很多。
他們是錢長鳴的人,雖然並不直接隸屬我管,但都是我們血族中人,對我們楚家忠心耿耿,如今有他們守護著小歡這丫頭,我也很放心。
估計這這氣氛感染了小歡,她獎粥喝了,蒼白無血色的臉龐,恢復了一點血色,但很淺很淡,臉上的膚色還是白得讓人心疼。
剛喝完粥錢長鳴過來了,這傢伙倒來得早,不會還沒有死心吧?我那眼打量著錢長鳴,估計我打量得比較直接,這傢伙一臉不自在,簡單問了合歡幾句話就走了,其實我知道一個人心情低落時,並不想見那麼多人。
錢長鳴剛走,冷凌風來了,似乎兩人約好一般,只是一晚,他憔悴了不少,整個人帶上幾分落拓,那俊朗的臉龐顯出幾分疲色,尤其那清朗的眸子佈滿了血絲,昨夜他一定過得很難。
「你來了,我可以走了。」說完我就走了,這事我是外人說不的話,他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解決,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我覺得自己的腦子都實實的,不會想東西了。
回到家之後,我好好沖洗了一番,然後倒在床上,但剛倒在床上,楚寒劍過來了,其實這事他應該也聽聞了,但可能由我嘴裡說來更可信,其實他這樣,是不是表示他也關心哥哥的女兒合歡?
把事情大致跟楚寒劍說了一遍,我也不管他心裡想什麼,把他推出去,睡覺去了,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我感覺我活過來,之前有點像行屍走肉一般。
秦劍死在涼州,究竟是何人所為?那天那群帶秦劍離開的黑衣人,看我們的眼神帶著刻骨的仇恨,像一頭嗜血的狼,恨不得撲過來,咬斷我們的脖子,讓後將我們一口吞了下去,吃得骨頭都不剩(血嫁046章節)。
他們不會以為秦劍是冷凌風下手的吧?雖然當日這群黑衣人什麼都不說,只是因為涼州是我們的地頭,但人雖然死在我們涼州,但卻不是我們的人殺的,這啞巴虧不吃。
哪個烏龜王八下得手,被我知道,我一定將他拆皮煎骨,這話我已經在心裡說了數次,依然氣難消。
我本想再去觀察一下那些死者的屍體,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但很快秦家派人過來將人放進棺木,運出了涼州,自始自終,秦家那邊的人都沉默著,就連半句狠話都沒有,但眼神的恨意還是這般濃,這般烈。
「回去跟你們主子說,人是死在我們涼州,但卻不是我們下的手,如果是我們的人下手,我楚漫雲會認。」他們離開的時候,我對他們說,他們的腳步腳步停了停,依然什麼都不說就走了。
神秘的銀礦,凶殘的殺手,我把這段時間的事情好好想了一個遍,越想越心驚,這銀礦發展了這麼多年,我們竟然沒發現,這殺手的老巢就在我們涼州,這些年我也沒有察覺,竟然隱藏得那麼深,著實讓人不安。
涼州本土人的祖先都是西陵被判了刑被流放到此地的人,有大盜,有獲罪的官宦家屬,也有被撤了職的朝廷命官,人員很複雜,這些年,隨了涼州商業的繁華,外來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現在沒那麼容易看出誰是人,誰是鬼了?
「你有沒空,去陪陪她,她在這裡認識的都是生意上的人,小葉不在,她連一個貼心說話的人都沒有。」冷凌風對我說,雖然已經沒有那日的憔悴與落拓,但眸子卻帶這深深的寂寥。
「對她來說,我只是一個外人,她最想看到的人應該是你,應該你多陪著她,如果你這個時候不陪在她身邊,她會胡思亂想(血嫁046章節)。」我對他說,冷凌風搖頭。
「等這事情過去,她心情平復了,再辦喜事,這次要辦得更熱鬧一些。」我笑著說。
「她並不愛我,愛的是秦劍,前天晚上我忍不住晚上去看他,她在夢中喊的是他的名字,如何還能成親?」冷凌風聲音低沉下去,我的心竟然也跟著下沉。
「她惦記秦劍惦記得連命都不要了,天天癡癡迷迷的,短短時日,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大夫說心中鬱結在心,是心病,藥石無效,這些天她一直嚷著要嫁我,可能覺得負了我,估計她把嫁我當作沉重負擔了。」
「他爹也是長期鬱結而死,根本沒藥可救,我不想她也是這般死去,如果我娶她,最終導致她死去,我情何以堪?」
「說真的我都不大敢去看她,每看她一次,她就消瘦一點,精神也更加萎靡,病懨懨的一陣風都能吹倒,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劊子手,拿著刀一點一點靠近她,將她逼到絕路,這種感覺很難受。」
「漫雲有沒酒?」冷凌風一向不喝酒,但今晚他竟然向我討酒喝,可見他心裡亂到什麼程度。
「既然這樣,讓她到外面散散心吧,她有軟猥甲防身,自身武功不差,又百毒不侵,自保應該沒有問題。」我說。
「我正有這種打算,這次我不派人跟著她了,就讓她自由自在玩一段時間,我順便也想看看,離開我一段時間,她會不會想我,如果不想,她的心真的沒有我,勉強不來。」冷凌風笑著說,笑容有幾分慘淡,離開時那挺直的背影顯得那般寂寥蕭瑟。
但我不曾想到這丫頭竟然一去不回來,我更想不到冷凌風竟然娶青煙,為這事我與冷凌風大打出手,這是我們認識至今,打得最狠的一場架,兩人都有點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