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純愛耽美 > 嫡女惡妾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文 / 葉家娘子

    藍華言才回了漪瀾小築,宋氏便迎了出來。

    「怎麼樣?」

    藍華言使了個眼色,宋氏揮了揮手,侍候的人便齊齊退了出去。宋氏又上前親自侍候著藍華言換了衣裳,奉上新沏的茶。藍華言接過,就著滾燙的茶水,輕輕啜了一口,喉間一熱,那翻湧的熱浪才似壓了下去。

    「你知道嗎,八丫頭也被擄走了。」

    宋氏點了點頭,她正想跟他說這事,想了想道:「那些人你有沒有去接頭!」

    藍華言搖了搖頭,「我在城外的芳草崖等了許久,始終等不到他們。」

    宋氏便蹙了眉頭,「會不會出事了?」

    藍華言再次搖了搖頭,「我等不到他們,便往城裡走,才到俯門口,便被他們之中的一人攔下,說人已經在手裡了,只是被人盯著不方便去碰頭。」

    「又說還是照原計劃行事,拿到贖銀後,便撕票。」

    宋氏默了一默,這是原先就計劃好的,絕對不可能給藍錦燁活著的機會。

    未幾。

    「二嬸嬸那邊怎麼說?」

    藍華言一聲輕哧,冷冷道:「說是要報官,又說要賣宅子和鋪子。」

    「她什麼意思?到了這刻,還攥著銀子不放手!」

    藍華言冷冷一笑道:「放心,不會報官的。至於銀子,只要她們交出五十萬兩銀子,賣宅子也好,典鋪子也好,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宋氏便笑了笑,附聲道:「正是這個理,只要是銀子便成!」歇了歇又道:「只是八小姐是怎麼回事?那些人怎麼將八小姐也擄了去?」

    藍華言蹙了眉頭,「想來,只是順手而為吧!那人匆匆露了一面,便走了,詳細的我也不沒時間多問。」

    宋氏往大迎枕上靠了靠,皎好的臉上劃過一抹陰鷙,末了,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昏花的燈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那雙漆黑的眸子閃著幽深的光芒襯著微微勾起的唇角,竟是異常的詭異。藍華言不由得便打了個抖擻,怔怔的看著宋氏。

    「怎麼?」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宋氏輕聲道:「你怎麼不說話。」

    藍華言連忙垂了頭,壓下脊背上的寒涼,極力用一種淡淡的口氣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說的有道理。」

    宋氏臉上便有了得意的笑。

    「沒多少日子,二小姐便要回門了。」宋氏叮囑道,「這事,一定要盡快解決。」

    藍華言點了點頭。

    ……

    宜雨軒。

    顏氏與藍雨薇對坐著,彼此的眼中都有一抹不肯屈服的倔強。

    「我說過了,將這宅子還有鋪子、莊頭全都賣了。」顏氏再次重複道。

    藍雨薇斷然道:「我不同意。為什麼要賣宅子,賣鋪子,這些都賣了,燁哥兒以後怎麼辦!」

    「我們離開中州城,有那五十萬兩銀子,我們到哪不能重新買宅子置鋪子!你也用不著給人做妾!」

    藍雨薇慘然一笑,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裡。

    「母親,這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顏氏不甘的看著藍雨薇,末了,急聲道:「難道說,你心裡有他了!你不捨得了?」

    藍雨薇搖了搖頭。

    「那就好,按我說的做,把宅子什麼的都賣了,再湊些銀子,我們贖了燁哥兒,便離開中州城,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不可能的……」藍雨薇吶吶道。

    這怎麼可能,這本身就是一個局。藍錦燁在林鶴軒的手裡,她們想要逃離中州城,林鶴軒他會同意嗎?雖然不知道林鶴軒執意納她為妾的原因,但她憑直覺知道,林鶴軒他不會放手。再說,孤兒寡母,這亂世之中,豈是那般好安身的!

    「薇姐兒,你就聽娘一回吧。」顏氏大聲道。

    「母親,您歇著吧,明早還要談贖金的事!」

    藍雨薇不顧身後顏氏的攔阻,帶了含雁往外走,又囑了珍珠與珊瑚好生侍候。

    走到院子裡,半夏白了臉迎上來,顫了聲音道:「小姐,您罰我吧,是我沒把少爺看好。」話落,眼淚大串大串的直往下掉。

    半夏的身後是同樣神色焦急的春妮和她娘,兩人都是一副瑟瑟惶惶的樣子。

    藍雨薇抬頭看了眼暗沉沉的天歎了口氣,輕聲道:「都回去歇著吧,好生看好院子。九少爺他不會有事的!」

    「三小姐……」春妮娘想要說幾句話,誰知,才張了嘴,眼淚便流了滿嘴。

    她是留下來年紀最大的那個,又是燁哥兒院子裡的媽媽。少爺不見了,她這個做媽媽的怎麼的也脫不了干係。從事發到現在,她一直提心吊膽,不知道會受什麼樣的處罰,現在看到藍雨薇輕言淡語的幾句話,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擔憂。

    「春妮娘,你別擔心,事發突然,又是燁哥兒自己要出去玩,怪不得你。」藍雨薇柔聲道。

    春妮娘低了頭,「是奴婢沒用。」

    「回去吧,把院子給我看好了。」藍雨薇知道春妮娘是個實誠的,好聽的話她也不會說。現在出了這事,往後,只怕她越發會上心的照看藍錦燁。然卻也不能讓她覺得事情便真如她所說那般,是燁哥兒自己的責任,是故,雖然聲音柔和,但卻很是冷凜。

    春妮娘不敢違抗,一手牽了半夏,一手牽了春妮,朝藍錦燁的院子跑去。

    「小姐,尋雪那……」含雁上前,低聲道:「可要派人送些吃的去?」

    藍雨薇搖了搖頭,「做戲做全套,先委屈下她吧!」

    含雁便點了頭,不再言語。

    才走了沒幾步,便見鈴蘭氣喘吁吁的跑了來。

    「小姐,二爺來了!」

    藍雨薇步子一頓,適才,眾人商議說要去找林鶴軒時,藍利盛與藍利成持了截然相反的意見,藍利盛的意思是報了林鶴軒,官俯便會知曉,只怕燁哥兒凶多吉少。而藍利成卻堅決同意,說只要借助林鶴軒的勢力,燁哥兒一定能安然返回。

    爭執不下時,藍華言發言,難得的是他與藍利盛持了相同意見,意思是不能請了林鶴軒的援手,怕的也是歹人窮凶急惡之下做出什麼舉動,為此,顏氏便斷然否決了去向林鶴軒求援。

    「二爺在哪?同來的還有誰?」

    鈴蘭順了口氣才道:「二爺在大廳裡,只有二爺一人。」

    藍雨薇便道:「前面領路。」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前走。

    廳堂中,林鶴軒端了茶盞,坐在大堂兩側的黃花梨木椅上。才聽到門外的步子聲,便霍然抬了頭,對著自外而進的藍雨薇笑了笑。

    昏黃的燭光,男子俊秀如玉,淡淡一笑,宛若幽曇剎那而開!藍雨薇不由便怔了怔,續而心撲通撲通的漏跳了一拍。

    「見過二爺!」

    林鶴軒放了手裡的茶盞,起身迎了上去,「今晚月色極佳,我們出去走走吧!」

    不由分說,便朝外走。

    藍雨薇稍一怔忡,便跟了上去。沖身後含雁使了個眼色,含雁明白過來,帶了丫鬟繞到一邊,遠遠的看著二人在青石鋪就的小徑上徐徐緩行。

    「你既不打算報官,下一步,可想好怎麼做?」

    藍雨薇知道他說的是藍利盛與藍華言擄走燁哥兒的事。確實,那天晚上他們定計時,他便說報官。但被她否決。為什麼不報官?他不知道,她卻清楚。五十萬兩白銀,這麼寵大的一筆財富,會引得多少人不畏生死傾命相謀!他護得了她一人,可護得了母親與燁哥兒麼?再說,人性都是貪婪的,若讓林俯的人知道她手裡有這麼一筆巨額銀子,又會掀起什麼樣的波瀾?這些,她沒法同他說。她只是想給大房、三房一個教訓,讓他們明白,這些銀子不是他們的能梟想的!

    「我還沒想好。」藍雨薇猶疑道。

    林鶴軒挑了眉頭,目光在看到她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狠決時,沉沉的歎了口氣。她不想說是因為怕他知道她的凶殘麼?還是怕欠他的情太多,到時無法償還!

    「我想到一個主意。」

    「哦!」藍雨薇抬了頭,看著他。他的眉眼沐浴著月色,深刻的五官有著淡淡的柔和,狹長的眸中一是樓極輕極淺的憐惜,這憐惜只怕連他自己都不自覺,卻落進了藍雨薇的眸中。只一瞬,她撇開了眸子。有些東西,她不想觸及,也不能觸及!「什麼主意?」

    「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吧!」

    藍雨薇抬起頭,天邊那彎圓月不知何時隱於雲層中,將雲層打上一層灰濛濛的光!一如她此間的心情,她澀澀的眨了眨眼,他怕是早就猜到她想做的!這樣也好,她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女子。落寞一笑,仰起頭道「怎樣的,終身難忘的教訓。」

    林鶴軒看著她清冷的眸,以及眸中那似有似無的笑,心間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似乎有惱怒,又似乎有不忿,錯綜複雜,說不出個緣由。他煩燥的撇了頭,壓下這異樣的情緒,淡淡的說道:「藍利盛與藍華言派出的人都已誅殺殆盡,只留下為首之人。我的意思是,贖金到手燁哥兒歸家後,便將這兩人趁夜絞殺於藍俯門前,到時官俯要查也好,他二人要掩下也好,都是他們的事,自與你無關!」

    藍雨薇咬了唇,這何償不是她想的!

    「便照你說的辦吧!」末了又道:「母親想將這宅子和鋪子、莊子都賣了。湊銀子!」

    林鶴軒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藍雨薇垂了眉眼,並不知道他曾看過的那一眼。

    半響,咬了唇道:「其實家父死時,曾給我們留下了一筆銀子,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萬。」藍雨薇抬了頭,看著林鶴軒,看到他神色的平靜時,微怔,半響道:「你早就知道了?」

    林鶴軒不答反問道:「你的意思呢?」

    藍雨薇咬了咬唇,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林二爺,你借我這筆錢吧!反正只是走個過場。如此,也不枉我因你而失清名!雖說往後自有清白,可是眼下,你的看重與偏寵便是對母親和弟弟最好的保護!

    林鶴軒蹙眉看著低垂了眼瞼,但眸子卻不安份轉來轉去的藍雨薇。她又在打什麼主意?是在算計他嗎?由不得的便勾起了唇角。

    「我並不贊成母親將賣產業,你知道,那都是留給燁哥兒的。」藍雨薇斟詞酌句的說道:「可是我又不能拿出這五十萬兩銀子的銀票,那樣只會將母親和燁哥兒往更危險的境界推。」

    「賣了這裡的產業,你母親大可帶著你和燁哥兒尋一處無人相識的地方安家落戶,怕什麼!」林鶴軒淡淡道,「還是你怕假戲真做,我們收了你那五十萬兩銀子便不還你了!」

    「當然不是!」藍雨薇斷然道:「我沒忘我們之間有協議。」

    林鶴軒挑了挑眉頭,好似在說,原來你沒忘!

    藍雨薇抿了抿唇,討好的笑道:「再說了,你和三爺,五爺是什麼人,金山銀山裡堆出來的,怎麼會在乎我這五十萬兩銀子。」

    「錯!」林鶴軒截了她的話,撩唇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道:「銀子又不咬手,多好的東西啊,沒人會嫌它多,只會嫌它少。所以……」

    藍雨薇到沒想到過,他會這般直接,一時倒忘了接口。

    「所以,最好是我能雪中送炭,送五十萬兩銀票來,一則,讓世人看看,我林鶴軒是多麼的有情有義;二,則是讓那些妄想欺負你母親與燁哥兒的人想清楚了,有沒有膽量與林家做對!再則,即便是我們見財起意了,那也是我自己的銀子,對你分文無損!」話落,對著藍雨薇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三小姐,我沒說錯吧!」

    藍雨薇不避反迎的,抬了頭同樣回以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錯了也沒錯。」

    「哦!」

    「一、二都說對了,那確實是我的想法。只那『再則』卻不是我的想法。」藍雨薇吸了口氣道:「或許你讓我覺得很卑劣,必竟我並不是心甘情願與你為妾。我們早說好了,這只是一則交易。目前,是你付出的時候。而你的付出,你比誰都清楚,不會白付。至於我,雖然你沒有明說需要我做什麼,初看,好似我只是簡單的入俯為妾。然,你自己心裡清楚,事實是不是如此。」

    林鶴軒點了點頭,「繼續!」

    藍雨薇冷冷一笑,「藍家的齷齪,人性的自私,你看到了!那麼林俯呢?林俯會是怎樣的一汪深潭?我可不可以問一句,他日事情如你所願,而我能否全身而退!」

    林鶴軒不由得便不敢直視眼前那雙灼灼如月華的眸子。她想到了!她什麼都想到了!

    「人命值多少?」藍雨薇往前一步,抬了頭,她的額頭抵著他的鼻尖,仰起頭,目光如冰的看著林鶴軒,「林二爺,我藍雨薇的一條命在你眼裡,可能什麼都不值。然在我母親,在我弟弟,在我自己的眼裡,它--無價!」

    林鶴軒猛的便轉了身,卻忘了,彼時,他們所處之地,便是那日藍婉美摔倒之處。他一轉身,額頭便與那塊巨型的群壁石撞了個滿懷。好痛!痛得他幾欲吶喊。喉頭也痛,鼻子也痛,到處都痛!

    「不,你不能這樣說我。」林鶴軒搖頭卻又不知道要怎樣為自己分辯。

    藍雨薇看著他挺拔的背影,雖然如直如翠竹,卻有著秋日的蕭瑟,那樣孤涼而徹頭彷徨!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抬手去安撫,然那心思才起,便被他寒冷的聲音打斷。

    「你既然想得這般透砌,便該知道。我--」他略一躊躇,卻終是咬牙道:「我做不到,你想的那樣!」

    藍雨薇點了點頭,「我明白。」

    「你明白!」林鶴軒轉了身,看著眼前略垂了頭,露出一截如白瓷般頸子的藍雨薇。慘然一笑。不,你不明白!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不早了,我該走了。」

    藍雨薇點了點頭,輕聲道:「我送你。」

    林鶴軒不語,兩人無聲的朝俯門處走。

    「八小姐受了驚嚇,有些不妥!」

    藍雨薇步子頓了頓,藍婉玉!「她--怎麼了?」

    「嗯……」似是想著如何描述,林鶴軒頓了頓,才繼續道:「她似乎精神不大對勁!」

    「精神不大對勁!」藍雨薇微怔。藍婉玉不該是那樣不受驚嚇的人啊!

    「你三叔找的那些人裡有個採花賊……誅殺的時候,八小姐親眼看著的,所以……」

    藍雨薇點了點頭,雖然是咎由自取,可藍婉玉畢竟只是個孩子。心裡不免生起一抹悲涼,只戲到這時,正是**,若突然收場,卻是不妥!轉而又想到,藍華言與藍利盛做下這一切,想來是早知曉了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事。不若便順勢而為,讓他們就此死了打這份銀子的心。她素來是個有決斷的人。

    於是道:「明日,我便與他們坦言這五十萬兩銀子的事。」

    林鶴軒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你要怎麼做,我總是會盡力配合。」

    藍雨薇點了點頭,兩人一路無言,再抬頭時,已到了俯門處。

    含雁早提了燈籠在門口處候著,見了二人,連忙迎了上來。

    林鶴軒與藍雨薇道別,自行離去。

    ……

    藍華言才剛準備歇下,不想屋門外便響起低低的私語聲。他使了眼色給宋氏。宋氏便低聲道:「什麼人在外面。」

    「奶奶,太太使了胡嬤嬤來喚大爺,說是有幾句話想問大爺。」屋外,玫瑰回道。

    屋子裡,宋氏與藍華言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卻是手腳不停的上前侍候著藍華言穿衣服,一邊對外道:「紫槿倒了杯熱茶給嬤嬤暖暖身子,爺換身衣裳就來。」

    「是,奶奶。」紫槿應了上前熱絡的挽了胡嬤嬤的手,「來,嬤嬤進來喝杯熱茶吧。」

    胡嬤嬤連忙道:「沒事,我在外面候些功夫便是。」

    宋氏三兩把的給藍華言將打散的頭髮梳好,一邊壓了聲音道:「卻不知是什麼事?」

    藍華言想了想道:「先去了再說。」

    宋氏親自送了他出門,又喊了小廝千兒,好生侍候。

    方氏屋子裡,藍利成陰沉著臉,一動不動的坐著。好幾番,方氏想要開口說幾句話,在看到藍利成的臉色時都嚥了回去。這麼大半夜的,也不知他發的哪門子瘋!終於就在她等得不耐煩的時候,院子裡響起了腳步聲。

    一直默然無聲的藍利成抬起頭,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屋門處的方向。

    「太太,老爺,大爺來了。」胡嬤嬤在外小聲的回稟著。

    方氏看了眼藍利成,見到藍利成首肯後,才道:「請了大爺進來吧。」

    簾子一撩,藍華言踩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走進來,才進院子,看著藍利成陰得能滲出水的臉,不由便慌了一慌,續而卻是強斂了心神,上前問好。

    「見過父親,母親。」

    忽略了藍利成銳利的目光,藍華言選擇了坐在方氏身側的墩子上。低垂了頭,板直了腰身,等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方氏正欲使了金霞上茶。藍利成卻忽然道:「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我與言哥兒說說話。」

    藍華言便感覺到眼皮子跳了跳,但卻是對著神色略為不安的方氏笑了笑,安撫下方氏不安心。方氏依言進了內室,卻是豎了耳朵聽著屋外的動靜。

    「說吧。」藍利成道。

    藍華言一怔,說什麼?

    藍利成卻是不待他反應過來,猛的一喝,「說。」

    屋子裡的方氏隨著這一聲斷喝,心猛的抽了抽,站了起來便要朝外走,手才摸上簾子,卻又頹然的放下。

    「父親,您要兒子說什麼呢?」

    「呵……」一陣冷笑聲響起,藍利成的聲音幾成一條直線,「說什麼?說你是怎樣使人綁架了燁哥兒的啊!」

    方氏再顧不得其它,一把撩了簾子幾步走了出來,瞪了藍華言,「真的是你?」

    藍華言略一猶豫便不再否認。方氏一看他的神情,便知十有**便是事實,猛的對外喝了聲,「胡嬤嬤,看好了院子。」

    屋外的胡嬤嬤早將父子二人的對話聽進了耳朵裡。她是知道福娃去尋燁哥兒的事的!一顆心早就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手腳綿軟的無處安放,猛的聽了方氏的喝令聲,連忙強打了精神道:「是,太太。」

    屋子裡,方氏沉了眉眼,釘子似的看著藍華言。

    「是兒子找人做的。」藍華言道。

    「找的什麼人,可靠不可靠!人現在在哪裡?」藍利成一迭聲的追問道。

    藍華言抬了眉眼,從藍利成的臉上沒有看到憤怒看到的只是狠歷與不滿,心下便鬆了口氣,連忙道:「父親放心,那些人是黑水山裡的一群匪徒,兒子與他們說明了,錢到手後,四六分帳,兒子拿六,他們拿四。」

    「黑水山的匪徒!」藍利成蹙了眉頭,黑水山,是中州城外五百里地與冀州交界的一處山林。幾年前,不知哪裡突然來了這麼一股山匪,佔山為王,時不時的出來搶劫些路人的財貨。大的禍事倒也沒惹過。「你好大的膽子,敢沾惹這種人!」

    藍華言一臉溫文的道:「父親安心,那群匪徒,為首之人曾受過岳丈恩慧。斷不會做出出爾反爾之事!」

    「兒媳婦知道這事?」藍利成挑眉看向藍華言。

    「是。」藍華言道。

    方氏的眉頭便鄒成了一個川字。咬了牙,這個宋氏……

    「拿到贖金後,你們打算怎麼處置燁哥兒?」

    藍華言微微的撩起眼看著藍利成,見藍利成目光咄咄的逼視著他,撒謊的話卻是怎樣也不敢說了,一口道:「肯定是留不得活口的。」

    他的話一落,屋子中俱是一靜!

    良久……

    「那贖金呢?贖金你是怎麼打算的。」

    「自是要交與父親處理的。」

    「畜生。」猛的,藍利成突然發難,手裡的茶盞對著藍華言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藍華言略略偏了身子,避過茶盞,卻是被茶水淋了個透。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方氏嚇得「哎呀」一聲,連忙護了上去,一邊拿帕子擦著藍華言臉上,身上的茶漬,一邊嗔怪藍利成道:「老爺,您這是做什麼!」

    藍利成指了地上跪著的藍華言怒罵道:「巧言令色,一派花言巧語。」

    「兒子不敢!」藍華言連忙一個頭磕了下去。

    「我且問你,為何行事之前不與我說?若不是今日我主張報官,你卻百般阻撓,令我起了疑心,我要何時才知這回事?」藍利成喘了粗氣,呼哧呼哧的道。

    藍華言伏於地上,心思一瞬間轉了千百回。沒錯,他根本就從來都沒打算告訴過他。他是長子,他百般為這個家經營,可結果呢?他辛辛苦苦風裡來雨裡去的賺著,而其他人只要坐享其成!再這般過得幾年,姨娘、通房的又誕下幾個庶子庶妹,分的越發的要多。憑什麼!藍華言低垂的眼裡生起一抹狠歷。

    「之所以不與父親商量,是因著孩兒想著滋事體大……又是這般的一件事,惡名罪名,便讓孩兒一人承擔了吧。又恐父親心生有憐憫……是故,孩兒才這般自作主張。」

    藍華言說得聲情並茂,但藍利成自始自終則只是撩了眼角,冷冷的看著伏於地下的他。至於,信或是不信,沒人知道。他低垂了眼,眼神裡卻是充滿了怨毒。眼前跪著的這個人,是他手把手教的,他想的是什麼,他能不知道?可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從第一天帶著他上生意場,他就告訴了他一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起來吧!」

    藍華言依言而起。果然,他的臉上並沒有他語氣中所表現的那種忐忑不安。平靜一如剛才敘述的是別人的事!藍利成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眸中已是一片平靜。

    「即是如此,你便做得小心些。」藍利成想了想道,「萬不可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是,孩兒記住了。」

    藍利成擺了擺手,藍華言便恭了身退下。

    藍利成看著身姿修長的兒子,渾濁的眼裡有了一抹濃濃的不甘。可是他無能為力,他目前只有這二子,若是還有其他依持,他……咬了牙,他忽然就無比的痛惜起平氏那個已然成形的男孩子。

    「老爺……」方氏見了藍利成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的道:「言哥兒雖然自作主張了些,可總是為著這個家。」

    「他哪是為了這個家,他是為了……」藍利成看著方氏不贊同的神色,長長的吁了口氣,算了,跟她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擺了擺手,「你去歇著吧!」

    「你……」方氏眼見得藍利成站起了身子,不由恨得咬牙,這般深夜了,他還要去哪裡?末了卻終只是說了句,「外面黑不隆咚的,找人打好燈籠。」

    藍利成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停頓,便在方氏以為他改了主意留下時,卻聽到藍利成淡淡道:「歇著吧。」續而,眼前簾子一晃,藍利成走了出去。

    「你個老不死的!總有一天你會死在那騷娘們的身上!」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只終還是不敢大聲。

    平氏才歇下,聽小丫鬟說,老爺朝這邊來了。連忙令四喜與雙福替她重新梳妝,衣裝整齊的在門口處等了藍利成。

    因著小產傷了元氣,平氏俏麗的臉上有著一抹贏弱的青白,卻因著一頭烏黑如雲的發,硬是將那張尖尖的鞋拔子臉襯得我見猶憐。又刻意的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只在鬢角邊插了朵桔黃的絹花,這般依門而立,便有了幾分殷殷盼郎歸的濃情閨怨。

    「老爺來了。」婆子的聲音響起,平氏扶了四喜的手迎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輕聲道:「這麼晚了怎麼還過來了?萬一被風吹著了可怎生是好。」

    藍利成才進門,便聽見這般綿軟深情的話,一顆心早就能掐出一汪水來。上前,摟了平氏,輕聲道:「我一個大老爺們,怕什麼,到是你,仔細著身子才是。」

    平氏便溫婉一笑,柔聲道:「是妾身著急了,聽下人說您朝這來了,一急,就忘了自己的身子。」

    二人邊說邊往裡走。

    藍利成忽的便掃了眼門口一個尚梳著雙丫髻丫鬟一眼。但見這丫鬟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肌膚微豐。一眼,倒讓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心下忖道,這院子裡何時有了這麼個標緻的丫頭!

    平氏將他的表現看在眼裡,冷冷的哼了哼。對四喜使了個眼神,四喜略一猶豫,見了平氏目中的嚴歷後,自發的退了下去。

    「青葛,你進來侍候吧。」

    被喚為青葛的丫頭一個瑟瑟,低垂的頭垂得越發的低了,輕了手腳上前侍候。

    ……

    綠綺軒

    塗氏兩隻眼睛哭得像桃子,卻仍努力的瞪大了,看著藍利盛道:「爺,您讓妾身去看看八丫頭吧,這麼晚了,她會怕的。」

    藍利盛煩燥的擺了手,喝斥道,「你就別添亂了,我說沒事,就沒事。」

    塗氏被他這樣大聲一喝,才停了的眼淚嘩的一下又流了出來。猛的便趴了下去,將臉埋在袖籠裡,壓抑的啜泣著。

    「煩死了!」

    藍利盛煩燥的了踢了門簾便朝外走。他走開了沒多久,一抹細顯瘦小的身影便摸了黑進來。

    「姨娘!」

    正哭著的塗氏,猛的止了哭聲抬頭,待看清眼前的人後,一把將他擁在了懷裡,「柏哥兒,怎麼辦,你妹妹她……」

    藍鈺柏任由塗氏抱著,待塗氏停了哭聲後,才輕聲道:「姨娘,妹妹她不會有事的。」

    「真的?」塗氏看著藍鈺柏。

    藍鈺柏點了頭,塗氏心下生起一抹安慰,撫了藍鈺柏的臉,「柏哥兒,你以後一定要對妹妹她,她是為了你才……」

    藍鈺柏蹙了蹙眉頭,藍婉玉不是因為貪玩才被人擄了去嗎?怎麼會是因為自己呢?但是他沒有說出疑問,他知道姨娘傷心,是故便順著塗氏的話道。

    「姨娘放心,我以後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塗氏點了點頭,摟了藍鈺柏又是好一通哭。

    「姨娘,父親去了母親那邊。」藍鈺柏小聲道。

    哭得傷心的塗氏一怔,她怎麼就傻了,這個時候她正應該將藍利盛留在身邊的啊,怎麼就將她趕到那邊去了!

    見塗氏怔在那,藍鈺柏輕聲道:「姨娘,只有父親待你好,我與妹妹才有依靠。」

    塗氏點了點頭,撩起袖子擦了眼角的淚,「柏哥兒,你放心,姨娘不會再犯糊塗了。不早了,你去歇著吧,被人看到你到我這來不好。」

    藍鈺柏點了點頭,叮囑了塗氏幾聲,又偷偷的照原路摸了回去。

    「平兒!」

    屋外侍候著的平兒連忙走了進來,「姨娘。」

    「你去找人盯著那邊,還有六小姐那,找人透個話去,就說三小姐那缺銀子。」

    平兒愣了愣,但很快便意會過來,屈膝道,「是,奴婢這就去。」

    白氏屋子裡。

    藍利盛正閉了眼,由著松香拿了美人捶輕輕柔柔的捶著。腦子裡卻是不曾停歇。一側的白氏管自靠著迎枕養神,心裡卻將他哭了個遍。大半夜的不睡覺,到這來發什麼瘋!

    正閉了眼的藍利盛忽的便睜了眼,那一瞬間的凶狠便連閉著眼睛打盹的白氏都被驚醒,她駭然的瞪著臉色鐵青的藍利盛,顫了聲音道:「老爺,您這是……」

    藍利盛猛的撇了眼,目光吃人的看著白氏。一腳將松香踹到了一邊,踩了鞋子便急急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侍候的人道:「去將來喜喊來。」

    下人匆匆應了一聲是,連連跑了出去。

    來喜趕來時,藍利盛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跺著步子。

    「老爺。」來喜上前。

    藍利盛停了步子,目光腥紅的瞪了來喜,「去,你去與那些人接頭,看看燁哥兒和八小姐到底在不在他們手裡。」

    來喜一怔,半響道:「老爺,之前不是傳來消息,說人已到手嗎?」

    藍利盛咬了牙,一字一句道:「大房只怕也動手了。」

    來喜微愣,雖是滿腹的疑問,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小的,這就去。」

    藍利盛擺了擺手,待來喜離開後,他又幾步趕回了塗氏的院子,塗氏聽得下人說老爺朝這邊來了,慌亂的披了褂子便起來。才走到外室,藍利盛已經撩了簾子,大步進來。

    「你明兒讓你兄長進俯一趟。」

    「出什麼事了嗎?」

    較之白氏,藍利盛更願與塗氏商議這些事。聽見她這般問,將說起道:「白日裡在宜雨軒,三丫頭說要報官,大侄兒卻阻止了。」

    塗氏一言不發的看著他。

    「大侄兒是個什麼樣的人,沒人比我更清楚。先前來回話的人說被人跟著,我懷疑會不會是大侄兒派出去的人。」

    塗氏嚇得腳也軟了,竭力鎮定了語氣,「妾身,這就使人去傳話,明兒一早讓大哥進趟俯。」

    藍利盛點了點頭,見塗氏兩隻眼腫得歷害,心下軟了軟,便道:「你也別擔心,八丫頭是個女孩兒,不會有事的。」

    塗氏胡亂的點了點頭,然這一夜卻是怎樣也閉不上眼。一閉上,便看到藍婉玉滿頭滿臉的血衝著她哭,一聲一聲的喊著姨娘。塗氏哭得鼻子嘴統統喘不過氣,卻又不敢驚擾了身邊的藍利盛,只得死死的憋著,睜著眼睛等天亮。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