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泓沒有迴避她哀怨的眼神,卻迴避了她的問話,黛玉話裡的意思,他都明白,可他也有自已的私心,如今黛玉已經進宮,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可以確保安全無虞,人雖然近在眼前,可她的心還在宮外邊飄蕩,水泓念頭一轉,問道:「想完成你父親的囑托嗎?」
果然,黛玉終於肯正眼看他,就知道這件事情在她心裡很重要,「你是說…」
「重振林家,為林家延續香火,讓林家後繼有人。」
黛玉的臉紅了,這件事她確實常常想的,尤其是認識了靈兒以後,這種想法越來越強烈,靈兒可以單槍匹馬來回奔跑在兩國之間,有時難免風餐露宿,還會在野外自已做吃的,也會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女,這些事黛玉只是從書上看過,若是放在自已身上,那可真是連想都不敢想。
如果單純以淑女閨秀的論斷來評估靈兒,無疑她是不合格的,靈兒不會刺繡,從未熟讀過女誡,坐沒坐像,站沒站像,連圍棋都下不好,在黛玉面前連對手都稱不上。
可這樣一個女孩卻成了黛玉羨慕的對像,她很獨立,非常自信,也敢於為自已的事做主,她說若是伽藍敢辜負她,她就把他閹掉當太監。這樣的話別說把他講給別人聽,就是想想都要臉紅半天,可靈兒說出來了,而且還那樣自然,彷彿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當初在賈府時,不管去哪,丫頭都跟在身邊,這會兒進了宮,水泓的安全工作比賈府做的還要細緻百倍,不僅有冰湖陪伴著,四周還有大內高手保護,雖然黛玉自已並不知道他們都藏身在何處,但冰湖再三保證說附近最少有十二名侍衛在固定位置,還有不知道人數的流動哨。
雪雁懷疑說皇上是不是派人在監視她們,黛玉莞爾一笑,說道:「咱們若是想逃,有冰湖就足夠了,靈姐姐說宮裡的妃嬪們各各都是使計謀的高手,想來皇上是為了防著她們的。」
雪雁退到身後偷偷吐著舌頭,她是故意那麼說的,太后和靈小姐不也是在間接的向黛玉傳播有關皇上的正面信息嗎!兩人之間的距離才由七尺變為五尺。
她是黛妃娘娘身邊的人,宮裡的人眼睛都賊著呢,知道誰更得寵,所以如今向她打小報告的宮女太監多的很,隨便一句話就能問出消息來,皇上真的是個好人,姑娘這輩子能托付給這樣的人,老爺在天之靈也會瞑目的。
黛玉望著水泓說道:「當然想,可是我現在什麼都沒有,父親留給我的錢,都在外祖母手裡,這些年早不知道都花到哪裡去了。」
「那是你的錢,為什麼不過問銀子的去向?」
「我…」黛玉低下了頭,他這樣子問話明明就是難為人嗎?那些錢是做為嫁妝進的賈府,他又不是不知道。「你讓我怎麼問啊,那年賢德妃省親,府裡要蓋園子,就挪用了這筆錢,外祖母倒是問過我的意思,又說等各處的帳都收齊了就給補上,我能說不行嗎?」
「後來並沒補吧」
黛玉點點頭,說道:「我問過一兩次,外祖母說家道艱難,讓我別為難太太和鳳姐姐了,等她百年之後,所有的東西都留給我,也總抵的過那些銀子,我將來是要…我怎麼能逼她們還債呢?」
真是個善良的小丫頭,很會為別人著想,確實不能怪她心太軟的,那會的她還不滿十二歲,身邊只有丫頭和嬤嬤,就算是有了警覺又能做什麼呢,雖然會再次刺痛她,但水泓還是說道:「是你的嫁妝,自然你嫁到哪,嫁妝跟隨著你去哪,你如今並沒嫁到賈府不是嗎?」
黛玉用著奇怪的眼神望著他,水泓笑著說道:「小丫頭,不會以為我想貪圖你的嫁妝吧。」
「你是皇上,又有托國之富,這些錢對你而言只是九牛一毛罷了,我只是奇怪你問我這句話的用意,你是想一遍一遍的提醒我,和賈府再沒有任何關係了嗎?」
「我只是想幫你」當然,讓她對賈寶玉死心更是重中之重。「想把屬於你的東西全拿回來嗎?」
「當然想」黛玉回答的很肯定「我還要指著這個完成父親的遺願呢。」
水泓滿意的看著黛玉的反應,小丫頭在掙脫了感情的束縛之後,必定想要闖出自已的一片天空,做為她的丈夫,應該支持她所做的一切,絕不會讓她有後悔嫁給他的感覺。
黛玉向前走了兩步,說道:「其實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雪雁把什麼都告訴我了,我--很感激你,雖說父親留下的財產是以嫁妝的形式進的賈府,我嫁出府去,嫁妝也要跟著我走,可當時並沒立下什麼字據,我是想回去要的,可就這樣子去,他們會給我嗎?我沒有一丁點的把握。」
「林大人什麼都沒跟你說嗎?嫁妝的具體金額你也不知道?」
黛玉搖了搖頭說道:「除了囑咐我去外祖家應該如何謙遜,懂禮之外,就是婚事,再沒交待什麼了。」
水泓皺起眉頭,歷代管鹽的官員都是公認的肥差,父皇那麼信任他,而且他還連任了很多年,足見他有出眾之處,就算是他不刻意的去貪,按規矩只收些常例錢,這些年下來也不在少數。
幾代為候,到了林如海這輩又是單傳,所有的家產都匯聚在他的手中,何以只留給黛玉不足三百萬兩。按照祿存的推算,林如海該當還有不知去向的財產。
林如海做了那麼多年的鹽官,早該深諳官場那一套,不立字據就讓賈府輕輕鬆鬆的帶走銀子,實在想不出他的用意,難道是病糊塗了,忘記人心叵測,還是字據原是有的,只是黛玉不知情。
水泓暗暗點了點頭,這個猜測可能性比較大,林如海是立了字據的,只是賈璉帶著黛玉回江南的時候,林如海已在彌留階段,字據被賈璉藏匿也是有可能的。
看來想拿回屬於黛玉的財產,賈璉夫妻是個關鍵。
再看黛玉眉頭緊鎖,應該也在回憶著當年的事情,水泓慶幸將話題引到了別處,讓她不再深陷悲哀中,也不再怨恨著自已。
「想到了什麼嗎?」
黛玉點點頭,說道:「倒確實是有件事,又好像和財產沒什麼關聯,父親當時給了我一張當票,囑咐我好好保管,等我將來--帶著孩子回江南祭奠時去當鋪取出來。」
「當票?當的是什麼東西?」
「是一塊玉石刻成的圖章,也不值多少錢,但是林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父親要把他留給我的孩子。」黛玉的聲音越來越小,背轉身子解開衣領拿出了一條鏈子,說道:「就是這個了,這是一半,另一半被父親留在了當鋪裡,將來我帶著這個和當票去取另一半,我的族人們才會承認孩子的身份。」
水泓將玉石放在手中,並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是一塊青光凍雕刻成的印章,側面有塊凹槽,上面刻有『吉如』二字,想來那半邊是『祥意』這才能合成一對。
「賈太君知道嗎?」
「知道的,還說讓我把當票好好收著,免得將來回江南時,族人們找麻煩不讓孩子入林家戶籍。」
「當票呢?」
「在我這呢,這麼重要的東西,我一直是貼身收藏的。」
水泓不懷好意的瞄了瞄黛玉纖細的身子,她會把當票藏在哪個貼身之處呢,如果她不肯說,或許等到洞房那天才會知曉。
「站了這麼久,累了吧,回去嗎?還是再走走?」水泓用著商量的口氣問著她,非常希望能這樣一直呆下去,真是難得,今兒在花園裡和她說了這麼半天的話,而且聽黛玉說的話,對他已經有幾分信任了,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說給他聽。
可是初冬時節,每天都有著不同變化的降溫,她在風地裡站了這麼久,又是剛哭過,可別病了。
黛玉說道:「你對我也像對冰湖她們說話的口氣吧,這樣的話聽起來很彆扭。」
水泓卻真的彆扭起來,是在詢問她,徵求她的意見,才會這樣溫柔的待她,難道她希望他以命令的口氣對她說話?
「為什麼?」
「不過是假裝尊重罷了,哪一件事又真的是按我的意願。」
水泓歎了口氣,關心真的不是假裝,但是這麼多年的君主生涯,已經習慣了發號施令,一切以他的目的為轉移,再說他做的哪一件事又不是為她好了。
「你有什麼意願,告訴我,絕不食言。」
「真的?」黛玉歪著腦袋看向他。
水泓突然之間特別想改口,黛玉不會真的說出什麼願望來為難他吧,可是話已經說出了口,就算千難萬難也一定要做到,這豈是簡簡單單傷了面子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在黛玉面前要做一個守信用的人,她才會繼續信任他。
「當然」
「你會幫我嗎?」黛玉的眼光變的可憐兮兮。
水泓望著黛玉的眼睛,像是掉進了泥潭中,不由自主的答道:「我會。」
「沒有任何條件的?」黛玉繼續引誘著他。
怎麼彷彿聞出了陷阱的味道,水泓的眉頭皺的更緊,還是點了點頭。
黛玉微笑了下,說道:「那我,可以回江南嗎?」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