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早已看到人流向這裡湧來,依舊就如清風明月,不驚不乍,安謐而恬淡,步子未曾停了一下,徐徐往前,直至走到金晟跟前,才頓住,挑眉,滿是不馴的笑。
嗯,應該來說這孩子笑起來很邪惡。
說的話,猶其邪惡——肋
「沒想做什麼!只不過,我這妹妹聽說墨的好兄長、好妹婿外加好舅兄又在外頭納佳妻美人,便想下來道一聲大喜!嵐妹,你說呢,不離兄與千樺姑娘,這一雙英雄美人,可堪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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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啊,這孩子怎麼一下子就把她拉下水了?
好吧,一出嵐閣園門,紫珞就後悔了,直覺今兒要出事。
這個小子這是想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呢!
真真是奇怪了,他為何要這麼做?
為嘛呢?
男人的這一聲怒斥,她自是聽得分明,他是緊張她的。
真是很在意很在意!
緊張又如何?
在意又怎樣?
女人再有魅力,總比不上皇位帶給男人的吸引力。
她抬眸,睇視,柳樹下,身穿玄色蟒袍的他,束玉冠,劍眉隱約糾結,唇線抿緊,臉上哪有喜悅,急怒之色隱約現在深不可見的眸底。
咦,奇怪,面對君墨問的時候,他何時變的這麼不耐煩?鑊
他身後,急追而來的美麗女人,紅羅飄飄,滿頭珠翠亂搖,待到幾步遠時,才緩下步子,壓下驚亂的神色,一步一步走近。
紫珞想笑,一個怒的臉發青,一個氣的面發白,光看兩人這氣極敗壞的面相——
「嗯,還真是絕配。」
她很默契,溫溫柔柔的讚一聲:「天造地設的絕配兒!恭喜王爺,後院又置絕代美人!真是好事兒連連,就似趕著集兒般,好生熱鬧!」
這慵懶含嘲的口氣,完全是用一種旁觀者的眼光在說話。
就像大婚當日,聖旨下來給另賜佳人時的口氣是一樣的。
心,其實是有些酸的,她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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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清雲淡的恭喜聲,真是很刺心。
金晟瞇眼看著,覺得他們真得溝通一下,想過去把人帶回嵐閣。
才跨出去一步,就被人拖住,有人呵笑的先一步搶答了上去:
「凌嵐公主讚的極是。榮瑞郡主和蕭王殿下真真兒就是珠聯璧合的絕世之配,也為難七公主有心了,眼見得酒席上不見公主的影子,居然拉了駙馬爺跑來帶公主下樓沾喜觀禮。」
是桂嬤嬤。
金晟眉頭一下擰住,這人是太后身邊德高望眾的親信,不好對付。
說是遲,那時快,趁這說話的功夫,桂嬤嬤已經插到了他跟前,嚴謹而利色的臉上滿帶深深的笑,對他說:
「大殿下,依老婢來看,雖說嵐主子身子不妥當,但既然都已經下了樓了,不如一起去喝喜酒沾沾喜慶,說不定這一沾了榮瑞郡主的喜氣,病就能一下全好了呢了!
「您是知道的,榮瑞郡主一直就是祥瑞之人,不光多年前救過殿下,這些年老太后身上沒個病沒個痛的,這一半是咱們的瑞榮郡主會照顧人,這另一半,可不正好說明我們這位榮瑞郡主是個吉利的人兒,誰得了誰便走好運兒,要不然,皇上也不會給郡主賜號『榮瑞』了……」
這老嬤嬤厲害著呢,一番話把場子圓的滴溜溜直轉,將七駙馬抱著蕭王妃下樓一事硬是說明了駙馬爺愛妻之舉:那是人家受了公主之命而為,而且一下子把今天的主角又肆意誇讚了一番,提醒眾人,見好便收,就此息事寧人。
她目光灼灼的盯著金晟,神色恭敬中帶一絲強勢的警告之意:
「大殿下,今兒是您的好日子,可千萬別壞了喜氣兒,您別忘了太后的叮嚀……」
她把「叮嚀」兩個咬的很重,然後看看天色,接下去又道:
「瞧,時候差不了,禮數萬不能廢,凌嵐公主身子不妥當,那您就命人抬著去吧,駙馬爺雖是好心,與公主雖是結義兄妹,總要避嫌隙的不是……」
金晟沉定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這麼一跑,有多麼的失態,已然造成了轟動,回眸看,身後百來米處,前廳的賓客全跟了過來,千樺站定在三步遠處,咬著唇,委屈的轉著明眸,失色的漂亮臉膀上滿是著急。
見他回視,才揚一笑,裙擺輕搖的走近,說:
「王爺,嵐妹妹若想下來湊湊熱鬧,您早該就派人把她接下去一起吃酒的,怎麼到這個時候了才勞駕七駙馬跑這一趟,瞧,鬧了多大一個笑話。」
一老一少這麼一唱一笑,硬把這鬧劇說成了誤會。
「就是,王爺添新喜,作側妃的就該出來幫襯,家和萬事興,女人們和和氣氣姐妹相稱,那真就是王爺的福氣,這樣,太后臉上也光彩!」
桂嬤嬤套話套的順口,見金晟神情深深,目光又轉回到了「凌嵐」身上,白眉又一皺,湊近又往金晟耳邊再次提醒一聲:
「大殿下,太后對您可是寄著厚望的,要不然,她怎捨得將樺丫頭割愛?太后早早的派郡主過來侍候您,也就是想好好定您的心,以後呀,一心用在正經事上……太后的良苦用心,你得好好嚼嚼才是……千萬別……」
「本王知道,嬤嬤不必管了這裡的事,您到前廳坐著就好,這裡的事,本王會處理妥當的。」
桂嬤嬤的話,他自是聽得懂的。
皇祖母說過,他若是再為凌嵐做出脫格的事上,她一定拿她開刀。
但他還是不能同意讓凌嵐去觀禮,他不想「凌嵐」去前殿看他與別的女人結所謂的文定,這會加深彼此間的隔閡。
他看到她被別的男人抱著,就覺得不痛快,反之,她也絕不會願意看到自己跟人有那種親密的婚約的,這女人是何等的驕傲!
可有些事,就現在的形勢而言,他不能做的太絕。
至於避嫌,是該避。
他想上前把「凌嵐」要回送回嵐閣再說。
君墨問把最後一句也聽到了,也知道金晟心中有所忌憚才許了自己的事。但金晟眼裡的那些所謂忌憚,他完全不苟同。
他就是想逼他!
逼他不顧一切。
聽完他們的話,他唇角一揚,淡問:
「哦,原來『榮瑞』的名號裡竟有這麼大的玄機,居然,還救過不離兄的小命,果然是旺夫的祥瑞人兒,不離兄能把這樣一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的娶到手,真是好福氣,有如此佳人相伴,日後定是前程似錦……墨到現在才知這當中的道理,就此補上一句遲來的恭喜!」
聽似很尋常,又分明帶了幾許譏誚之意。
金晟卻有些不明白他的這譏誚是從何而來?
墨問對千樺有陳見!
他有意來給他們難堪的。
他心裡算是明白了,這小子一早就著他不爽的,這些天恁是憋著一股子勁兒沒來探看「凌嵐」,原來是想讓他放鬆戒備,讓他以為他與她關係也就是那般尋常,她如今嫁到王府那便是蕭王府的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全與他無關。
結果,不是!
他可會挑時候了,可會掐人疼了——
他瞧他不順眼,不讓他好過,所以,趁今兒這時候,過來又想提醒提醒他:有他君墨問在,蕭王殿下,您別想有安生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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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珞心裡念著「榮瑞」兩字兒。
榮瑞榮瑞,御賜的名號,果真是又尊榮又吉瑞!
紫珞對著韓千樺深深視去,凰衣鳳裙,正妃才能穿的衣裳襯在身上多威風,盡露皇家風範,果然顯的尊榮,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嗯,可以理解,被壞了好事,誰不惱。
她回頭再瞅了金晟,面色變得深邃之極。
她很好奇,他與她之間到底生著怎樣後一份情誼?
他與她認得七年,他似乎從未在她跟前提過「千樺」這個名字。
原來不提,只是因為藏在心裡!
也許,不提,是想將那個護的徹底!
既然他是在意這個女人的,為何又著了君墨問的道,這般情急匆匆的跑到這裡來?
這個男人,真是讓人弄不懂。
不懂就不懂,她也不想懂,便微一笑,應一句道:
「榮瑞郡主是個吉利的人兒,吃一杯喜酒,也許還真能好全了我這個破敗的身子,這杯酒還真得去喝,要不然,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呢……君大哥,你且放我下來吧,讓朧月扶著我去前廳觀禮就好。」
這聲「君大哥」叫得她險些就把舌頭給咬掉,她覺得叫混小子才差不多。
唉,真的很混,硬是把她扯到這一團爭風吃醋的風波裡來。
她直覺,這小子這麼鬧,定有什麼深意,既然出來了,那她就配合一點,去前頭坐坐也不傷脾胃,嗯,心頭會有些不舒服,那是必然的,且忍著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但是,她想自己走,不習慣被男人抱呀,何況還有這麼多人盯著,不是怕人言可畏,而是心頭彆扭。
君墨問不放,微一笑,溫聲說:
「沒關係,地上濕,你穿著繡鞋,濕了鞋底著了涼,又是一番病,你這病身子折騰不起!」
真是體貼!
紫珞囧臉:這孩子故意獻慇勤來使壞!
「咳咳,我又不是紙糊的,不礙事的!放下我!」
圈在背後的素指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背。
君墨問淡一笑,這才將她放到地上。
紫珞著地,腳很虛浮,只能攀著君墨問。
***
金璇見狀忙上來一併她,古怪的瞪了君大哥一眼後,才又往大皇兄身上瞟去一眼,大皇兄也正在看她,用吃人似的目光瞪著。
人家惱呢!
不光惱君墨問,也把她惱上了。
她心下生怯,虛一笑,心裡並不明白君墨問到底想做什麼,只得硬著頭皮跟大哥解釋說:
「大哥,我和君大哥帶嫂嫂下來,實是見不得嫂嫂在樓上悶,就是想讓嵐嫂嫂沾喜氣的麼……呃,走吧,既然桂嬤嬤說時辰到了,就那到前頭去行禮吧!!我和朧月扶嵐嫂嫂過去……」
朧月撐著傘過來攙扶。
「不必!」
金晟皺眉,不喜歡聽到「行禮」兩字兒,幾步跨上去,撥開七妹和朧月,自君墨問手上攬過她來。
他看到君墨問臉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似乎早就預料他會來「搶」人,
紫珞暈暈乎乎一下,就被一個渾身潮濕的身子圈了過去,想掙也掙不脫,頭頂就聽著他在低聲質問君墨問:
「墨問,你帶她下來想怎麼著?你又想鬧什麼事兒?昨兒不是跟你說過的,這件事,你甭管,我心裡有分寸的很……等我想清楚了,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結果,你這樣做,對她沒好處的!你明不明白?」
這樣什麼意思?
紫珞聽得不太懂。
轉頭,但看到「君墨問」目光一動,什麼也沒說。
「走,我帶你回房去,外頭嘈雜的很……沒什麼好看的……有什麼話,我們回園再說!」
金晟低低的跟她說,想抱她起來,深睇她一眼,又皺眉:「你瞧瞧你自己,身子還沒恢復,做什麼非得下來……」
他這是不想讓她和千樺撞在一塊兒,是怕她心頭刺兒,還是怕千樺心起疙瘩?
誰知道!
她抬眼睇一眼,那深深的眉目上,不是她可以讀懂的,於是笑笑,搖頭:
「別了,不用歇。都已經睡了幾天了,王爺,我家義兄就是嫌我在樓上悶著了,才抱我下來的,只是想讓我見識見識北地的文訂之禮。凌嵐在南詔時,對各種禮節都有研究,獨獨因為北滄與南詔素來不合,家父因此不許凌嵐研究北滄馬上民族的優秀文化,以致令凌嵐在當初大婚之上出盡洋相……今日正好觀摩觀摩……」
這理由好生冠冕堂皇。
「你又不聽話了是不是?有什麼好研究的,你想研究,以後有的機會……回去,我有話跟你說……」
金晟煩躁的瞪著,這個該死的女人,又在倔強了。
紫珞淡一笑,溫溫的點頭,壓著心頭直冒的寒氣,說:「也是,跟著王爺,以後是多的機會看您跟人文定啊結姻的,只是,凌嵐身子破,也許以後沒這機會……」
這話一落地,金晟臉色一下大變。
千樺看到,忙也湊上來,直覺這話有另有深意,但這深意只怕也只有他們兩人心下知道,便笑著打著圓場說:
「妹妹這是什麼話來了,身子破,日後好好將養就是。怎說這說喪氣話來了!」
金晟自是懂她意思的:這女人再一次透露了要離開的意思。
這時,桂嬤嬤淡的顏色又冷淡的插進話來:「殿下,時候差不多了,該到前廳點姻緣香……管家何在,凌嵐公主既行動不便,就快些備上一個椅子抬到前頭去看,省得公主再吐不吉之語……」
紫珞但覺一雙冷嗖嗖的眸子在瞪她,一抬頭,果見桂嬤嬤在橫著她,很顯然,已經對她相當不滿,最後一句已經流露不敬之意。」
她把目光移回到金晟身上,溫聲而勸:「王爺,「有什麼話,等你行完禮說吧,誤了時辰,太后要是怪下來,那就是大事了。我跑不了的!」
說著,又轉臉看向邊上紅衣艷妍的女子,笑的無比溫柔:「瞧,千樺郡主正在等著……再說這裡哪裡有嘈雜,分明很熱鬧來了呢!難不成,王爺的喜酒,凌嵐喝不得嗎?」
也許他是怕她再來鬧事吧!
可惜,她無心再鬧,不過既然出來了,看看也好,也許再這麼看看,會徹底死心,以後走的也就不會難受。
金晟盯著看,不說話。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千樺身上,緊跟著,又不疾不緩的笑讚一句:
「榮瑞郡主生得果真是閉花羞月,難怪王爺等不及三個月後的大禮,這麼急巴巴的先迎進府裡來住——王爺如此垂愛,當真是讓人羨煞呢……」
含笑的眸子,溫溫靜靜,似乎是真心誠的恭維,卻又分明透著難言的嘲諷。
急巴巴?
見鬼的才急巴巴?
她又在損他!
千樺這邊是強自一笑,這女人竟將那日的話又盡數還回給了她,在這種場面,宛如一個巴掌狠狠的往她臉上抽過來:
「哪的話,王爺素來多情,進門來的女子,他自會好生相待,瞧,剛剛聽說妹妹要過來,他便親自帶千樺一起過來,來接妹妹去殿裡吃酒呢……王爺,吉時已到,不如一起回宴廳吧……」
她也催了一聲。
眼見他們膩在一起,她看得眼睛發疼,哪個女人樂意看著自己的男人摟別的女人?
何況她還是受過現代文明教化過的人,若不是因為他是天上的昊不離、是中國的一諾,她絕不會如此的委屈求全,願意與別人共侍一夫。
金晟不理會!
這個時候,他沒法還記掛著那什麼勞什子的焚香起願。
滿心滿眼就只有眼前這個小女人!
這女人又抬頭看他:
「王爺,他們在催呢。既然吉時到了,就合該回去行禮才對。不必回去嵐閣。倒是聽說這點姻緣香是相當有講究的,凌嵐從沒有見識過,正好可以去看看!」
笑的得體,沒見惱色,可那疏離的神色已然將他推十萬八千里外,若不是他瞧見過她因為自己沾了別人身上一點女人香就狂怒絕決的樣子,還真會被她嫻慧大方的模樣兒給騙了呢!
不,她不嫻慧,也不大方,在男女關係上,有著幾近可怕的潔癖!
金晟這才把目光移到了千樺身上,面對這個曾經令他歡喜的女子,他嘴中滋味難辯。
懷裡的女子,讓他牽腸掛肚,邊上的女人,令他又憐又惱——極惱她在太后跟前玩了這一齣戲,致令他陷入左右兩難的境地。
「王爺,既然妹妹想去,不如就一起過去了,坐在那裡,湊個熱鬧,總比一個人悶在樓上的好。外頭人多,散心,說說閒話趣事,病氣就消了,心情就會好。這心情一好,身子也就好的快,要不然,病懨懨的,只怕越養越不好……前幾天我就來瞧過妹妹的,當時氣色是差,可將養了這幾天還是這模樣,可見老關在樓上,對身子也不好!」
千樺溫聲相勸,她是這麼的溫嫻識大體,果然有王妃的風度。
紫珞聽著發笑,忙點頭應話道:
「對對對,榮瑞公主說的極是。王爺在外頭納喜,做側妻的就該來沾沾喜氣,如此心情才會好,如此身子才會好得快。嗯,這話真是有理,王爺以後真該多納喜……我們這些女人也好天天跟著好心情……多光彩的事,您說呢!」
滿口的笑意,似乎聽不出一點點譏諷,卻又分明全是嘲意,聽得千樺赫然一變,臉上乍現一陣青一陣白的。
金晟盯眸深睇,有道是迎頭不打笑臉人,這女人挖苦人,還把話說的這麼甜,笑的這麼美,真真是會演,也真真是會刺痛人心。
他直覺,今日,他若在她跟前點了那什麼勞什子的姻緣香,日後她再無可能交心相待——今日的一幕會永遠的印在她心裡,成為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怎麼辦?
待續!
明日萬字更新!
今日更畢!
話說,有月票的,記得繼續砸哦,還有好多好多人全在那裡觀望呢!
在此感謝所有送月票和所有送道具的親們,愛你們,非常之感謝!
嘿,群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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