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注意到黛玉常常逗著太后宮中那只鸚鵡玩樂,引它學舌,有時一邊看它,還會有惆悵的神色,連忙把這一異象回稟了皇上,水泓說道:「好像她住在瀟湘館時,也有這樣一隻,只是沒在意什麼模樣,晚間朕和你去賈府把它弄了來。」
冰湖又去細問了雪雁鸚鵡的顏色,雪雁說道:「當日娘娘住到老太太那裡時,連鳥一併搬了去的,藍嘴黃頸綠毛,頸下帶些褐色斑點,最會念娘娘的詩,想來還在老太太那兒了。」
水泓帶著冰湖趁著夜色潛進了賈府太君的住處,查遍了所有飛禽也沒見到雪雁形容的那隻,沒辦法只好叫起賈母院中的一個丫頭,問著林姑娘的鸚鵡哪去了,那丫頭嚇的要命,還是告訴了冰湖,鸚鵡被寶二爺帶走了。
水泓心中不悅,如今最不愛聽到寶玉的名字,黛玉不肯接納自已和這個人有著莫大的關係,到了內,只見正房燈火通明,都快半夜了寶玉還沒休息。
水泓用手指摳破窗紙的一角,向內望去,寶玉坐在書案前看書,兩個丫頭一左一右的守著他,細看去,其中一個赫然是紫鵑,冰湖輕聲說道:「皇上,那個丫頭叫襲人。」
水泓點點頭,聽襲人說道:「二爺早點歇著吧,若被太太得知,又該怪我們不會伺候,再說馬上就到成親的日子,二爺也該養精蓄銳才對。」
水泓微微一笑,看屋內寶玉也是無奈的笑著,說道:「襲人姐姐從哪裡聽來的詞,倒是會活學活用的,成親就成親,跟我又有什麼相干。」
「寶姑娘為人大方,端莊優雅,實在是最合適的二奶奶人選,二爺得這樣一位美眷該十分滿意才是。」
寶玉轉過臉望著說話的紫鵑,問道:「比林妹妹還合適?我讀了這些年的書,不明白紫鵑姐姐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姐姐博學多才,正好給我講講道理。」
「紫鵑不敢」
「你已經敢了,還說不敢,哼」寶玉冷笑著「我以為除了林妹妹,滿府裡最明白我心意的就數你了,那年我病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我還記在心裡,姐姐忘性大,我卻沒忘。」
紫鵑難為情的紅著臉,她一直是奉老太太的命令撮合寶黛的,賈王兩位主子改變心意時,她也為姑娘氣憤,已經二十歲了,春心早就萌動過不知幾次,滿府裡的主子奴才,唯一入眼的是寶玉,常想著可以和姑娘一同嫁給寶玉,主僕三人生活在一起,一直到死。
襲人看著紫鵑面有羞愧之色,心中得意,寶玉對紫鵑這般反感,就做了姨奶奶又如何。
「兩位姐姐出去吧,我要睡了。」
寶玉進了臥房,回手關上房門,襲人紫鵑兩人面面相覷,寶玉從小到大,哪曾一個人睡過,晚上陪在外間的從來都沒少於過三個人,自從林姑娘進宮,寶玉便一直獨寢,連多年來的習慣都打破了。
屋裡的燭光終於熄滅了,水泓挨著個看廊下的鳥籠,終於發現了雪雁形容的那隻,剛摘下來,就聽鸚鵡發出了一聲叫喚,與此同時,寶玉也從屋內跑了出來。
水泓和冰湖抱著鳥籠躲了起來,看著寶玉的動作,寶玉挨個鳥籠看過去,獨獨缺少了黛玉的那隻,紫鵑和襲人拿著外衣出來給寶玉穿上,寶玉不理他們,只看向前方,黑黑的院落沒有一個人影。
寶玉大聲說道:「這是妹妹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別拿走,就把它還給我吧。」
襲人紫鵑上前勸說寶玉,寶玉將她們一把推開,向前走了幾步,說道:「是誰?是…誰?妹妹已經走了,把它留給我吧,求求你。」
冰湖聽著寶玉的哀求感動的掉下一滴淚,又怕皇上怪罪,緊忙擦掉,眼睛只是望著皇上的舉動。
水泓的心有些亂,一直以來只想著賈寶玉根本配不上黛玉,黛玉空對他付出,卻從沒想過賈寶玉也在付出,聽他剛才的話,一定已經猜出了拿走鸚鵡的是誰,他沒害怕,只是求著把它留下。
不妨鸚鵡又叫了一聲,寶玉順著聲音向這邊走來,大著膽子望去,卻是空無一人,水泓和冰湖早已不見蹤影,寶玉趔趄著往回走,披著的衣服掉落到地上猶似不知,襲人紫鵑也不敢相問,待走到跟前服侍時,只見寶玉已是淚流滿面。
鸚鵡並沒送到黛玉那裡,水泓總有不詳的預感,或許兩個人和鸚鵡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以致於讓黛玉和寶玉都念念不忘,若是送到跟前,黛玉只會更加懷念過去。
處理完朝政大事,來到慈壽宮中,太后正歇中覺,隔窗望去,不由得皺起眉頭,黛玉竟然坐在一邊暗自垂淚。
「黛妃怎麼了?」
「奴婢該死」蕊芯跪在身前「上午,娘娘和靈小姐逛花園,遇見賢德妃,抱琴說起賈府公子的婚事,還問雪雁娘娘送賀禮不,奴婢沒攔住話頭,娘娘已經知道了。」
「也沒什麼,早晚都會知道的。」
慢慢的進了屋子,宮女們提醒著黛玉皇上到了,黛玉站起身來行了一禮,便欲退下,水泓一把扯住衣角說道:「朕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這會子沒什麼事,想來和你說說話。」
蕊芯招呼著雪雁和宮女們退下,把空間留給主子們,水泓說道:「玉兒坐的近些可好,我都答應過不會逾矩的,便不會食言,只是說說話。」
黛玉揀著安全的地方坐了下來,有些落寞的說道:「午膳前靈姐姐就出宮了。」
「她走了,你覺得寂寞?」
黛玉點了點頭,水泓說道:「她是惦記著伽藍,他們兩個早就定下了親事,靈兒貪玩,才一直沒成親,就和我們一樣,只差一道手續。」
黛玉瞪了他一眼,說道:「也不知道靈姐姐還能進宮看我嗎?她多幸福啊,可以自由自在的四處行走,不必被約束,不用守規矩,我行我素,只要自已快樂就好。」
水泓微笑著,看來兩人雖然在一起也沒幾天,但還是有些成效,黛玉的話裡已經開始抱怨沒有自由了不是嗎?
「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你去的,只要不是撇下我自已走。」
黛玉扭過頭不願看向水泓,就知道他說話也沒個正形,還不如不說,水泓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再瞧著她不情願的樣子,心想著不如下一劑猛藥,讓她徹底斷了心思,說道:「榮國公的孫子賈寶玉三天後成親,女方是皇商薛家之女薛寶釵,黛妃可有興致去觀禮。」
「你…」黛玉急促的站起身子,淚水順腮而下,這中間所有的故事他全都一清二楚的,他什麼都知道,仍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說出這件事來羞辱她。
死心吧,傻丫頭,只有對他死心,你才能把心思放到我的身上來。
淚水模糊了雙眼,黛玉急步向外跑去,瞬間就從眼前消失,水泓順窗望去,黛玉踉踉蹌蹌的跑向後花園,隨手拿起一件黛玉的外衣,水泓追了過去。
沒多大功夫就見到了那抹綠色的影子,她穿了件蔥綠色的緞面長袍,面料很軟,亮晶晶的繡著小花,在初冬時節格外顯眼。天上零散著有幾隻小鳥飛過,遠遠的望去,黛玉像是看呆了的模樣,抬著頭一動不動的只是仰望天空。
這淚是傷感的,還是痛苦的,連黛玉自已也分不清楚,早在瀟湘館焚稿時,就已經決定斷了所有的癡情,可是上午和靈姐姐逛園子時,聽到這個消息後,為什麼還是那樣的難過。
緣盡了,剩下的只有祝福!
到底是金玉良緣,聽說還是賢德妃指婚,當時只顧著傷心,迅速的逃回慈壽宮,等靈姐姐出宮以後,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黛玉才有心緒去整理這一切。
先頭是賢德妃指婚,時隔幾日,還是賢德妃指婚,黛玉想了一會就明白過來,寶玉的婚事定的這樣匆忙,這裡邊一定有文章,能讓賢德妃再次指婚的,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對水泓的做法,黛玉有些氣憤,也有些憂傷,和寶玉確實是斷了情,可乍一聽見寶玉要成親的消息還是無法接納,不能當著太后的面掉眼淚,太后那樣慈愛,對她像女兒那麼好,她在太后身邊像回到了母親身邊一樣,怎麼能因為這事給太后添惱呢。
所以黛玉忍了下來,趁著太后午睡的時候,偷偷掉了幾滴眼淚,不想卻被水泓看了個正著,而且還當著她的面將她藏在心底不忍碰觸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樣直言不諱的,彷彿能看透她心中想法一樣,她以為她隱藏的很好,還是被他指了出來。
可他這麼做是為什麼,他是專門為了讓她傷心而存在的嗎?黛玉越想越難過,早知道就答應靈姐姐偷偷摸摸的出宮,就因為不捨得太后的慈愛,才放棄了遠走高飛的計劃,太后的懷抱多溫暖啊!
一件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黛玉側目望去見是水泓,又一滴晶瑩的淚落了下來,黛玉問道:「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好人,還是惡人,有時覺得你的眼神很真誠,有時又覺得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你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君主,為什麼獨獨對我這樣狠心,認識了你,究竟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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